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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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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几轮游戏天色不早,几个人吵吵嚷嚷着就各自回去,陈木正好和许愿安有一小段顺路,两人干脆结伴而行。
许愿安没忘记自己被老陈头叫走之前陈木欲言又止的事,于是在路途中重新问:“之前在教室我被陈老师叫走的时候,你原本要和我说什么?”
陈木一愣,想起自己在教室时舍不得那么快分开的拧巴心态,本来是想约着许愿安放学一起去玩会,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
结果最后一帮人顺其自然去了网吧,自然也就不用再说。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两个人单独重新问起来,倒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糊弄过去,煞有其事盯着地上的石板,沿着一块一块排列不一的小方块慢吞吞走着:“什么说什么,没有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宽的路,硬是被陈木走出只能容纳一人小道的感觉。
许愿安一时间没忍住笑。
若有若无的笑声让陈木更加不好意思,她加快脚步只想赶紧逃离。
许愿安在背后看着前方陈木红透的耳根,故意叫道:“陈木。”
“嗯?”陈木说,“前面怎么有家以前没见过的店?”
“.....”
许愿安轻轻叹气:“你岔开话题的方式过于硬了。”
陈木这回真冤枉,指着前面尽头强调:“我说真的!”
原来两人漫无目的闲逛的途中误打误撞拐进了条小巷,小巷尽头一眼望去是家木门小店。
正朝下的阳光直射在巷尾敞开木门牌匾上,木牌匾上端端正正刻着书店二字,书店的名字叫书店,过分的简单倒完全不像个正经店名。
如此特立独行的小店几乎是立即就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店主是位老奶奶,带着副老花镜仰靠在店门口的躺椅上,眯着眼看报纸。或许因为位置偏僻又或许因为现在正是饭点,里面没有人。
两人表示想要进去看看,老奶奶连头都没抬,摆摆手示意她们随意。
进去才发现不仅是外面,里面整个书店都是木质的结构。
由于开在小巷中,整个房型就不大,直立而狭长,简单形容就是个竖起来的长方体盒子,最多只能同时容纳五六人的样子。老旧的木质书架延伸至天花板,旁边还摆靠着一个长木梯,应该是用来取那些靠近天花板的书时用的。
有种穿越回上世纪老书店的感觉。
比起专业的书店,这家店里没有拆塑封的书籍寥寥无几,几乎全是老旧发黄的书籍。
书架上还挂着一个小木牌,写着:想看可以自由拆封,回收二手书籍。
难怪去翻找书时,很多书上都有明显的笔记,甚至姓名。
与往常冰冷的书店完全不一样的风格特点让原本只是好奇的许愿安产生了兴趣,她想起自己很久以前丢失的一本故事集,那本故事集她找了很多家书店都说没有,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且文字晦涩难懂,加上买的人不多自然也就渐渐销声匿迹。
她环顾四周,也许在这里会找到那本书。
陈木见许愿安忽然像是有目标的在弯腰寻找些什么,不禁问:“你找什么?”
许愿安张望着道:“一本故事集,之前跑了很多家店也一直找不到,我想找找这边有没有。”
陈木:“什么名字?”
许愿安:“长辑册。”
陈木点点头也张望着帮忙找,天不遂人意,两人费尽心力找了半天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预备失望而归时,门口的老奶奶拿下报纸,慢悠悠的叫住两人,开口还带些乡音:“你们两个学生崽是有什么书没找到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奇,因为她们并没有和这位奶奶问起关于找书的任何事。
问起,奶奶也只是意料之内淡笑着问书名是什么。
于是许愿安说了一下那本书的名字和大概内容。
老奶奶听后,把眼镜拿下擦着,淡淡道:“留个联系方式吧,如果之后有这本书,或者有人送来这本书会联系你们的。”
她看眼面前年轻的两个学生,又补了句:“不介意是二手的吧?”
