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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   邪门的谣言传到陈木耳朵里头的时候,已经是大四末,有个小学妹在元旦聚餐喝醉酒后无意吐露的。

      “学姐,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你就不能把你那个性无能,还从不在重大节日里露面的垃圾男人踹了换成我吗?”

      时间飞速流逝,时代也在进步。

      近些年同性恋爱的敏感话题层出不穷,矫正这类情感的违法机构也依法惩处不少,而同性可婚的法案终于在今年敲定落实。

      当今赶在流行趋势下的大学生们,不仅没有所谓歧视排斥,甚至有些还对这类情感展现出奋不顾身的姿态。

      这位女生俨然就是其中一个,不仅胆子很大,酒后的性子更是直率,拽着陈木的衣袖说到后面,琥珀色的眼眸里更是夹杂着浓稠的哀伤:“都一年了,你就不能...看看我吗?”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心惊胆战注视着陈木,生怕因为这事惹恼了人家,让这场聚餐进行不下去。

      然而陈木听后只是顿了下,扶着晕乎的小学妹,低垂着眉目轻轻回:“不能,而且你只说对了一半,她不是垃圾男人,是个...垃圾女人。”

      空前凝固的环境下,周遭只剩偷偷用余光疯狂对视的信号,大家好像都在这瞬吃到惊天大瓜。

      “你大概是醉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元旦节日的热潮,在陈木扶着小学妹打开门走出这间包厢那刻,达到顶峰。

      轻轻关上门,许愿安掖了掖披在肩上的外套,坐在冷清的空屋里听着电话那头的絮絮念叨。她表情很少有松动,偶尔答应一声,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着拒绝。

      面对这样无法进展的聊天,对方不太甘心,闷了会再次问:“元旦不回来,春节呢?总该回家了吧。”

      许愿安默了会,才回:“回哪个家?”

      宋温颜卡住,没什么底气了:“都是你的家,哪有区分一说。”

      许愿安一下就知晓宋温颜又是替许肃璨做说客的,这些年他们二人虽离了婚,但业务上的重合点过多,往来交情自然不可避免。加上许肃璨的悔改表现良好,甚至主动把当初许愿安待过的那个教育机构检举,取缔了。

      这样一来,当初看起来无法忍受的事,经过时间的磨砺,弥补与挽救,权衡利弊之下,似乎又能够接受了。

      就这样,他们两人复合了。

      和大部分年长者总希望家和万事兴一样,宋温颜复合后就少不了常常给许愿安打电话,话里话外都是希望两父女可以解开心中的结和好如初。

      可当年的事,在许愿安心里,始终是个结,这顽固的结无法消散。哪怕她努力说服自己,努力吃药调节,积极向上的社交。

      那个结它依然在,随机降临的梦魇也是。

      哪怕她在国外调理的再好,只要回国和许肃璨坐在一桌,在他轻松的三言两语下,控制再好的情绪依旧会崩盘。

      许愿安闭上眼按按太阳穴不愿回忆,压制着自己的抵触情绪,没答应也没拒绝:“再看吧,如果不忙我就回去。”

      国外放假时间和国内不太统一,许愿安又是第一年工作,她一方面不愿意做特立独行的人,另一方面也是尽可能的回避,在同个假期里可能遇见她的概率。

      人总是那么耿纠。

      既渴望遇见,又害怕怀念。

      等到真正有时间回去,已经是春节后的春分时节。

      气温回暖,连带着山中的春草植被都绿了不少,许愿安的心情也在这样好的环境中舒缓下来。

      她花了三天时间整理好自己,才从山脚下的宾馆里出来。

      回家简单待了两天后,她在宋温颜不舍的唠叨中,许肃璨站在角落一声不吭的沉默下,收好行李再次踏上离国的路程。

      出小区时,因为没带门禁卡,是小区安保帮她开的门。安保是个新小伙,模样周正,一口笑容都洋溢着年轻的朝气。

      相□□头示意后,许愿安才发现,以前的安保李叔,已经辞职离开许久。

      站在路边等车正感慨着,不远处驶过一辆小毛驴,上面的人竟与自己才回忆起的李叔极度相似。这一想法,在对方停下车,与自己打招呼的瞬间得到证实。

      “愿安,好久不见呐!”李叔一如往常的和蔼,只是眼角褶皱多了不少。

      许愿安也笑着应:“李叔好。”

      “诶!”李叔应后,特地朝许愿安身后四处看了眼,像在寻找什么。

      许愿安以为李叔是找谁,还特地往边上退了两步。

      李叔伸手制止她:“不用不用,我还以为从前总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娃子也在,想和她说两句话来着。”

      “她不在。”

      许愿安的笑渐渐平和,她明白李叔在找陈木,确实也理所应当。

      从前陈木经常进小区来找自己,又嫌每次需要登记和联系确认麻烦。干脆天天李叔长李叔短的喊,硬是把他磨到单独给陈木开了小后门,无需多言,直接就能进。

      “哦...”

