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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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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藏着东西。
李狗蛋掀开白纸的瞬间是这般想的。但很快,画中内容清晰乍现在眼前时,他的脑中就如受一记锤击,嗡嗡作响。
来不及再多看一眼,他收了那画,立即走了。整整一个下午,李狗蛋做事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终于熬到夜幕降临,他自案桌旁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对另一边几个还在忙碌的弟子说:“今日先干到这里吧,都回去。”
他马不停蹄回了自己房间,将门窗都确认关好,保证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虽然也不可能有人敢闯他的卧室。
即使有白天那一眼的心理准备,当李狗蛋再次卷开那副画时,心灵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翠花为何会收藏她自己的艳图?李狗蛋不免又将刚挪开的眼神放回那画儿上,不知不觉浑身筋骨便紧了几分,口舌也有些发燥起来。
他好奇心重,不是没看过异性身体的懵懂孩童。这画中人虽犹抱琵琶,身姿隐没于花草间,却神形兼顾,神态活脱脱是翠花本人。
这样一幅画,在她本人的基础上加了些画者的意象,必是画者十分用心,饱含了特殊情分所作的,所以李狗蛋当下便确定这画不是翠花自己所画,而是出自某一个男人。
难道是江霁初吗?李狗蛋其实不屑去猜想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很快李狗蛋便否定了对他的猜疑。
他将画好生收好压在一个最隐秘的箱底,甩了胡思,盘坐在榻上开始冥思调息。
识海里却一直翻滚着不消停,他无法再静下心来,于是烦躁掀了眼皮,努力平复呼吸。
思来想去,他索性也入不了定,干脆穿好衣服御剑下山去了。
看守山门的弟子见他一身黑衣半夜要出门,照例盘问,“少主这么晚出去是有什么事吗?”
“李忌下山你们也像这般盘问吗?”李狗蛋没有好脸色,“开阵放我下去!”
弟子拗不过他,只得放他下山。
他心里装着疑问,非要亲自弄清楚才行。下了山,他径直去了外门弟子寝舍。李狗蛋轻巧跳上房顶,因为不知江霁初所住具体房间,只得一片片掀了瓦往下看。
可惜亮了灯的没有一间是属于江霁初的,剩下黑灯瞎火的,他也无法判断究竟哪间是他的。
他原本想直接质问江霁初那画可与他有关。
可又觉得无法开口。
江霁初,昨夜你和翠花都干了些什么?难道要他这样问吗?
实在是太过矫情!太有失尊严。李狗蛋自知问不出这话来。他只需要自己找到答案,再自己作出选择,不要受别人的审视,别人的嗤笑。
可他现在一身黑衣、黑色发带、黑色面罩,就连眼镜都是黑的,他不知道他现在活像一只躲在山洞石壁的幽暗蝙蝠。
对自己的转变懵然不知,李狗蛋将自己的身体蛰伏在屋瓦上隐藏得很好,等到大半夜,他终于捕捉到江霁初的身影。
死小子,还是个夜行动物。
李狗蛋暗恨他回来太晚,让自己等得太久。待江霁初进屋后,李狗蛋挪开一片瓦,朝他屋里悄悄扔出一片助眠的香片,静置片刻后,李狗蛋才推门而入。
也不必他大费周章翻箱倒柜,李狗蛋一眼就在他书桌抽屉里发现了那本画册,果不其然,翻开画册后,他看到了相似笔法的美人图。
合上画册后,李狗蛋好不容易调节好的情绪又不安宁起来。他转头看向床上睡成大字形的江霁初,怒火中烧。
为何这些老的小的一个个都苍蝇似的围着翠花?李狗蛋想不明白,他憎恨这种打扰,一种叫做嫉妒的感觉在心中生根发芽,他打算斩草除根。
有了这种念头,他便不知不觉摸上腰间所佩一把短匕,像暗夜捕猎的野兽,一步步接近床上正憨憨大睡的人。
短匕双锋利刃就悬在江霁初的喉咙上,只肖稍微用点力道,或许不用力也是可以的,只要这把短匕往下坠落,立即就会让人断气,从此清清静静,让世间再无此人。
世间再无此人……李狗蛋当即自我打断了这个残忍可怕的念头。此人或许与其他男人还是不同,他曾承诺过要护江霁初性命周全,如今竟想自己夺了他的命,太下作。
况且他们似乎也算是某种意义上共患难的朋友。思想在识海里斗争着,李狗蛋最终还是将短匕插了回去。
这个世上又多了一件令他无法掌控的事情。
夜里,一向睡眠质量很好的李狗蛋意外做了个梦,梦里翠花穿着一件古怪的白色裙子,露出纤长的手臂和脖颈,裙摆蓬得厉害,她头上好像也披着白色的纱。
以为她这是在披麻戴孝。他甚至在梦里开始思考她为何会作此打扮,难道是自己死了吗?
他很快又坠入下一层梦中,听见了有人高唱着祝词,他看见翠花将手搭在一个男人手上,他们紧紧地牵着手,开始热情拥吻。他想要上去把他们分开,却只得到一句:“你是谁呀?”