“不介意的!”许愿安连忙应答。
人家老奶奶拿出本子,陈木下意识主动上去留下了自己的号码,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奶奶已经把联络本折起了。
陈木抓着笔大脑空白两秒,这才想起来怎么写成自己的联系方式了,她当即要改:“额...那个。”
许愿安适时拉住陈木,摇头示意没事。
两个人离开店,许愿安不紧不慢解释:“我暑期大约用不了手机,你到时候如果收到那个奶奶的电话,就帮我收一下。”
“哦。”陈木答应完,发觉不对劲。
暑期为什么会用不了手机,暑期不就是玩的时候吗?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为什么用不了手机?”
许愿安伸手遮了遮下落在眼前的阳光,想起学校说的成绩不公开,眯眼含糊道:“或许能用,但我大概率暑期要去封闭训练营,还有集训。”
意思很清楚,就算能用也用不了。
“封闭训练营?做什么的?”陈木皱了皱眉,成功被带偏,单单封闭两字就让生性不愿拘束的她感到不适。
许愿安知道陈木不喜欢这些,刻意没说太详细:“就是特训,让你提高成绩,然后预备竞赛,拿奖的地方。”
“.....”
果然学习好的人除了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
相比之下自己不务正业还试图勾引人家好学生下海玩乐的罪恶感一下就上来了,原本想着约许愿安暑假出来玩的陈木顿时把这念头给消除的干净。
到分岔路口,许愿安先说了拜拜,陈木也别别扭扭小声回了句拜拜,到最后愣是没把暑期出来玩的事说出来。
回去的路上,听着路边催促的汽车鸣笛声,陈木忍不住踹了下路边的小石子。
什么时候变这么怂气了。
算了,还是让她好好读吧,就是不知道那什么封闭训练要封闭多久,手机什么时候不能用。
相比陈木的暗自追悔,许愿安显得凝重多了。
她在临近家门口处停下,轻呼口气,其实不被知晓成绩的概率很小,所以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才进门内,偌大空旷的室内在这炎热的夏季竟透出股不合时宜的阴凉来。
许愿安垂眉,轻抚了下手臂,走进客厅。
父母不出意外都坐在沙发上,父亲表情严肃,母亲脸上几乎要凝结出一层冰霜。平日这个时间他们根本不会在家,更别说两个一起,这概率简直堪比中彩票。
看样子等了自己很久。
许愿安毫不意外,迎着父母满是质问的眼神坦然走近。
没等走近,许父就拿着手机点开APP,将上面标红放大的成绩展示给许愿安看,刺眼的手机屏幕近的差点要顶上许愿安鼻尖。
“你给我解释解释,全年级排到第51名?怎么考出来的?怎么会…”
相比父亲声色俱厉的问责,许愿安神色则显得过于波澜不惊了。
可能是预期就有了准备,她表现的格外平静,甚至在严厉的责问中还有时间分神想到学校。
确实,学校说的是为了学生不攀比,不公开成绩,而不是对家长不公开。
许肃粲见许愿安不开口更是生气,额边青筋都明显,若不是守旧的礼仪克制着,几乎要把手机给砸了。
“我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答?”
许母观察着格外冷静的许愿安,忽然插了句话:“是不是校网APP出现了问题?把你和谁的成绩搞混了。”
许肃粲也如同被点醒一般,收敛话语,看向许愿安等待回答。
致知高中的考试成绩每次都会在公布后统一上传到一个由家长才能登陆的软件中,她的父母永远是最早打开这个软件查询成绩的人。
许愿安甚至觉得这个软件如果上传一条杀掉自己的指令,她的父母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其实就算APP上不显示,她父母也能通过别的渠道得知成绩。
许愿安没有给他们想象中的结果,直接坦诚道:“没搞错,这次确实考的不好。”
陈老师今天叫自己出去其实说的也是这事,无非就是一些为什么成绩下降,为什么下降这么多,是不是被周围环境影响了之类的话。
为什么非得是被谁影响了呢?
凭什么呢?
