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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   “这这这这...”

      老陈头看着头发散乱,脸肿胀的快成两个人的傅似锦愣是惊的说不出话,手想去触又不敢。

      他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有些飘零的声:“这是怎么回事?”

      “陈木!”

      就算面前站了一沓人,老陈头还是先入为主的认为是惯犯陈木干的。毕竟,陈木现在这个极度愉悦的面容,一看就没干好事。

      白晨上前一步,主动认责:“老师,是我打的。”

      “什么?”老陈头再一次被刷新底线。

      白晨没有一点错的样子,迎着傅似锦阴测测的眼神回答:“因为她该打,欠打。”

      这句话没气到傅似锦,差点让老陈头一口气倒过去。

      无论什么因果,主动动手打人是事实,即使在老陈头求情下,学校还是给白晨记过处分。陈木也算有连带责任,但班级的人都说是傅似锦挑事再先,三人一起受罚,皆被通报批评。

      老陈头在最后要结束时,单独把陈木留下警告。

      “我和你说陈木,幸好这次打架斗殴的人是白晨。如果是你动手,之前纪奉的事你就已经记了大过,加上这次,八成是要被劝退的,我哪怕像之前一样再替你求情也没用。”

      陈木敏锐抓住重点:“打纪奉那次你竟然替我求情了?”

      “废话,不然你以为按你把人家往死里打的趋势,学校不开除你才怪!”

      在陈木见鬼的眼神里,老陈头反应过来自己有点过激,咳嗽两声话锋一转重新叮嘱:“总之,高四就剩下大半年了,你要听话一点,不准再去....”

      比起老陈头的严肃,陈木倒是不太在意,她现在更想知道李晓静今天会不会来学校。

      “李晓静请了几天假?”

      问题转折过大,老陈头愣了一下,才从说教的氛围中脱离出来:“请了三天,怎么了?”

      陈木点点头,拉起衣链离开。

      难怪,从她们打架事情到处分结果出来的三天时间里,李晓静一直不见踪影。任何聊天软件,电话短信都联系不上她。

      陈木大抵猜的出来一点原因,无非是不想看见视频,不想看见那些不好的评论。

      其实她现在应该打开手机看看的,陈木想。

      那天不知是谁趁乱拍的视频,这几天校园网上传的如火如荼的霸凌视频已经逐渐被白晨的三连巴掌取代。

      万物最喜新旧交替,初中的老料,哪有正当时的新料给人的讨论欲望大呢。

      同样也因为这个视频的爆出,傅似锦竟然就这么走了。她这人来的突然,走的时候更是火急火燎,陈木回到教室正好撞见她,黑色鸭舌帽近乎把她红肿微消的面容遮盖了一半,低头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外走。

      冤家路窄,陈木站在门边侧了点身子,尽量不碰到她。

      但碍于傅似锦身上的小物件太多,走出时还是不小心落了个什么东西在地上。

      像是颗糖果还是巧克力,就一粒而已,包装的还怪精致,就是有些老旧,看起来像是放了好几年似的。

      陈木弯腰捡起,好心提醒:“喂,你东西掉了。”

      哪成想傅似锦根本没回头,她的上半张脸都被鸭舌帽遮盖着,仿佛早有预料般阴沉沉回:“不是我的,李晓静的。”

      陈木重新看了眼手上的金色小方糖。

      就这?李晓静的?

      有些老旧金色外衣被缓缓撕开,露出里面经过几个年头,早已有些变质发白的巧克力。

      李晓静盯着这个巧克力,沉默好一阵才回:“不是我的。”

      陈木气笑了:“就这么一颗破糖,传过来传过去,不是你的又不是她的,你俩在逗我玩呢?”