      李叔拉长着嗓音答应,神情明显失落许多,默了半晌,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抬头和许愿安郑重道:“那你下次见到那丫头,替叔和她说句对不起啊。”

      许愿安愣住:“什么意思?”

      李叔挠挠头,老实憨厚的脸上罕见露出点惭愧与无奈:“以前做安保,身不由已,有业主举报说我们私放闲杂人等进小区,物业再三强调好几遍谁再私放必定严肃处理。我怕投诉不得不把那丫头挡在门外,次数一多,那丫头也就不再来了。可最后一次那丫头浑身湿漉漉站在小区门口,最后又摇摇晃晃离开的背影就好像刻在我这小老头的心底一样,难受的慌。”

      他叹着气,拍拍闷着的胸口:“现在我退休了,这不,每天就骑着小电驴来这转转.想着哪天要是能遇着,一定得给那丫头道个歉。”

      许愿安听的恍然,握着行李杆的五指骨节都凸出不少:“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具体哪一年我记不清,但投诉是五六年前某个的春节,我记得很清楚。”

      李叔一回想,气血都在上涌:“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春节火气这么大,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还非要投诉当天值班的所有人。”

      “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

      “啊?”李叔被这句话的冷厌气息吓到。

      “不怪你。”许愿安遮下眼帘,重复道:“不怪你。”

      她知道始作俑者是谁,她也知道私放人进小区本身就不符合规定,怪不得他人。

      许愿安抬眼,恢复往常的笑容:“她在春节后还有来吗?来了几次?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记得吗?”

      时隔太久,李叔年纪也大了,回忆起来有些艰难:“呃...来是肯定来了,具体几次不太清楚,但不下十次肯定是有了。”

      “不过最后一次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印象深刻,且反复回忆过多次,李叔说的很是顺畅:“是6月8号的晚上,因为那天高考才结束,周围张贴的加油海报都没来得及拆。加上那晚雨下的很大,把海报淋的湿漉漉,第二天糊在墙上又硬又僵,大家都在抱怨难撕。”

      长久的等待和努力,一定会迎来美好的结果!

      大幅海报上鼓舞加油的五彩字句并没有给面前的少女带来宽慰,只有不断打下的雨水,和湿漉的发丝粘在她木讷而固执的面目上。

      “嘀嘀嘀!!”

      边上已经到达的轿车长按着喇叭催促。

      许愿安骤然惊醒,转转僵硬的脖颈问:“她有说来做什么吗?”

      “没说,她也没和我说一句话,就傻愣愣站在外面淋雨。其实我偷偷给她开门了的,只要她走过来,推一下就能进去,我就当没看见。可她动都不肯动,好像大老远来一趟,只是为了站在那淋雨一样。”

      “我知道了,谢谢李叔。”许愿安哽着喉无法再问,也怕问出更多无法接受的事,拉着行李缓缓离开。

      “您好,是去新海机场吗?”司机转头问。

      许愿安抬表看了眼时间,还有3个小时飞机才起飞。

      也就是说,还有点空余时间。

      李叔那段话在脑海中不停翻腾,她摇摇头,鬼使神差道:“先去儒辰小区吧。”

      儒辰小区,陈木家住的小区。

      人总会在一时冲动下做出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行为。

      许愿安提着行李,此刻正站在儒辰小区外。

      头脑发热的结果就是站在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下,面对着各种疑似可能认识的过路者,全身心的感到无措而胆怯。

