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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最怕情深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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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情况远比你想的要严重,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尝试了一些方法,不过……现在看似乎是没见到什么成效,只是暂时延缓了症状的加深,也很谢谢你……在那段时间里我感受到了成年以来难得的一夜安睡,也终于敢在夜里突然醒来时,不用在意识清醒先先惯性做心里建设,以免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吓到。”
宋寻深深的呼吸,很明显的感受到心脏在胸口一下一下剧烈的跳动着,即使是强迫也必须平静下来,必须调整好。
但这个心跳还是难以控制的不断加剧,就像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景行产生的感情,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他甚至在开始的察觉中自虐般将它扭曲成自己对生命的渴望——以至于想要去用一种感情去捆绑他。
但是……宋寻自己很清楚,这不是,现在的这种感觉一定不是!
他想要活着,但他一直以来逃避的感情也是真的,或许宋寻就是一个太看得开的人,甚至能在自己生死悬而未定的情况下,喜欢上一个可能自己一开始觉得会随时抛弃他的人。
耳朵好像是封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塑料膜,心脏咚咚咚肆意的狂跳声在耳边循环不止,宋寻听不到景行的话,或许他并没有说,只是沉默,但宋寻还是过与认真的盯着他的唇,想听听他的想法,但其实不重要了。
宋寻自认不是一个心智坚强的人,生死他看不开,即使生存对他并不容易,每一天都恨艰难,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什么自己都没办法预设的情况,而自己就像被不住戏弄的困兽。
在囚禁在密不透光的黑绸布罩住的囚笼中,他不知道自己下一秒面对的是什么,黑暗始终笼罩着他的一方天地,而这黑暗并不安全,是危机四伏的斗场,他就是被观赏取乐的轻贱的生命表演者。
“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但是,就在刚才我突然想开了。”
“我现在不想再维持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每一天都被压抑着,即使是能够在这种生活里偶尔得到一些快乐也会瞬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的意外带来的恐惧不安冲散,这样的日子让我每天都感到窒息,就好像——”
宋寻扯了一个笑,似乎是随意的伸手在头顶比了比,“这里一直悬挂着一把被打磨的无比锋利削铁如泥的刀,我的头顶就是刀锋所指,而悬挂它的绳子我不知道会在哪个瞬间就突然断开,利落结束我的生命。”
这话他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和自己毫无关系。
但这种把自己痛苦感受说出来的话落在在意的人耳中简直堪比剜心,而景行几乎是在听到话的瞬间就被剧烈的自责心疼包围。
“刚才终于看开了,这种日子应该是越短越好的,我已经不想再去无尽的延长这种被人从死亡边缘生生拽回来,在痛苦里挣扎苟且的日子了,我也不想再去猜测自己的生命会在哪个瞬间停滞,而当时我又会在干什么?这种偷来的时间又会有多久?”
“我真的累了,不想反抗了,能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突然伸手挡在面前,猛地剧烈咳嗽,本就单薄的过分的身形跟着动作抖动,片刻他放下手重重的喘了口气。
“别管我了……”
在景行愣怔的时候,他从地上踉跄起身,拒绝了男人已经习惯了的下意识伸手搀扶,没有回头消失在转角。
景行没有去追,他只是沉默的在原地看着宋寻刚刚扶过的墙角,目光阴冷——在深色的墙壁上印着一个并不明显的血印。
其实宋寻刚才剧烈咳嗽的同时,猛兽与生俱来的基因使他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空气里陡然出现的属于新鲜血液的腥气。
但是他一用手偷偷擦去,就好像掩饰自己伤口的小兽,偷偷的躲到一个无人发现的角落舔舐伤口。
……
终于还是来了,还是比他预料的要快,要突然。