      “不是问傅似锦为什么针对我吗?我现在知道了。”

      李晓静把这个已经有些软的巧克力发狠似的用力揉进掌心,直到这个巧克力黏腻的味道散在空气中,糊的满手都是。

      她怎么也想不到,伴随自己如此久的阴影,只是因为这个。

      傅似锦原名其实不叫傅似锦,作为他家第一也是唯一一个孩子,爷爷当天便喜洋洋的拍板自家宝贝孙女名为傅珍珍。

      那时经济正处于大变革,所有人都想出去分一杯羹,傅似锦的父亲傅中庸也不例外,顺着时代的浪潮扬起,在外面打拼几年,有了不少资产。有点钱后,人就理所当然的飘飘然起来,傅中庸总认为自己眼光独到,和乡下这些土帽子融不到一块,自己的女儿也不应该待在农村。

      也就在那一年,他大手笔屯了150只超小BB机。万事俱备,只等过年大赚一笔,开着他新买的轿车回乡下风风光光把女儿接回来。

      没有预料的是,那年摩托罗拉流行了起来,屏幕比BB机大的多,外观是抢眼的亮银色。很多和他一样落伍的国产BB机纷纷开始抛售,甚至办理一年入网费就能免费增送。

      傅中庸不愿赔的如此之高,他咬着牙硬撑,以为和四季更迭一般,只要撑过了这段就能重新流行起他的BB机。可最后迎接他的,是各类新式手机的层出不穷,他屯的150只BB机,砸在手里111只。

      比三分之二还高的赔率,几年的资产血本无归。

      新买的轿车没开多久,卖了,连带着搞砸的,还有他一贫如洗的婚姻。

      “欠了一屁股债,天天就知道躲在家里喝酒,发疯,抱着他的一堆烂货机子说什么东山再起。”

      破旧的铁制大门被狠狠砸上,妻子带着几件衣物还有满身伤痕离去。但印在傅中庸心里的,只有妻子楼道里的最后一句回音。

      “我早说了,人如其名,他傅中庸这辈子就是个中庸无能的废物。”

      这话,如同诅咒般,弥久不散。

      那天他站在天台上眺望了很久,最后是邻居抱着他哭啼的女儿上来唤醒了他。

      “老哥,有什么事都能过去,孩子还小,正是需要爸爸妈妈的时候!”

      傍晚六点,远方灯塔处,刚建起不久的高楼大厦陆续亮起,那微小的光亮倒映在傅中庸眼里,逐渐燃起星火。

      他跌跌撞撞爬起,把哭泣的女儿搂进怀里。

      孩子还小,没错,孩子还小,既然还小就有无限的可能性。

      当初傅中庸虽然把车子卖了,好在开车的技术还在。傅中庸凭借着之前做买卖的人脉,知道当地一家姓许的富家女儿正好上小学,需要一个专门的司机接送,他凭借着不错的容貌和机敏的态度很顺利拿到这个职位。

      有了稳定工作后,傅中庸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追求于自我提升,把所有精力都投放在自家女儿身上。打屯货失败后,他认为自己的学识见知和有钱人的教育根本比不得,他开始有样学样的按着自己老板许肃璨教育女儿的方式,教育自家女儿。

      高级的私立小学上不去,起码要让女儿能上附近的小学,离的近总有好处。私人一对一的各种教师请不起,那就咬牙报各种补习班,高级的零食买不起,主人家送给他的,通通都留给女儿,如果不给,他每个月咬着牙也买点。

      同时,他给女儿改名傅似锦,他的女儿,一定会前程似锦。

      在这种潜移默化的教育下,傅似锦从小就发觉自己和周边邻居的小孩有些格格不入,但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可能是自己拿着新款泡泡枪出门时,周围拿的都是用嘴吹的廉价泡泡。自己滑着新式轮滑时,周边甚至没有一个认识,此类情况总是层出不穷。直到这些东西被自己玩腻了,丢在角落落灰好久后,周围朋友在一两年甚至两三年后才逐渐开始拥有。

