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

  •   许肆,字幼淳。乾庆皇帝登基那年加开恩科,年仅17岁的许肆凭一篇《国脉》入仕,成为整个大魏最年轻的状元郎。
      三年时间内,平叛乱、开阡陌、征北境,成了新皇无法缺少的左膀右臂。
      及冠之年,皇上亲自为其行加封礼,指郡主为婚,他拒。
      “臣母亲已故,了无牵挂,今生只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同年,中秋过后。乾庆帝突发恶疾,缠绵病榻,朝野上下震动不安。南境时有外族骚扰,漠北突厥来犯。
      为保江山社稷,乾庆帝弥留之际,封贵妃谢来仪腹中之子为太子,许肆为太子少师并掌监国之职。
      仅两月后,谢贵妃失足落水,承载大魏全数希望的太子胎死腹中。不出几日,临安公主误食了宫女们日常熏衣所用的冷凝丸,浑身过敏而死。
      一时间,大魏朝风雨飘摇,各诸侯王公虎视眈眈,内忧外患。

      许肆联络重臣稳固朝局,平南境、战突厥、攘除奸凶、扶植皇室旁枝,挽大厦于将倾。
      年仅一岁的姜宁和八岁的姜弗就在此时被召入宫中。
      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黄髫小儿被推到了皇位上。

      ******

      当年,乾庆帝还在潜邸时外出游历,姜弗曾和临安公主一起游玩过些时日,又因着带着血亲,关系格外好些。两人同岁,在西湖上游船泛舟、摸鱼戏水。
      自分别后,许多年不曾见过。
      再听闻,便是说要召她和弟弟进宫。
      母亲只说:“去找你最喜欢的姐姐玩儿。”
      机灵的姜弗从母亲难掩忧愁的面容中察觉到不安,哭闹着不肯去,却被母亲一剂迷药迷倒,强行塞进了马车。

      富丽堂皇的宫殿、不计其数的殿宇楼阁,沥粉贴金、繁华至极。她跑出去,但不管怎么跑都逃不出高高的红墙,一抬头只有四方的天,人人都叫她——临安公主。
      她不想做什么公主,便撒泼打滚,嚷着要回家。可身边从嬷嬷到宫女都只当她疯魔了,皆视她的哭喊于无物。

      她跑出去,但不管怎么跑都跑不出高高的红墙,人人都叫她——临安公主。
      姜弗不懂为何都叫她临安公主,她是姜弗,也只想是姜弗。

      直到,那位极美丽的谢贵妃,来到她的榻前。
      弟弟姜宁登基,谢来仪作为新皇的母亲,已经成了大魏唯一的太后了。
      “别怕,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

      她拿出手帕帮姜弗擦眼泪。
      “这些下人们不好,母妃替你杀了他们便是。”
      下人们哭喊着被拖下去,哀嚎声回荡在姜弗耳边。
      她再也不敢哭。

      她给了姜弗想要的一切,除了见父亲母亲。
      姜弗便明白,她再也出不去这深宫锁院。

      ******

      及笄那日,母亲亲手为她束发、簪花。
      她灌了自己许多酒。
      又拿了酒壶,登上高耸的阁楼上看月亮。

      “别过来!本宫说了。都别过来!”
      一众宫女太监吓得不知该怎么办,有机灵的去通知了太后,可太后醉酒早已回到寿康宫,命令了不许打扰,竟还有锦衣卫护卫在宫门把守,安静的不同寻常。
      小太监被这阵仗吓得要死,也不敢多问。
      无果,便去通知许肆。
      许肆听了此事,匆匆赶去。

      姜弗将及笄礼上沉重的外衣从阁楼抛下。宫女太监们深知自己服侍的这位长公主自小骄纵惯了。可今日这番作为,比着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场面若是让朝中那一帮儒生窥见,定是要参她一个“惘闻礼仪”。

      “殿下!此举,有失皇家仪表!”
      姜弗精明的眸子沉了沉,将手中的酒壶握的更紧。
      转头过去,便换上一副半醉未醒的模样。
      “哦!原来是许太师。”姜弗目光一一扫过那些个宫女太监们,“不想死的,现在就给我滚!”
      宫女太监们吓得畏畏缩缩向许肆求助。
      “太...太师...”
      许肆朝着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退下,从宫女手中接过披风。

      “殿下,你又何苦为难他们?”
      “太师说这话有失偏颇,高低贵贱之分生来就有,怎么会是我为难他们?”
      多年师徒,姜弗自来知道怎么惹许肆生气。
      果不其然,许肆原本焦急的脸上,多了几分怒意。

      “殿下!臣从未教过您这些!先帝在时,自来待人宽厚,殿下作为大魏的公主,理应效仿才是。”
      只有在这个时候,许肆才会对她露出除尊重外的其他神情。

      “太师,你是...在对本宫,发脾气吗?”
      声音缠绵悱恻,酥软入骨。
      许肆看着姜弗嘴角的笑意,意识到她在戏耍自己。
      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
      “臣以下犯上,望公主恕罪!”
      “恕罪?倒也不是不可以。”姜弗把玩着手里的酒壶,“本宫听说,太师酒量不好,如若你能把这酒壶里的酒喝完,这个罪,本公主倒是可以既往不咎。”
      “殿下!臣不胜酒力......”
      “不愿意?那好,本宫自己喝!”