宋寻身体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原本想着在最后借着做好事攒功德的借口能多贪求一段和宋寻相处的时间,哪怕不过数月,但总是好过直接永别。
于此同时,在楼梯间
几乎是背影消失在景行视线里的下一秒,那股一直被压抑的反胃感直接反涌上来,眩晕感和身体里难以言说的痛感袭来,眼前一黑宋寻几乎要迎面栽倒。
但在他身体将要不受控制的装上一边的楼梯扶手时又强行伸手去挡了一下,而后手臂用最后一丝力气支撑着,缓慢的让身体靠上去,一股热流不受控制的从腹腔而上裹挟着寸寸而上的刺痛。
口腔被胃部翻涌而上的血液瞬间填满,腥甜温暖的感觉,恐惧似乎已经麻木……
宋寻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抬头,把嘴里还温热的血生生咽下,不受控制的生理性眼泪从眼角流下。
他紧紧抿着唇,不让一滴血流出。
太丑了,如果被发现自己这么狼狈,真是……太丑了。
就像是发现自己已经病的药石无医的人,如果在看起来似乎状态还不错的情况下大手一挥,坦然而情绪稳定的告诉身边的人——嘿!我可能要不行了,不过最后的日子我要去完成我在世间的一些未完成的小愿望。
这种情况大家虽然会难过,但总好过看见一个注定最后被病折磨的毫无生气,还苟延残喘的期待能见到明天太阳的不甘赴死者。
即使坦然和无所谓是伪装的,但总好过把自己最狼狈、最无助、最癫狂的样子留给在乎的人。
身上真的很痛,但最让他痛苦的是自己心里无声的崩溃。
他真的觉得,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救自己了,当在幻境的最后,景行持刀破雾而来……他看见,那个少年被砍下掉在地上的半个头颅,正眉眼弯弯冲他阴森微笑。
……
说出口的瞬间,宋寻原本以为会是洒脱的感觉,但其实并不是,是更大的恐惧和压抑……这些话是他在心里无数次劝自己的,但其实他根本做不到,这些自己知道那写做法是对的,但并不能接受。
但自己可以强迫自己按照想法做出来,必须要做的事情不论是否愿意,总要做的。
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等以后来了再说……生如蜉蝣之时,妄论后续年岁,如果自己只有屈指可数的时间,那痛苦也会被大大压缩。
宋寻自虐般想着,其实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装作若无其事的在家里强迫自己沉迷游戏,抬起酸涩的脖子数着太阳落山带走一天的距离,时不时发出违心的几声笑…
在饭桌上勉强咽下妈妈下班后来不及休息换衣服,洗把手就炖上的药膳,晚上在父母悄悄打开门看他情况时,装作已经安然入睡。
但宋寻其实是睡不着的,就这么安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对面墙上的钟指针一点一点缓慢的滑动,一个可怕的声音准时出现——如果看不见明天的太阳,那就太好了。
每天都是生理本能强迫睡去,每次起来都被强烈的窒息感折磨,像是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胸口时时刻刻按压着,让活着的每一秒都承受着仿佛原罪一般的折磨。
这样也挺好的,不用再幻想了。
他离开了这里,沉默安静的离开了 。
与此同时,楼上黑暗处的身影在大门关闭微弱咔哒声中,缓步走下,景行深深看着关上的门眸色深沉。
……
沙发上,宋还沉默的坐在角落,头微微垂着双眼无神的盯着面前的一枝子蓝雪花,以宋还现在的情况并不会出问题。
景行刚才尝试了几次,但他并不能进入宋还的幻境。
所谓幻境并不是凭空虚构出来的一个毫无根据的世界,刚才那个幻境里,景行已经明显的察觉到,似乎不同以往接触的普通世界。
这个幻境的制造者能够窃取他们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为原料,在此基础上加上自己的想法,从而使幻境变成一个能够为他所用的杀人道具——如果整个幻境都由那个背后的人创造出来就会非常耗费自身的法力,一般修行人根本无法支撑。
而且因为背景的虚构就使深入其中的人不会过度沉沦,他们会意识到自己不过是类似于做了一个比较真实的梦。
因此无法凝聚他们的精神力,归根到底幻境不过是意识的短暂抽离掌控,要想它能切实伤害到入境人就要趁着他们精神怀疑的时候让他们自身的力量反噬自身,从而无形杀人。
景行能猜到背后一直是谁,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穷追不舍。
刚才在宋寻的幻境里,他亲生斩下了那人的头,可那不过是个假的幻影,真正的余桐和他一样,一直在近千年里始终没有放弃。
他伸手拂过面前少年无神的双眼,纤长的眼睫颤动蝶翼般随之合上,一股金色碎光倾泻而下,景行无声叹气。
所以……刚才宋寻的幻境里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些都是自己不知道的,居然会在自己离开连云去雾后发生这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