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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灯中冤魂是我的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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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行说完随意依次举起面前几盏长明灯,灯里的冤魂好像格外讨厌他,一亮一亮表示抗议。
身后的影子也伸手想要去够,可刚一碰到火焰就被烫的扯了回去,好像很委屈难过的低垂着头似乎从黑影中有一张眼睛仔细看着被灼伤的手。
直到拿起其中一盏——这盏灯里面的灯火始终平稳无波,就静静的燃烧,而它后面并没有如其他灯后一般出现影子。
宋寻盯着看了一会儿,开口道,“这盏灯里住的冤魂生前估计是个温和的人,也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委屈才知道要反抗。”
这句话说得自然而然,但景行另一只正要拂过长明灯的手随之一顿,端着灯柄的手也转了方向轻轻把它放回原处。
“这盏是我妻子。”
这句平地惊雷的话让在场几人震惊不已,尤其是身后刚才吓得要死的两个和尚,现在更是吓得合不拢嘴,都一脸见鬼的样子看向说这话的落尘,而被众人看着的落尘反而坦然,毫无局促。
原本今天刚刚见识过平日里端正温和的住持说出一直以来都在寺里养着不少冤魂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寺里几人好不容易才在听了一番言论后勉强接受。
结果又凭空出现一个住持的妻子?这寺不大怎么惊人的事情是一件接一件啊??
小和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宁愿再问一遍,原本就不利索的嘴更加磕巴,“师,师,师……父,您,您,您……您妻子?”
落尘却根本不当回事,温和点头不加掩饰,“是我的爱人,不过她已经去轮回了,这盏灯是我对她的一个念想也是祝愿,替她在佛前供香,愿她来世——温柔、善良、明艳、漂亮,能开心平安。”
随着落尘这番话,景行手边的灯盏慢慢闪了几下,烛光也亮了一些,似乎是在回应。
“您的妻子一定是和您一样温和的人”,一般人都会愿意听到别人对自己爱人的赞誉,也会稍稍宽慰,宋寻见他神色哀伤连忙安慰。
落尘也注意到它的变化,把灯从景行旁里小心拿过,手掌在火焰上方轻拂过,似乎是抚摸爱人柔顺的长发,“她脾气并不好,经常怪我不陪她,现在人不在了仔细想想确实是我的错,如果能多陪陪她多好。”
男人眼神无尽温柔,眸中火光闪动,“灯中有我留下她的一缕头发,我总觉得她还在陪着我,但我也知道她早就不在这里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宋寻有些无措,正要说些什么找补身边沉默的景行却开了口。
“你还等她吗?”
宋寻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很是好奇他为什么突然问出这种话,这话并不礼貌。
去问一个失去爱人的人是否会等,人生苦短,青春不过都一饷,多少人短暂的等待都不愿意,急切的寻找着门当户对的“爱情”,何况是生死两茫茫。这种问题要么是徒增生者悲伤,要么就是强人所难。
“等”,不料落尘居然笑了,眼中神色却沉静坚定,“不然剩下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他手里的灯突然爆开一个小小烛花,紧接着猛烈燃烧起来!烛光照在男人侧脸上,映出黑暗中微弱的明亮。
大家都觉得是落尘的一番话让灯中落尘妻子残余的念想得到宽慰,这阵烛火确实是让人心中温暖,也就忽略了景行说的话。两个和尚有些歉疚的和落尘说着什么,宋寻却注意到景行的目光似乎一直若有若无的注意着落尘。
“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过似乎没有给他什么时间思考,刚才一番事情现在外面天色已经黑透,殿里的情况已经清楚,但线索却断了。
二人从来到现在并没表示来意,一直用着景行随口说的一句降妖除魔,现在知道其中缘由这个借口很明显不成立了,今天正好又赶上寺里僧人休息,自然也是不方便留在寺中。
宋寻正想着时间不早一般人可能直接说出来意,毕竟经过一番事情似乎眼前这个大师是个品行正直的好人,不过景行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
刚才景行循着黑气自顾自找到这里,宋寻看着面前笑容和煦的落尘安慰两个和尚和他身后两个表情奇异的小僧,顿时尴尬的无地自容,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谁能想到景行居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见落尘和两个和尚说完话对他们颔首示意就要走直接大大方方跟了过去。
宋寻扭头仔细去看景行,他不相信景行真的这么镇定自若,估计也就是表现出的一脸没事人的样子。
发现一直盯着看自己的目光,景行伸手隔着衣服抓住宋寻的手腕轻轻捏了一下,拉着他就大步跟了上去。