      姜弗截断他的话。仰头,便要将那壶中的酒一饮而尽。身体因仰头的动作而晃动,几乎要摔下阁楼。
      许肆从地上腾起,打掉姜弗手中的酒壶,搂住她向前倾斜的身体到怀中。
      在那一瞬间,姜弗搂住了他的脖子。

      “殿下!”许肆下意识去掰姜弗的胳膊,却被她死死梏住。
      “闭嘴!本宫命令你!”
      姜弗生的极美,醉意侵染的脸庞,双眼朦胧。
      许肆体内的无名之火被眼前的景色勾起,手指深深陷入肉里,只觉自己是那无耻卑鄙龌龊小人。
      眉蹙的更紧。

      “太师,你可知,我今天喝的是什么酒?”
      “臣不知。”
      “玉泉醉。一壶不下百两。太师可知,你刚刚打翻那一壶,抵得上我宫中所有宫女们加起来半年的月例了?”
      姜弗故意朝着许肆吐息,每说一句话,都刻意靠他更近。
      许肆本就强压着内心的躁动,并分不出多余的心神思考其他,任由姜弗动作。
      一呼一吸之间,竟将那酒意全数吸入口鼻中。
      原本稳稳站在地上的双脚,开始微微有些发软。

      他强稳住自己的身体,摇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柔声又无奈道:“殿下,下来吧。”
      姜弗不说话,任由他把她抱下来。滚烫的脸埋在许肆颈窝处,泛着异样的红晕。

      “许肆。”
      “殿下不可放肆。臣是您的老师。”
      姜弗浑身一僵,顿了顿。
      “太师,本宫有些冷,要整理下衣服。”

      姜弗扔了外衣,刚才一番游戏中,薄薄的衣衫有些凌乱,隐约中露出雪白。阁楼的风甚是喧嚣,吹得纱帐乱舞。
      许肆将姜弗放入阁楼的榻上。
      “殿下放手,臣...去给您拿衣服。”
      转身要去捡地上的披风。
      身后被一个猛力拉回。若说他刚刚只是脚下发软,那此刻便是如脚底踩棉,一股飘飘然之意。

      历经两朝的太师,竟是个半杯倒。那帮富家子弟果然没敢骗她。
      “许肆...”
      她又重新勾着许肆的脖子,将他拉回自己唇边,几愈要贴上。没等他发作,姜弗便接着手下的动作,握住了它。
      “我及笄了,可以嫁人了。”

      姜弗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欲望,咬住许肆的唇,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她想要的东西,向来都是想尽办法也要得手的。

      发觉许肆没反应,姜弗落在他身上的吻,变成了有惩罚意味的啃咬。
      许肆意乱情迷吻了上去。
      姜弗吃痛,惊呼一声后,便被冲击得昏了头脑。
      起了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宫墙上,空气中夹杂着泥土和草地的气味。

      ......

      姜弗意犹未尽的地摸了摸许肆的脸颊。
      “我想要的,一定能得到。”
      整理了衣衫与发髻,姜弗甩袖而去。
      “去太师府通传一声,说太师今日高兴,喝多了酒,让他们过来把太师接回去。”

      姜弗回了自己的寝宫。
      满心欢喜。
      不出所料,一觉醒来,许肆便会来求娶她。婚旨而已,左右不过他这个太师一句话的事儿。
      她不怕朝野上下是否会有人参她、也不在乎天下黎明百姓会如何编排她。
      姜弗只知道,她想嫁给那个自己八岁时就爱上的人。

      那人如高山明月,高洁的让人无法攀登。早已过了加冠之年,却迟迟不提婚姻之事。
      姜弗不信这世间有圣人,她偏要将他拉入凡间、拉到她身边。

      姜弗穿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早早地坐在梳妆台前等着接圣旨,脸上笑意不减,一圈晕着一圈。
      却迟迟没有动静。
      回来的小太监说,太师今日告了假,所以早就散了朝。
      她想,应是许肆忙别的事忘了。

      一直到黄昏,姜弗等的饥肠辘辘,可她一点食欲也没有。
      朝野上下,竟然打探不到一点风声。
      夜色渐沉,姜弗带着出宫的腰牌和心腹心儿,去了太师府。

      偌大的太师府往日戒备森严,今日却大门紧闭,连个看守的都没有。
      姜弗一路畅通无阻进了许肆的卧房。

      “心儿,你在外面等着。”
      进到屋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不祥的预感直上心头。
      她跑进去,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许肆。
      他的身下,是一片污遭的血。

      他自宫了!