“嗬……”李狗蛋猛然从床上坐起,心脏扑通狂跳个不停。
他抚着狂乱的胸口。不行!他不能接受翠花与别人比自己更亲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就像坠入无尽的黑暗里一般孤单无助。
他不愿再委屈自己,必须立即见到翠花。李狗蛋连鞋也忘了穿,径直翻下床御剑去了她那儿。
时间已经是大半夜,子涵早就进梦乡。前段时间一直睡不好,现在心理健康逐渐恢复过来,她格外珍惜能安睡的夜晚。
到了她门口,李狗蛋才愣住想起了自己之前对她说过的话。若是就此爬上她的床,她会不会很生气……
可他还是不愿意委屈自己。
进去后,李狗蛋轻手轻脚关了门,掐诀弄干净手脚,像一只乞求主人怜爱的小猫一样悄悄钻进床幔,爬上了她的小床。
不算宽敞结实的小床乍然多了个男人,不由地往下坠了一分。李狗蛋从未像这般紧张过,他先是将脚试探性地伸进被窝,感受了一会儿内里的暖意。
子涵睡得恬静,丝毫不察被窝里挤进一个人,还轻轻翻了个身。
见她没有转醒的意思,李狗蛋愈发大胆,觉得以前又不是没有一个被窝睡过,于是慢慢地将整个人都填进去。
他轻缓了呼吸,轻巧地将头搁在她空出来的一截枕头上,嗅着她近在咫尺发丝被衾之间熟悉的淡香,一整日以来一颗慌乱不安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安慰。
闭了眼,窗外刚才还呼啸着的北风也不再令人觉得吵闹,他反而觉得与她挤在这样一方小小的空间让人极有安全感,内心极度平静。
一旦接近了目标,就想要更多,永远得不到满足。李狗蛋也不能免俗,他不自觉伸出臂膀,自她枕头脖颈之间的缝隙穿过,侧身将自己的前胸紧紧贴上她的后背,左手也搭上了她的腰。
只有这般,李狗蛋才觉得是对的。他们青梅竹马,本该如此,相依为命,互相依偎,长长久久地陪伴着彼此,让任何人都无法插足进来。
子涵这一夜睡得极暖,极有安全感,就像怀里抱了个暖炉,她饱睡醒来第一反应竟然是荒谬地去摸被窝里的暖炉。
但当她摸到身边空空如也的地方,才反应过来这只不过是睡梦中的错觉罢了。
她已经有多日未曾去师尊那里了,子涵起床收拾干净屋子,带着从山下买回的一坛桂花酒,又从小江前些日子给自己的玉浮粱中打了几吊装进一个小坛子,一并给秋翠岚带去。
知道秋翠岚这个时间不在竹屋,不过竹屋的门也形同虚设,子涵轻轻一推就走了进去,
将给师尊带的酒放好,子涵开始坐在桌前画图,研究制作点新的灵器。专注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秋翠岚一回到松林,就发现她的足迹,他对此也是习以为常了,便径直走了进去。
少女正埋头认真苦干,等他进来站定一会儿了,才放下手中的活,站起恭恭敬敬向秋翠岚行礼,“师尊,您回来了!”
“嗯。”秋翠岚注意到少女那雨后初霁的笑容没有再被面纱遮挡,心中宽慰不少,对她颔首,也回以一个浅淡的微笑。
发现她在写写画画,秋翠岚随口一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设计灵器,师尊。”子涵抽空抬起头看一眼秋翠岚。
听她提起灵器,秋翠岚突然想到她受伤那晚的事,“你认识金麟坊的灏纶吗?”
“算是认识吧。师尊为何这样问?”
“其实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也有他的一份力。”秋翠岚泡了茶,给她也添上一小盏。
“灏纶是金鳞坊玉宗主,无垢仙尊的亲传弟子,他最近还未离山,有空你可多拜会拜会他,跟他讨教一下制作灵器的正确方法,总好过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闭门造车要来得效率。”
听说自己能保住小命和灏纶也有关系,子涵颇为意外,放下手中活,“师尊,我听您的,一定去找他学习。”
秋翠岚欣慰点头,喝了一盏茶后,仿若无人般去了竹床打坐。
他是不喜欢修炼时有外在干扰的,所以很多年前就搬来了松林独居。这段时间,他竟也慢慢习惯了自己打坐出神时,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陪在自己左右。
几个时辰过去,一睁眼,秋翠岚见少女还在屋里,她已经做好了饭菜,正等自己一道。
秋翠岚不免从心里生出一丝愧意。自己只是举手之劳救了她的性命,竟也换回这样无微不至,体贴入微的回报。
他觉得自己是受之有愧的,于是他开了口,“翠花,你不必为我做这些。”
“为什么?”子涵恐师尊不喜,小心问:“师尊可是厌了弟子打扰?”
她这样一说,秋翠岚更是感觉无地自容了。
她没有不好,是自己性子太过孤寡,不值得有人这般热切的关注。
他坦言道:“并非是厌了你,而是时常反思,觉得作为自己师尊是否做得还不够,反到叫弟子来照顾我的起居,委实受之有愧。”
“哎呀,师尊你这就是多虑了。”子涵弯了弯眼,“我们都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不是吗?”
做自己想做的……可不就是,若别人的出发点是基于本心,那么作为旁人再多作推辞,反倒成了阻碍他人行事的恶行。
秋翠岚突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他自默一遍这话,心胸豁然开朗,严厉的神情难得舒展,“你说得是,多谢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