凭什么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会在下学期回到一班,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愿意任他们摆布,当初送自己去十八班时怎么没想过征求自己的意愿,现在摆出怒不可遏的面孔又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母亲看着如今许愿安异常抵抗还沉静冷漠的模样察觉出不对,她带着火气开口,骂的却是一旁的许肃粲。
“这就是你所谓调班教育的后果?所以安安现在学到了什么?不尊重学业不尊重家长,放学在外游荡还不第一时间回家,遇事不反思自我而是沉默以对?”
许肃粲觉得离谱,他张着怪异的嘴型指着自己道:“所以你是在怪我吗?造成这一切你现在是在怪我吗?”
“不怪你怪谁?”许妈维持不下去往日的矜持,女儿从未下滑过如此可怕的成绩,她几近失态。
“如果不是你非说什么要让她体验一下低劣的环境才能学会珍惜现在的生活,她能被那些劣质学生影响考出这种成绩吗?之前安安的成绩就算下滑也只是从第一名降到第五名,你现在看看被你害的她分数降成什么样子!我出去还要不要脸面!”
“你要脸面难道我不要吗?”
许肃粲被这样质问也忍受不了,站起指着窗外冷笑:“当初我说送安安去那个班级的时候你有过意见吗?你不是也持默认意见吗?现在开始怨我了?”
“不怨你怨谁,我之前就说过教育不能...”
早失去关注度的许愿安轻车熟路回到房间,等待他们争吵过后商讨出的所谓解决方案。
不外乎没收手机,增加补习次数罢了。
好在家里唯一的优点就是房间隔音很好,把门一关,反锁,轻松将父母的争吵隔绝在外。
她把书包拉链拉开,拎起尾巴两角把从学校带回来的作业和课本一股脑全倒在了床上,人也跟着躺倒在床上,把膈应的书籍全压在身后。
丝毫不爱护书籍的态度简直与她往日的温和形象大相径庭,若有哪个老师或同学见了,定会犹疑这是不是许愿安本人。
许愿安并不在意,反倒因为仰望上方纯白的天花板,找不到焦点的目光开始涣散。
原本只是放空,眼前却忽然晃过之前陈木和她爸爸之间的相处情景。按理来说每个家庭的相处方式不能一概而论,但她觉得,那样的家庭氛围才算个正常家庭。
或者说,是自己家庭不正常。
母亲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便热衷于参加各种宴会,对自己的管教可谓是少之又少。
父亲崇尚挫折教育,喜欢站在高处远观自己经历各种挫折后再默默站起,从而激发所谓潜能。
能和他们之间亲近的机会并不多,甚至一个手可以数得过来。
和父亲最亲近的时刻也只是小时候在外面吃饭,父亲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夹了个鸡腿,倒不是因为他这一小小的举动而心中怀念。
而是许愿安确信,如果没有外人在场,父亲根本就不会做出这种举动。
在家用餐时,父亲总会强调吃饭不准用筷子夹来夹去,还有食不言寝不语这类话,他说这些举动都会导致口水乱飞,毫无教养。
但在外,在堪称混乱的饭局上,这些繁琐严肃的规矩又好似不复存在。在他们交杯换盏时,大谈阔论时,那些飞扬喷溅的口水在空气中,在许愿安的视线下撒落满桌。
让人,毫无食欲。
那群人多是溜须拍马之辈,见父亲给自己夹了个鸡腿就不停夸赞这举动的贴心,说孩子你有这样的爸爸真是你的福气,不苟言笑的父亲也在此时露出难得的笑容。
到头来只有许愿安自己一个人在嬉闹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直到饭局结束,那只唯一夹杂点所谓父爱,油渍亮到反光的鸡腿,依旧按照原本的姿势完好的摆放在碗里,一如那刻意摆放出来的爱。
她向来不吃带着肥腻外皮的任何东西。
不过,这件不大重要的小事好像只有她自己知道。
好在,也只有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