      踌躇间,她又想回去。

      可轿车早就为了拉下一位的客人而早早离开,想回去又要等上好一会。

      如此进退两难之境,上一次发生,是自己待在那所暗无天日矫正机构的第五十天。

      那是许肃璨第三次在电话那头重复:转学分手还是继续没有期限的待下去,你总要选一个。

      她再次回绝,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

      那股携带着毅然决然赌气的志性,直到回房后,关上门的那刻陡然涨停。

      同房小妹妹依旧摔打着脑袋,抱头哭泣,哀嚎着是自己错了。另一人两眼发直,口中振振有词的呢喃是许愿安听不懂的家乡话。还有稍有好转的隔壁床,在昨天被人拉出去后,突然开始发抖,甚至畏惧任何人的触碰。

      在这样繁琐而细碎的画面中,她动摇了。

      明明是日复一日在寝室内都能见到的场景,她却极度无耻的动摇了。

      倘若再坚持下去,无谓的坚持下去。

      是不是哪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这样。

      她是这么找着理由,企图寻求某种合理性的安慰自己,以至于后面无法自控的陷入长久的懊悔,厌恶于自己的胆小懦弱,鄙夷于自己的自私无能。

      终于在第六十天,在许肃璨的第四次询问下,她妥协,转学并分手。

      后来,她自以为痊愈,所以在同学聚会上,擅自前往,她贪心的渴望能再见一眼。

      但在真正的接触之下,许愿安是那样无力的发现。表面的沟壑或许在艰难的涂涂抹抹下得已暂时遮盖,但内里的千疮百孔,永久无法消弭。

      她再次推开陈木,把对方伤的更深。

      这次呢?

      你做好准备了吗?

      脑中响起这样的质问。

      许愿安转身,比起来时的犹豫,她几乎是毫不迟疑的离开。

      小区门口的陈锋打着电话,出来正好瞧见,他停下脚步,面露疑惑。

      “爸,还有别的事吗?老师催了。”陈木在电话那头得不到回应,而不远处的教授已经在催促自己。

      “哦,刚刚看到一个...没事。”

      几面之缘的记忆不太清晰,陈峰眺望着女孩离开的背影,没把这不确定也不甚重要的事告诉陈木。

      “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明天放假回来爸爸给你做大餐。”

      陈木笑了笑:“好。”

      “小木头,小木头,快过来!!”宁玉华盯着手机招呼她。

      陈木挂了电话,无可奈何走近自家激动到花枝招展的导师:“老师,都说了别这么叫我。”

      “啧!别在乎小细节。”宁玉华揪着陈木衣袖,就差把陈木的头按上手机屏幕,“你先看这个!”

      “你的这篇论文已经可以在WOS检索到了!这意味着,你这篇论文已经真正意义上被SCI库收录了。”

      对方声音大的惊人,陈木反应却并不大,埋头整理着实验桌上的器皿:“之前不是就知道结果了吗。”

      “知道和真正搜到的意义能一样吗?”宁玉华一副年轻人什么都不懂珍惜的模样,认真道:“我告诉你,你剩下的两年给我努努力,争取再发表一两篇。我到时候可以直接和院方要求,让你毕业直接进我校的附属医院。”

      Z大的附属医院,在全国都算是叫得上前几的名号,几乎是所有医学生毕业后的理想归宿。

      不过,宁玉华似乎把SCI当成了路口摆放大白菜的板车,想放上几颗白菜就往上搭。一点不考虑陈木当初光是研究发表这篇论文,都花了整整9个多月的时间。

      陈木本人好像也没意识到自己近一年里那不下100场反复实验的辛劳,只是陪着笑,乖乖应:“好,我努努力。”

      在宁玉华不断的鞭策与指导下,陈木紧赶慢赶终于在毕业前完成了第二篇SCI的论文发表,顺理成章的拿到MD学位。毕业直接进了学校的附属医院进行就业规培,规培结束后留院做了一名神外主治医师。

      她也成功从以前十八班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混混学生,逆袭成为导师口中的优秀学姐,是值得所有人学习的榜样。

      很多人听见陈木叙述这么多年的学医经历,常会感慨,不论怎样你熬出来了,苦尽甘来了。

      陈木总是垂眸笑笑,不予反驳。

      真的,熬出来了吗?

      真的,苦尽甘来了吗?

      “陈医生。”实习小李走过来。

      陈木回过神:“怎么了?”

      小李的脸上是少年人刚实习时特有的手足无措:“那边有个病人,可能需要你帮忙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好。”

      陈木做了一个先行的手势,紧跟着少年走在漫长而严谨的医学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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