      她甚至一眼就能瞧出,那是粗制滥造的廉价货。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和她们成为朋友,因为她最喜欢欣赏自己拿出新款玩具或衣服时,她们不经意间流露出崇拜或渴望的目光。

      她不介意此类目光,甚至暗自欢喜。

      正如父亲常常所说,花团锦簇,众星捧月的人生合该是她拥有的。

      “叔叔,这次回国,我特地给妹妹带了一包巧克力。”初中的许愿安已经抽枝长高,也不再和小时候般粉粉嫩嫩,说话出事都透着主人家的矜持有礼。

      傅中庸笑着接过,心中暗想着自家女儿未来也合该是这幅模样。

      回到家他就把那包巧克力拿给女儿,学着记忆中许肃璨的身段,整理着袖口慢条斯理道:“今天回国,事发匆忙只给你带了包巧克力,你回学校记得分同学一起吃。”

      “这是我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一人一个不许多拿!”

      傅似锦在羡慕声中骄傲的分着糖果,最后走到自打开学以来就格外安静的李晓静面前,昂起头,递给她:“这是我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只能拿一个。”

      李晓静摆摆手,感冒头疼让她对这些没有兴趣:“不用了,谢谢。”

      傅似锦完美的面孔有些许破裂,她察觉不到李晓静苍白的唇色,一心惊疑于为什么会有人不想要这个糖。

      这俨然是挑衅,她强行把巧克力拍在对方桌面,并尖锐的重申:“这是国外带回来的,别的地方都买不到!”

      直到放学铃声响起,李晓静也未带走这颗巧克力。

      反而李晓静的男同桌盯着这巧克力有些蠢蠢欲动,在他试探去拿时,傅似锦一把夺走朝李晓静离开的方向追去。

      才追到校门口,门口处亮眼的黑色轿车就吸引了傅似锦。

      她扬起笑,远远喊李晓静,李晓静茫然转头。

      傅似锦迎着她想象中羡艳的目光像只高贵的绿孔雀朝黑色轿车走去,她的爸爸也如自己期望的下车抱住了自己。

      正欲回头炫耀,一辆显然更豪华的白色轿车停了下来,自己以往崇拜的父亲竟然在看见这车的瞬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背也佝偻了许多。

      然后,她亲眼看着自己从不弯腰的爸爸,弯着腰怯生生对着白色轿车上下来的那个男人喊了句:“许先生。”

      那男人垂着眼整理袖口,像看蝼蚁般扫了她爸爸一眼。

      这动作烙印在傅似锦的眼中,正如儿时瞧不起玩伴们的盗版玩具一样,正版与盗版的区别,她一眼就能瞧的出来。

      正版是那样金贵的开口道:“先接你自己的女儿,然后才顺路捎带上我的女儿?我花钱雇佣你,你就是这么干活的?”

      傅中庸并不是经常如此,只是在特定节日才会先接上自己女儿,例如今天,是自己女儿的生日。可此刻不善言辞的中年男人脑子一团乱麻,心中只有保住自己如今赖以生存的职位两字,不断鞠躬道歉。

      “抱歉先生,实在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声声道歉像一本本读不懂的厚重书籍接连砸在傅似锦心头,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爸爸!”

      这声呼喊让傅中庸迟迟想起自己女儿还在身边,他直起身,在傅似锦稍好点的神色下,用宽大的手掌按着傅似锦的头,亲手给予了傅似锦有生以来最大的重击。

      在学校门口,在众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下,她被强行按下头颅,在数不清的强行弯腰和声声道歉中,傅似锦曾经引以为傲的所有,都在此刻溟灭破碎。

      不知过了多久,傅似锦才找回自己逝去已久的五感知觉,迟迟才发现手心攥着的所谓国外巧克力膈的人生疼。

      她颓唐的举手想远远丢掉,扬起的手突然一滞,蓦然想到可能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李晓静。

      她赶忙回看,远处栏杆下,早已没有了李晓静的身影。

      到底,看见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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