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又怎么啦》落落月明

6、第 6 章

　　“翠花？”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子涵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往前一晃，没看清，再往前走几步。

　　“你认识我？这位好汉，请你放过他，我们可以给你钱。”搞不清状况，子涵想先稳住他。

　　江霁初当时在门外守着，并未察觉到有别的动静，突然就被这人一脚踹翻，又被摁在地上不得动弹。

　　好大的怪力，即使他有莫大的不甘，任由他如何挣扎，那点力气简直如蚍蜉撼树，不值一提。

　　虽然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他嘴也没闲着：“放开老子，你这个叫花子。”

　　居然是李狗蛋！终于看清这人的脸，子涵一把抱住他，又惊又喜。

　　“太好了，你还活着，李狗蛋。”她脱口而出，很快改口，“我是说，能再见到公子你真是太好了。”

　　猛然被她抱住，李狗蛋身体有些不自然地紧绷，被放开后半晌，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你也还活着。”

　　子涵凝视他不悲不喜的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李狗蛋是在怪自己吗？
　　“对不起，公子，我……”

　　“喂喂喂，能不能先放我起来再叙旧啊？”江霁初一边挣扎一边喊道。

　　“公子，他是我朋友，叫江霁初，你先放开他吧。”

　　“朋友？”李狗蛋眼神中充满戒备，犹疑一会儿才将脚抬走，放了地上的人。

　　一得自由，江霁初立马就站到子涵旁边，用充满敌意的眼神死死盯着李狗蛋。

　　“眼珠子不想要了可以继续。”李狗蛋漫不经心地吐出这么一句话，“要不是看在我丫鬟的面子上，我……”他扬扬拳头以示警告。

　　江霁初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好悻悻地拍了拍被弄脏的衣裳。

　　一段时间没见，没想到李狗蛋居然混得这样狼狈。

　　自己阴差阳错到了燕欢阁，还算衣食无忧，再看看他，一身粗布麻衣，身上打了好几个补丁，还穿了一双破洞的布鞋，看上去甚是寒酸。

　　知道他平时不理内务，没想到他现在连头发都懒得束了，只用一根布条箍起额前碍事的头发，也难怪一开始没认出他，这跟之前锦衣华服的李狗蛋相差太大了。

　　“公子，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呢？”

　　“小河村，一个老婆婆家里。”李狗蛋隐去那段尴尬的经历，删繁就简道，“翠花，你过来。”

　　“哦哦。”子涵回头看一眼江霁初，走到李狗蛋旁边。

　　江霁初却一脸不爽道：“就你这破烂寒酸的样子，真担心翠花姐姐跟着你会不会饿死，连双鞋都没有。真是不靠谱。”

　　李狗蛋递了一个眼刀给他。
　　江霁初嘴硬，“你打死我我也要说。”

　　“我家的事不必你一个外人操心。翠花，我们走。”

　　“翠花姐姐，你要跟他走？”江霁初慌张拦住她的去路。

　　子涵点头，“你不会要把我抓回去吧？”

　　“那到不是，我以后还能和你见面吗？”江霁初挠头，笑笑说。

　　“可以的，你来小……啊啊啊，公子你怎么又一声不吭就起飞？”子涵跟江霁初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狗蛋拦腰抱住一跃而起。

　　两个人走得突然，留下江霁初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男孩，张大嘴巴，轻轻地碎了，他仰头愣在原地，半晌才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路子？”

　　少年人总是憧憬冒险，对万千世界充满着无尽的幻想。回去的路上江霁初兴奋极了，越走越快，突然在寂静的街上听到一阵奇怪的“呼哧呼哧”的声音。

　　他顿住脚步，定睛一看，瞧见一个人正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蹲在地上，贪婪地啃食着什么。

　　“这位公子，请问你在干什么呢？”他好奇走近，伸长脖子去看。

　　那个人……一截枯木枝似的腿骨突兀地戳出皮肉，他却浑然不觉一般，正忘我地撕扯啃食着一块生肉，啃得肉渣四溢，血迹满面。当真是饿疯了！

　　“呕！”江霁初捂嘴。顾不得身上还有伤，他忍着恶心，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回家。今晚真是活见鬼了！

　　李狗蛋无师自通，自学成才，却不懂御物飞行，抱着子涵每飞行一段路就要落下再次起飞。

　　夜里的风很凉，子涵将头埋在他怀里，努力汲取着一丝温暖。不知过了多久，李狗蛋在一间篱笆墙围着的小房子门口停下，“到了。”

　　门上挂着一把锁，只见李狗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也是，这样脆弱的篱笆，上不上锁其实区别根本不大。

　　院子里的空间很小，从左到右一览，拢共只有三间屋子，一间看起来是厨房，另外两间应当就是卧房了。
　　李狗蛋指着其中一间稍小的房，“这里是睡觉的地方。”

　　说实话，这样的茅草房子，子涵还是第一次亲身接触到。

　　它看上去比电视剧里面的糟糕多了，屋顶纯是茅草搭的，一看就很不牢靠，窗牖上曾经糊过一层薄薄的纸，已经破洞发黄了。泥巴糊成的墙上粘着大片不规则的污渍，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

　　屋里陈旧的气息，让子涵略微有些嫌弃。老婆婆的家，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没有桌子，更没有板凳，子涵只好坐在唯一能坐的土炕上。

