《遇安易》李子糕

49、请假

　　裴凛的事情彻底压不住了。秦老师火冒三丈，势要抓出干扰自己班学生学习的罪魁祸首。

　　“裴凛，你告诉老师，你受欺负多久了？”平时温吞的班主任在这一刻像是换了个人，表情既严肃又认真。

　　裴凛破罐子破摔，如实道出了真相：“这学期开始就出现了。”

　　秦榡瞠目结舌，好久才张口：“你这孩子！怎么不和老师说啊！”

　　林燕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赶来，着急地查看裴凛的情况：“受伤没？哪个缺德小子干的事儿！”

　　“孩子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连着一个多月收到匿名恐吓信和各类挑衅的预示……唉，这孩子也不和我们说！”秦榡气的头疼，指着裴凛问，“你是不是觉得老师保护不了你？你这傻孩子，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可别一个人憋着了。”

　　林燕揽过她的肩膀，安慰似地摇摇：“你秦老师还指望你给她考个状元呢，说什么也会保护你的！”

　　秦榡腾地起身：“林老师！可不带你这样打趣我的，校园霸凌事件恶性程度你我皆知，孩子不受影响比考状元更重要！”

　　“话说学校这监控到底什么时候能开通？”一旁的女老师开口，“这监控打开都省事不少！”

　　“裴凛，你先回教室去。剩下的交给老师们处理，”秦榡推着她出办公室，还不忘提醒，“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期末的保送名额，老师不希望你因此受到影响。当然，如果你觉得待在学校会让你集中不了注意力，老师可以给你批请假条！秦老师最相信你的自制力了。”

　　“谢谢老师，我暂时还不需要。”裴凛扯出苦笑，在秦榡关切的目光里走回了教室。

　　正义者联盟早就讨论了一番，此刻就等着裴凛回来。

　　“裴姐，老师怎么说？”朱天达凑过来问她。

　　“就按正常流程走，不必担心。”

　　阮媛大声嚷嚷：“这都骑到一班的脖子上了，我们还不担心呢？裴凛，你放心，区区几个躲在暗处的小毛贼，看我们怎么收拾她们！”

　　小眼镜也挥挥肌无力的拳头：“这都在一班拉屎了，我们肯定会处理。你就放心好了！”

　　擦了半天门的徐静双眼无神：“有人可以帮我一起搞卫生吗……”

　　几个离门近的女生起身，拿过抹布也开始擦。秦榡给她们配了特殊的洗涤剂，但擦起来依旧费劲。

　　壁上挂钟显示五点时，放学铃声响了。

　　安易特意来找裴凛，告诉她今后自己放学都要去补习班。裴凛一口答应，在安易依依不舍的神情里握拳：“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走出校门，裴凛遇到了最意外的一个人。

　　“你不是说下个月月初才回来吗？”裴凛瞪大眼睛，自己都没发现声音里带着惊喜。

　　陆越炀穿着衬衫和宽松牛仔裤，颇有青春帅哥的模样。他递了瓶牛奶给她：“请假三天，回来陪陪我的同桌。”

　　“集训还能请假？”裴凛大受震撼，“这东西不是进去了就出不来的吗？”

　　“别说得像进监狱似的。”陆越炀在夕阳下笑着，金色的余晖柔和了他的眉眼。他停顿几秒，说道：“你瘦了。”

　　“没有同桌，食欲不振，是该瘦的。”裴凛耸耸肩，和他并行在回家路上。

　　少年身上有一股安心的薰衣草香，裴凛猜他们家和林燕应该用的是同一款洗衣液。闻着怎么就这么安心呢？裴凛百思不得其解，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弧度。

　　“笑什么？”陆越炀侧头问她。

　　裴凛立刻收了笑：“没笑啊。”

　　“裴凛，你打算怎么处理李珃的事情？宋意的照片确实棘手，但这不是她伤害你的理由。”

　　“……我知道。但我们尽量还是将损失降到最低。”

　　陆越炀思索了几秒：“我觉得周自玟的事情，李珃应该也参与了。”

　　“没错。我有预感，她快沉不住气了。我们才会是最终胜利的那一方。”裴凛的眼睛在金色的光芒里闪耀，她的身上总有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魅力，说是最有韧劲的春日芦苇也不为过。

　　裴凛回到家，先和裴诠的助理打了个电话，又和裴洄通了气儿。

　　裴洄告诉她：“虽然候选人的选拔在明年，但爷爷已经开始留意大家的动向了。你如果还想参加这次的选拔，最近在杭城就不要惹事。”

　　“知道。爷爷那边你不要和他说我的事情，尤其是我拜托你的这件事。”