      不仅如此,他遣走了府内的下人,连死侍们都被调走。
      显然,他根本没打算要人救他。
      他就是想死。

      太医在屋内屋外跪了一片。
      “太师是我朝重臣,治不好他,你们太医属,统统去陪葬!”
      “殿...殿下,我等只能尽力保住太师性命。”回答的是胡子早已花白的太医令,他颤颤巍巍的将头趴的更低,“至于其他...太师今后怕是…怕是不能有后了!”

      “殿下。”
      许肆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床榻传来。
      姜弗向心儿递了个眼神,将屋内的人清了干净。
      “你别动,我给你倒水。”

      许肆缓缓起身,疼痛使他的每一步行动都痛不欲生。
      他拖着残躯,一步一步,跪到了姜弗面前。
      发丝凌乱,面如死灰。
      “殿下。”
      这一声,是哀求。

      姜弗呆住。
      “许肆,你就这么不想娶我?”
      “你就如此放不下你的家国大义?!”
      他仍不说话,而是重重的朝地上砸了一个响头。
      接着,是死一样的安静。
      他在向她求死。

      姜弗自嘲,先是轻笑,然后大笑。

      她蹲到许肆面前。
      “好。许太师,我不逼你。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听你的话,做这大魏的…公主。”
      而后,姜弗直直的跪下。
      许肆指尖颤动。
      “太师大人。宁儿年幼,先皇将整个大魏江山托付到你的手中,你必须好好接着!如若你今晚就死了,我姜弗绝不苟活。”
      她决绝的起身,头也不回,走到门口又停下,“这辈子,如果不是已死之日,便不必再见了。”

      她败了,败给了他最爱的国家。
      她怕了,她是大庆朝最尊贵的长公主,什么东西都唾手可得。可唯独这次,她失算了。
      她愿用此生不复相见,留住他一丝求生欲望。

      那个恃宠生娇、蛮横跋扈的长公主,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她遣散了宫中所有的男宠,只留下几个贴身的宫女太监。
      她将自己幽禁在宫殿之中,是她给自己的惩罚。

      永靖九年春,姜弗十八岁。
      蒙古国派来使臣,请求大魏下嫁一位公主,皇帝年幼,宫中只有姜弗一位公主,蒙古其心,不言而喻。
      此时朝中正逢多事之秋,南方水患难以根治、百姓流离失所,边境流民借机起义,动乱频发。
      正在朝中大臣商议如何搪塞这位蒙古来的使臣时,姜弗呈上了自己亲笔写下的玉书。
      她自请前去和亲。
      用词强烈、语言决绝。

      和亲,和亲,和而不亲,这一生都不能回来了。

      三年了,许肆终于提笔写了一封信传到未央宫去。
      但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原封不动的被送了回来。
      她一字未看。

      三年前,心死的,不止是他。

      永靖九年冬。许肆在城楼上远远看着凤冠霞帔的姜弗。
      她长高了不少,举止端庄、婉婉有仪。

      姜弗嫁去不足三年,蒙古王的大儿子乌吉木野心勃勃,勾结德安侯,弑父杀弟,成了蒙古新王。这禽兽小妾成群,还强迫姜弗嫁于他。
      姜弗不从,新王一怒之下,将怀胎十月的姜弗刺死在茫茫大漠之中。

      永靖十一年。京内,德安侯谋逆造反,举城皆兵。

      名满天下的两朝太师,许肆。
      带着五百死侍,趁着夜色,抛下京城的一切,亲征蒙古。

      “姜弗在哪儿?”
      “天尽泉。”那蒙古新王嘲讽之意尽显,“天边尽头的那片泉,尽管找去吧!哈哈哈哈!”
      许肆将新王的头割下,派人送回了京中。

      永靖十二年初,德安侯谋反成功,改年号万和。

      许肆在茫茫大漠之中,寻找姜弗的尸首。
      他在一口泉边倒下,在他倒下之时,他见到了姜弗。
      尸体的脊骨正中央,插着一把弯刀。
      刀头严丝合缝的插在骨头里,从前至后的贯穿。

      她真的,兑现了她的承诺。
      在死之后,才会见他。

      许肆撑着一口气,将姜弗的尸骨敛起。
      头颅有两个,一大一小,许肆将他们抱在怀里。

      “阿弗,这次,我带你回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