落尘对跟在后面作尾巴的两个人丝毫不感觉奇怪,一人引着两人一共三人兜兜转转来到寺中一处院落,落尘走在门前站定回身大大方方笑着面对二人。
“二位不嫌弃的话,不如进去喝杯茶。”
这是一处远离群僧的僻静处,房间内陈设极其简单,家具各类都是木质,看起来很有年头了,即使这样一共也没有几件,偌大的空间空荡荡的,只有垂在木床前的几片青素色麻制垂帐被从窗透过的风吹得鼓起。
坐在靠窗的桌前,这个位置刚好透过窗能看见院中,宋寻好奇地伸头看,刚好瞧见紧挨着窗口的一树干枝。
现在正好是夏天正是各类植物生长繁盛的时候,它这样在一堆繁枝茂叶中显得有些突兀。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景行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明白他是在想什么开口解释道:“这是梅树,现在不是它开花的季节,不过正常应该是长满绿叶。”
“施主好眼光。”落尘端着泡好的茶,斟出一杯,“关外北方严寒,它受不住已经在今年冬天冻死了。”
“家妻最爱红梅,这棵树更是她当年最爱,所以一直留着。”男人说话间眼角眉梢带着难以言说的温柔,与长伴青灯古佛的僧人形象大相径庭。
听他提到这个宋寻想起刚才在殿里落尘在众人面前亲口承认殿里供奉着为过世的妻子供奉的长明灯,心里有些担心。
“大师,刚才殿中实在对不起,没有顾忌您的身份就问了这些,不是故意提到您的伤心事,这个会不会影响您以后在寺里的生活?您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们一定不会外传。”
落尘抬头看他一眼,眼角一弯,觉得这个少年实在是真诚的有趣,“没关系,是我自己要说的,没什么可避忌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不介意。”
他抬手递给景行,景行接过,话锋一转若有所悟思的看着落尘,“之前看附近的学校楼前春天移植了不少广玉兰,北方少见咱们这儿干旱春天还刮风,这种花是很少见的,我实在是好奇它们到底能长成什么样?”
“前几天路过特意看了一眼,虽然还活着,但枝干也不像一开始那么鲜活,这些花树是带着花苞被埋下的,不过听路过的学生说好像是一朵都没开,种下没几天就掉光了……不属于这里的花,强行移植也留不住,落尘大师您说对不对?”
他这话明显不是表面的意思,但就是没挑明,即使在场的三人都清楚。不过具体所指的宋寻却不明白,他只知道景行是另有含义。
落尘没回答,垂眸放下杯子唇角一勾又斟了茶递给宋寻,并没有看景行,淡淡道,“这个道理施主应该比我清楚,南北易改,施主看起来比我执着。”
景行面上依旧不改,只说,“我从不强求。”
不过被递到宋寻面前的茶杯被他伸手拦下,景行看着落尘,“天晚了大师还喝浓茶,看来大师睡眠质量不错,没什么人到中年的压力。”
“施主好眼光”,落尘不与他争执顺着他的手劲放下杯子,从桌子一角摸出小小木盒,打开了里面装着不少晒干的花苞,“晚茶伤身,不如尝尝贫僧刚晒好的干花。”
泡好后宋寻接过递来的杯子尝了一口,果然带着馥郁花香,味道很混合但他喝不太出来具体是什么只知道应该有茉莉,好像还有一股浅淡的梅花香。仔细凑近一闻却闻不出来,好像这股味道不仅仅是从杯子里散发出来的,如果仔细去找似乎房间里就有着淡淡的花香,不过宋寻并没有特意问。
几人又天南海北的闲聊了几句,气氛变得很微妙。
他们不过初始本就没什么能说的,加上宋寻总觉得景行一直有意模糊重点,而且好像他情绪并不好,整个人似乎心不在焉,回答的有些答非所问。
很快二人离开了空缘寺,在出门的时候因为院子里没有灯看不清脚下宋寻还差点绊倒,手下意识往身边一抓正好抓住刚才在屋里里看到的那棵枯死的梅树。
干枯的枝条很脆被他一个用力弯折下一小枝,黑暗里宋寻也看不清只听到细微咔嚓一声,在跌倒在地上前辈景行眼疾手快扶住。
回去路上两人无话,景行似乎很疲惫,并没有和以往一样和他开玩笑,只是沉默的开车。
对这种变化宋寻只是默默想着或许是因为事情没有进展,加上景行和落尘的对话他并没有全部理解,一时间也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
他看着窗外变化的景象,打开车窗伸手感受风,晚风凉爽,吹得指尖微微发凉,舒服的将手掌一开一合,宋寻脸上不知不觉的泛起轻微笑意。
景行也从一直的思考中回过神,默默把车向自己这边偏了点,车速也稍稍降低,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带了熟悉的笑脸,“你很喜欢吹风啊?”
“嗯?”宋寻没太听清,回过身来看他,“你刚刚说什么?”
景行声音放大了一些,侧过脸看他,“我说,你好像很喜欢吹风。”
“是啊。”宋寻看着车窗外自己的手,想起每次梦里伸到自己面前等待的那只,心里居然有些怀念,自从遇到景行后,再也没在现实中撞见奇怪的事情,这几天也没再做噩梦,但那个一直守护自己的人也再没遇到了。
也许是件好事,总要来救人应该也会很辛苦。
看到外面晃眼的月亮,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把手从窗外收回来,转身看向景行。
察觉到盯着自己的目光,景行开口却是肯定,“你是对刚才寺里的事情有什么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