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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贫弱 ...

  •   我的冰袋里面全化了,成了一袋被捂热的水被我捏在手里。

      在人家亲儿子面前搂着还荷莉女士好像不太好。我赶紧撒开手,看着承太郎一边嘴上说着“你这婆娘烦死了”一边却没有抽开母亲抱住的手臂。

      他帽子上的装饰闪烁着金属光泽,看起来就很重。但就像他在衣领上不嫌重地别了个金链子一样,他没表现出一点负重迟缓的样子。

      他回头瞥了我一眼,问他外公“这女人也是替身使者?”乔斯达先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然后又对他说了什么。

      我搓了搓脸颊,估计现在自己脸色很差。但事后荷莉女士说我那时面色到了惨白的程度,手心却是冰凉的。她劝我去医院看看,我只好假装逞强说自己没事的。

      我感觉其实不太好,因为我忽然感觉周身冷的很,冷得我短袖都穿不住。

      承太郎中计走出了牢房,我以为乔斯达先生会就此带我们到某个咖啡厅把替身的事说清楚,没想到他径直来到一家餐厅要我们“先填饱肚子”。

      一直着急想找出“恶灵”真面目的承太郎现在反而没说什么,只是臭着脸头都不抬地吃他盘子里的焗饭。

      我猜乔斯达先生告诉他荷莉女士的“病情”了。

      但我什么都没管,反正我放弃了对整件事节奏的把控,干脆随波逐流,让我睡觉我就睡觉,让我吃饭我就吃饭。

      盛在碗里的金黄千层面肉酱香浓郁,放了百里香的牛肉汤有点辣,但很好喝。我把汤喝到见了底,结果开始疯狂咳嗽。

      我以为缓一会儿就好了,就没多在意。没想到情况愈发恶化,等我们回到空条宅的时候,我的嗓子已经哑得像七十年没修过的大风车、几乎难以开口说话了。

      贫弱的身体……!

      我浑浑噩噩地脱掉鞋子、踩上榻榻米。中间还差点被摔了一跤,幸好身后的承太郎眼疾手快地一把揪住我的领子把我提溜了起来。

      谢谢,我用日语对他说,他哼了一声走掉了。

      为什么?就因为我从大阪极道片里学的日语吗?

      我的脑子慢速思考着,得不出结果,只发送了露出呆傻神情的指令。荷莉女士用手背贴在我的额头上,勒令我去休息。

      我不舍地看看房门,乔斯达先生现在或许已经开始讲起替身的事了吧?又回头看看叉着腰的荷莉女士,最终屈服地爬回中午睡过的床铺上。

      这次我睡着得很快,而且没有做梦。

      不知过了多久,有自行车链条僵硬的嘎吱声和小孩子的嬉笑声从窗外传来。我平摊在床上睁开眼,感到非常平静,而且非常口渴。

      床头柜上触手可及的距离内有一个盛了清水的咖啡杯,但已经放凉了。我下了床端着杯子准备去厨房倒一点热水喝,但这间大宅里有太多房间和太长的回廊,七拐八拐我反倒误打误撞走到一间亮着灯的洋室前。

      几个替身使者都没睡,坐在室内一张方桌前,甚至包括明天还要上学的空条承太郎。

      你醒了,你感觉好些了吗?乔斯达先生率先察觉到我的到来,或者他是第一个愿意同我打招呼的。我露出微笑像告诉他我觉得还好、谢谢他的关心,但我的嗓音就像被一大锅青蛙在沸腾时愤怒地攻击锅盖。

      我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余光中瞥见木桌上放置的宝丽来相纸。

      相片上裸着后背的金发男人好似在睡梦正酣时被打扰,蜜色竖瞳半睁危险地盯着镜头的方向。分明是充斥着不安气氛的画面,却笼罩着一种妖异诡谲的魅力。

      DIO,这个“男人”就是我的生身父亲。

      和我母亲为数不多的相处中她曾一度意味深长地提及我的长相或许随了父亲。我当时只以为是她想说我们两个并不相像,现在看来……

      我的内心有颇多感慨,但没有一丝柔和的情绪被不合时宜地投印在脸上。

      乔斯达先生继续愤慨地讲着“迪奥夺取祖父乔纳森·乔斯达身体”。我心有所感,食指轻抚照片中人物剪影上依稀可见的圈状伤疤。这个动作引来了目光,我借用散在桌上的便签纸,自动铅笔沙沙作响:

      迪奥还没能完全和乔纳森先生的身体融合。他也还没有完全熟练自己替身的力量。

      “……你之前说知道有关迪奥替身的情报,难道……”

      我没有抬头看向老者皱起的眉头,平静却快速地继续写道:

      「停止时间」,他拥有时停的替身能力。

      震撼一瞬间出现在在场的每个人脸上,当然,除了我。

      但我可以理解,时间系的替身使者少之又少,直到我那个时代,被确定能够操纵时间的人数也不过屈指可数。

      ……但我直到濒死才知道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不过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他们激烈讨论面对这样看似无敌的替身能力到底能有什么样的战胜之法。我沉默地游离在这种激动之外。

      “等一下。”

      空条承太郎从随意的坐姿中盯住我,不需要显现白金之星就让我感到肩上骤然凝结的压力。空气一直都这么沉重吗?我感受到额角细密的汗珠。

      但我也不需要他说出口就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

      这么重要的情报,我是从哪里得来的?我又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理由这么堂而皇之的告诉他们——最重要的是,他们能相信我吗?

      我值得被信任吗?

      我仰头回视承太郎,放错重点地观察到:那双在荷莉女士面庞上显得温柔而富有生机的碧色双眼竟然被他以相反的气质继承。

      他母亲语气坚定的评价在我耳边回响:承太郎是个温柔的人。

      虽然他看起来可以打到我全身骨折就是了。

      我的目光飘忽,悄悄观察着其他人表情。我一直想要让他们把我认作值得成为伙伴的人,那我呢?我有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伙伴吗?

      也许真是厌烦了步步为营而鬼迷心窍,也许是迫于仅剩不多的良心的拷问或者一米九的17岁日本高中生的威压,我鬼使神差地拨开后颈侧的头发,显露出一直隐藏的胎记,让自己之前苦心制订的计划全都喂了狗。

      “我从父亲那里遗传了这枚星形的胎记,”我忍不住开口,险些被自己干涩嘲哳的声音吓到,“我是DIO的女儿。”

      “不可能啊!”

      最先拍桌而起的是乔瑟夫·乔斯达,可能是因为他曾从艾莉娜奶奶那里亲耳听过迪奥的暴行吧,他的反应格外激烈。

      “这、这是不可能的,”肉眼可见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迪奥那家伙四年前才刚刚重见天日啊!除非,你是一百年前就……”

      我摇摇头。我从父亲的血脉中继承了很多,但不包括吸血鬼的永生。

      反了,我低下头再次握起铅笔在纸上写道。

      “什么……?反了?你在说什么反了?”

      我简单画了个时钟,线条指针草率指向十二点。时间,我继续写着,时间反了。

      我不是来自过去,乔斯达先生。

      我来自未来。

      我用坚硬的铅笔头戳了戳已写过笔迹中的“时间”“替身两个词,无可奈何地对他们笑了笑。

      果真,他们最开始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毕竟,时间穿越这种东西还是更像科幻电影里的情节。

      然而,考虑到“替身”和“吸血鬼”的存在本就不可思议,他们接受这个消息的速度仍然比我意料的快得多。

      现在,乔斯达先生他们看我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复杂。我突然感觉困意涌满了四肢,难以抵御,不知还要怎么坦白。

      孩子只是DIO他计划中的一环,我的手好像不经大脑操控一样自动写到。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的替身和弱点,他不会容我活着的。
      我想活下去,这就是我的理由,我想活下去。

      我撒开笔,生无可恋地瘫在椅背上,像是等待最后审判的来临。

      可惜我无缘得见我的“判决”。因为这天晚上,我发起了高烧。

      就像是命运为了惩罚我改变了未来的轨迹,无法停止的滚石的迷蒙的梦中追赶着我,不断加速,穿过高楼大厦的墙壁,我无处躲藏,只能不停奔跑。

      我已经躺回了床上,一会儿感觉犹如置身火炉全身汗津津的,一会儿又冷得牙齿不停颤抖。意识不清中不知何处的门打开了,有谁宽厚的手掌抚摸上我的额头,手心的温度很高,我不舒服地别过头去,但那只手不让我走,又试了试我脸颊的温度,一下子又被滚烫惊起了似的又抬离了。