　　一床破旧的棉被叠放在上面，一个枕头，两件旧衣裳，还有一双鞋，除此之外，子涵并没有看到其他物品了。

　　怎么把鞋子放在床上？子涵略带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拈起那双旧布做的鞋子，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双鞋虽然看起来做工粗糙，鞋底却干干净净，原来是一双新做的鞋子。子涵比了比自己的脚，很合适，是给我的吗？

　　李狗蛋透过破洞的窗说道：“婆婆做的饭，可能有点……算了，你先过来看看。”

　　总要和主人家打个照面，子涵虽然不饿，还是跟着一块儿去了厨房。

　　灶里燃着火，婆婆正在旁边做饭。说是做饭，这手法倒是像在煮一锅猪食。

　　子涵脆生生跟婆婆打了个招呼，“婆婆好，打扰了。”

　　婆婆慢吞吞转过身来，浑浊的眼珠子一转，眯起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又继续煮她的东西。

　　这个婆婆子涵是有印象的。婆婆经常在他们家一带收取泔水，接触过几次，没想到老人家年纪大了，并不记得她。

　　两个人坐在厨房吃饭的四方桌边上，没过多久，老婆婆笑眯眯地将一个盛满“食物”的大木盆放在了桌子上。“二狗儿，吃饭啦。”

　　李狗蛋脸上露出迷之微笑，“婆婆，你忘了，我在外面吃过了。”

　　“欸？你怎么还在我们家啊？”老婆婆又看向子涵，疑惑地说。

　　子涵迷茫地看着老婆婆，又用求助的眼光看着李狗蛋：你不是说安排好了吗？

　　李狗蛋眼也不眨：“婆婆，您不是一直想要个孙媳妇吗？”

　　“孙媳妇？”婆婆浑浊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笑得合不拢嘴，目不转睛盯着子涵看，边看边说：“不错，不错，就是瘦了点儿。多吃点好吃的，来，婆婆给你盛。”

　　子涵眼看着婆婆用一个大木勺在木盆里搅来搅去，刮捞出满满一碗泔水煮成的食物，放在她的面前。

　　“这碗肉多，孙媳妇吃这碗。”说完，老婆婆一改木讷的神态，满眼期待地看着子涵。

　　躲开婆婆殷勤的目光，子涵露出一个苦笑，看看碗里满满一碗剩菜剩饭煮成的糊糊汤，又看看李狗蛋。

　　李狗蛋像往常一样借口在外面吃过了，将自己的空碗筷收拾到灶台上，然后就出去了。

　　婆婆神神秘秘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鸡蛋，握着子涵的手交给她，得意洋洋地说：“这个好，你吃。”

　　子涵摩挲手中温热的鸡蛋片刻，拿起来慢慢剥了壳吃。婆婆眼睛弯弯的，“对咯，多吃点才能长胖，胖一点才有福喔。”

　　这个婆婆，平时看着不怎么精神，没想到饭量却出奇的大，整整一大桶汤饭，竟然全都被她打扫干净了，饭毕，她还用碗在桶壁上刮了又刮，直到刮不出什么了，又舔干净碗。

　　子涵看得有些反胃，加上晚上吃太多，忍不住干呕起来。

　　“我吃好了，婆婆，我也先出去了。”子涵捂着嘴跑了出去。婆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我要有重孙子了！”她高兴起来就拍手笑，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一出门，迎面差点撞上李狗蛋。
　　“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反胃。没有吃的了，都被婆婆吃完了。”子涵对他说。

　　“没关系，我从来不吃婆婆做的饭。”

　　“那你吃什么呢？不饿吗？”

　　“我学了辟谷术。偶尔也吃点野果。”

　　难怪了，李狗蛋也真是的，自己不吃婆婆做的饭，也不考虑考虑她。

　　还好她之前在【奇迹翠花】里面储存了不少吃的，她决定以后还是自己做饭的好。

　　“你带婆婆去睡吧。碗筷我来收拾。”

　　子涵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李狗蛋居然会主动做家务了。

　　婆婆倒床就睡，帮婆婆把腿摆正，又轻轻帮她盖上被子，子涵才走出屋。

　　“所以晚上我们真的睡一屋？”子涵反复确认。之前死活不肯，今天怎么又肯了？呵，一定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我不建议你晚上和婆婆一起睡。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我暂时跟你挤一下算了。”听李狗蛋的语气，他是真的觉得同意让子涵和自己睡一屋是对她的一种关照。

　　事实上，李狗蛋的确心无杂念，一进屋，就按灭油灯，自己先上床睡了，留下一半位置让给子涵。

　　“公子，这些天你都不洗澡的吗？”子涵站在炕前，犹豫着该怎么睡才好。

　　他面朝墙壁侧躺着：“洗过了。”

　　她突然非常想家，想家里松软的大床，还有可以洗泡泡浴的大浴缸。

　　天色不早，子涵心想，今晚只好先凑合一晚了。她破罐破摔，懒得再想洗澡的事，气呼呼地从李狗蛋身边扯过好长一截被子，背对着李狗蛋胡乱睡了。

　　睡到半夜里，子涵突然被一阵敲着窗户木框的声音惊醒，她半梦半醒，看见月光下窗外老婆婆的身影。

　　“好饿呀，你有没有吃的？”婆婆看起来呆呆的，声音也拖得很长。

　　“婆婆，明天早上我给你做吃的好吗？你先回去睡。”子涵悄声说。

　　老婆婆仍然一动不动重复着那句话。

　　李狗蛋也转醒，扭过来看一眼子涵，带着起床气，“就当没听见，别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