　　裴洄的电话那头杂音很重，听起来不像是在家：“裴凛，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下次见面，我们就是竞争对手。”

　　“好。”裴凛应下。

　　睡前，林燕还敲门问候裴凛的情况，但被裴凛三言两语给搪塞了。

　　窗外的风拍打着陈旧的玻璃窗，像是窥探者肆意妄为的镜头，迫不及待地想挤进这方小小的房间。

　　裴凛躺在床上，思绪不禁又回到了天台。眼神幽怨的周自玟，斯歇底里的周母，以及围得水泄不通的天台入口，都让她的神经突突跳起来。原来自己也不是机器人嘛！她的笑点总是莫名其妙，此刻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笑出了声。

　　手机屏幕的提示灯闪烁，她打开一看，原来是陆越炀问她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Lin：土豆丝饼，豆浆，鸡蛋。

　　裴凛毫不客气地报出自己想吃的三样东西。

　　陆：可以。

　　于是第二天这三样东西真的被陆越炀塞进了她手里。裴凛大惊失色：“这土豆丝饼你做的？”

　　“对。”

　　“怎么想着做早餐？”

　　陆越炀盯着她看了几秒，道：“因为同桌不好好吃饭，变瘦了。”

　　裴凛不知为何很想笑，这种笑容是不由自主被心里的欢喜带起的。她昂着小脑袋，手里举着一个完整的蛋黄：“我不吃蛋黄。”

　　陆越炀随手拿进嘴里，慢悠悠道：“我吃。”

　　动作自然地像是相处了几七年的老夫老妻。裴凛赶紧晃晃脑袋，消除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近况：“安易每天放学都要去上那个破补习班，还不如跟我一起学呢！唉……算了，随她去。宋如和李鸣我倒是很久没见着了，周自奕和他妹自从办了退学，我就再没见过……果然是快入深秋，心情都变得有些悲凉。”

　　“等等我。”陆越炀轻声说道。

　　裴凛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顺了他的话：“好。”

　　“垃圾给我就行。”

　　裴凛顺手把保鲜袋递给他，以为他要原路折回，没想到跟着自己就进了校门。她放慢脚步等他：“我就在想你今天怎么穿着校服呢。”

　　“监督同学好好吃饭，也是班长的职责。”

　　裴凛忍俊不禁：“你可拉倒。”

　　陆越炀一回教室就收获了四周一圈的鬼哭狼嚎。

　　“班长——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班长，你不是集训，怎么又回来了？”

　　朱天达被挤到外围，两眼泪汪汪：“班长！你都不知道一班最近多受人欺负——你可算回来了！”

　　陆越炀问：“发生什么事了？”

　　朱天达扭动着身躯挤到他身边：“最近老有人明里暗里欺负裴姐，前几天还在门上刷油漆，说话真他大爷得难听！”

　　裴凛给了个眼神示意：“不是什么大事。”

　　“裴姐就是太心软，不追究人。不过班长你放心，我们已经快查到是谁干的了——”

　　“咳咳咳咳——”阮媛踢了他一脚，大声咳嗽制止他继续乱说话。

　　四下无声，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高大的少年。

　　裴凛问：“你们查到了什么？”

　　朱天达支支吾吾半天，心一横，直言道：“十班那个臭小子说，看到了虐猫的人。我们沿着线索就找到了周自玟。但周自玟说她的猫粮只是上一个学姐留下的，她并不知情。我们沿着这条线索又去找了宠物零食店的老板，他说——”

　　一群人悄声等着他的下文，没想到朱天达就此顿住，引得其他人怨声载道。

　　“然后呢？然后呢！”副班长在外围跳上跳下想了解情况。

　　朱天达一摆手：“老板说前段时间确实有个女生去买猫粮，但是查监控还要时间，他说等翻到了再给我发信息。”

　　裴凛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有些吃惊这帮人居然私下调查已久，内心不禁泛起涟漪。

　　小眼镜接着道：“裴凛不受影响才是最重要的。”

　　不受影响是假的，裴凛的周测显示她的成绩都有下滑的趋势。真到了月考估计排名还会下降，她不是机器人，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十来岁的少年人面对恶意，做不到熟视无睹，更不要说这样无形的伤害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吃块巧克力，”徐静递给她一块黑巧，苦哈哈道，“心情会好点。”

　　上课铃响，众人散去。陆越炀从书包里掏出薄薄的一本笔记，不动声色地塞给她。

　　裴凛眼神疑惑。

　　陆越炀指了指笔记本的封面，示意她翻开看看。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刚劲有力的字迹出现在第一页，下面名字一栏写着“裴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