      有个很近的声音,成年男人的声音,向外面喊荷莉女士、问她有没有退烧药。我的浆糊大脑对这个声音感到熟悉,反应成眼前一片红色的波浪。

      我沉重的眼皮感受到了亮起的灯光,更多脚步声响起。那只宽厚的手又回来了,扶着我的背试图让我起来。我喉咙间发出不满地咕哝声,挣扎着后仰,想要摆脱他回到床垫上。另一只手按在我后颈缓缓向上,我不情不愿地勉强坐起身来。

      什么瓷制的东西轻轻磕到我的牙,我的上唇变得湿润、不,是接触到温热的水。

      “喝吧,”他的声音里带着我讨厌却又熟悉的不容置喙,“喝下去。”他叫着我的名字,但那只是假名。我有点清醒过来,无可奈何地意识到不喝他是不会放我回去睡的,只好顺从地仰起脖子把碗里的液体一饮而尽,砸吧出水果香精一样的甜味。

      我又回到了柔软床铺的怀抱中,可我却又一把抓住了那只抽离的手。

      “……No, mamma, non partire……(妈妈,不要走)”我嘟囔着,把脸埋进枕头里,“non partire……”

      他紧紧回握了我的手,就像白天的时候荷莉女士安慰地握住我的手。但这不是荷莉女士的手,我迷迷糊糊地想到,这只手太粗糙了,手心带着烫人的热意。

      某处的门关上了。我蜷缩起来,再次陷入纠缠的梦乡。

      我真是服了这个破身体。

      第二天早上我带着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的心情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荷莉女士坐在床头,笑眯眯地看着我。

      承太郎已经去学校喽,她递给我水时说,你是想再睡一会儿还是起来吃早餐?

      我弯起胳膊撑起上身,把海藻丛一样的散发全都捋到脑后去,接过杯子大口大口地咽下温水。嗓子还是作痛,我试着说话,虽然还是沙哑,但最起码能交流了。

      我向她道歉,说刚来就给她添麻烦了。她摆手说哪有,她还害怕是因为自己拉着我逛街才累着我了。

      我知道她这话是安慰我,尽力向她报以微笑,她看我不急着起身,坐得更近了一点:

      “阿布德尔先生很担心你呢,”她说这话时没有同学JK讨论八卦时的激动,反倒真有几分的长辈的样子,“看昨天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

      哦,昨晚照顾我的人是阿布德尔。我露出了然的表情。

      我和阿布德尔一同从埃及前来,乔斯达先生可能在对她介绍时把阿布德尔描述成了我父母的朋友之类的关系吧。

      她湛蓝的眼睛眨动,带着认真的神情,让我想起昨晚拉住我的承太郎。

      也许是烧糊涂了,我真的回答她说我们的确关系不好,可能是因为我对阿布德尔先生说了个谎被他发现了。

      荷莉女士沉吟了片刻,她的眼中流露出疑惑和惊讶,但并没有责怪。半晌,她问我:“……那你有好好道歉过了吗?”

      我哑然。我一直都想着怎么补救,怎么证明我的有用和价值,却连小孩子都知道的道歉都忘了。如果我说“有”,荷莉女士一定会温柔地弯起眉眼拍拍我的手,告诉我“那就不会有问题了”的吧。

      但对上她的目光,我忽然做不到说谎。但如果我说“没有”,她会失望吗?我承受不来这个可能性,只好说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她忽然露出孩子气的神秘的笑容,对着门外挤挤眼睛走了出去。

      我不解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好半天终于决定下床去找她时,走廊里忽然传来“咚”的一声。

      是承太郎从学校回来了。

      但荷莉女士惊讶的原因显然不是儿子早退,而是他扛着的那个人:尤其是他和承太郎身上都有不少的明显血迹。

      现在那人被承太郎干脆地卸在门口,成了那声巨响的来源,依旧昏迷不醒。

      我看着他红色的卷发,差点发出麻雀被捏的尖锐声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贫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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