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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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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队的补给已经被切断了两个多星期。食物和淡水的储存正在减少。越来越多的人无法忍受挨饿,渐渐地,船上出现了一些关于投降的窃窃私语。毕竟,和任何话相比,饥饿都是更大的真理。(引用自:沉默的大多数——王小波)
显然,K?nig 并不是其中之一。他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士兵,可以在最低限度的食物供应和睡眠中求生。他现在是私人军事组织 Kortac 的成员。现在困扰他的不是食物供给,而是他货物。一个出手阔绰的大客户支付了一笔可观的费用,要求他们团队押运了 8 个集装箱。K?nig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货物是什么。客户给钱,他们办事,就这么简单。小组成员伪装成自由之星号上面的船员,自上船起就一直监视着货物。直到船队被例铯似强行拦截。这让团队成员十分紧张。他们不知道这次拦截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K?nig 低着头,低调地走进队员住宿的船舱。进门后他关上门,号召大家集合过来,“大家听着,我刚刚窃听到船长说例铯似要派人来检查船上的货物.“
“如果他们打开铅封我们还能拿到钱吗?” 其中一名成员问道。铅封是一种一次性锁扣装置,相当于高级“封条”,一经锁上,除非暴力破坏,否则无法打开。根据国际运输惯例,收货人可以拒收铅封被打开的货柜而拒不支付尾款。
K?nig 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他知道国际运输的规则。然而,快递业务和押运业务终究是有区别的。他和客户之间的签的不是快递合同而是押运合同。他才不管铅封有没有被打开,他只管有人抢货物这件事。
正当他们讨论这件事儿的时候,一个船员敲响了他们的舱门。他是来替船长喊人的,甲板上需要人手来搬油桶去交换食物和淡水。
在地中海,空油桶可以拿来卖钱,每个 30 美元。在标准的油桶清洗程序中,旧油桶要送到专业清洁公司进行彻底清洗。价钱嘛,也自然很高,一个油桶的清洗费用是 200 美元。这样的高价让生活在地中海海岸线上的穷人们找到了谋生之道:他们在陆地上搞来低价的食物和淡水,开着小船,与大船交换油桶。他们把脏油桶带回去,徒手清洗它们,再把干净的油桶转卖出去来转差价。
例铯似没有阻止这些走私的小船。毕竟他们不能真的让整个船队饿出人命。
K?nig 戴着黑色口罩、安全帽和工装手套,和其他船员一样,穿着船员工作服。船员们一个接着一个把空油桶从底仓搬到甲板上,用绳索把油桶吊进海面的小船里。油污和灰尘弄脏了K?nig的制服和K?nig 的脸,只露出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船员们听到了直升机降落的声音。甲板上所有的人停下手头的工作,抬头看向直升机的方向。他们看着直升机,就像在看着命运。
K?nig看到一群穿着生化防护的人走了下来。
“Schei?e。(Shit)”,K?nig 在心里骂了句德语脏话。生化武器。这听起来真他妈像是人们会出高价来押运的东西。
K?nig继续监视着直升机上下来的人。最后穿着防护服下来的似乎是个女性,除了生化防护服,她是唯一一个穿着蓝色联合国马甲的人。
K?nig想,这应该是这次检查负责人了。
他继续观察着。这位女士先和船长、大副寒暄了一番,双方又交换了一些文件。
“都别看了!继续搬油桶”。副水手长一声令下。船员们于是都回到工作岗位上,继续自己的工作。
K?nig穿过下层甲板。他低着头,抱着个油桶,走上一个舷梯。
一双穿着生化防护鞋套的脚出现在他双眼的高度。
这双脚的主人在这级楼梯上停了下来。
K?nig缓缓抬起头,他看清了这双脚的主人——是那个穿联合国马甲的领队。
她凝视着自己,居高临下。
而自己仰视着她,像是在海岸线的人们看着天空中的飞鸟。
大副跟在她后面。他走上前来说到:“嘿,伙计,烦请你给联合国检查员让个路,多谢。”
K?nig 不喜欢和别人打招呼。他点点头,挪到一边。他得紧紧地抱着油桶才能让出一条一人宽的通道。
这是 Y/N 第一次见到 K?nig的样子:大高个,内向,脏兮兮的。
Y/N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让道紧紧抱着油桶的样子,让 Y/N 有了种她是在欺负他的既视感。
Y/N 和大副先下了舷梯。
Y/N 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高个船员。
K?nig感觉大副今天尤其板着张冷脸。这位联合国检察员也是 。K?nig回想起她眼神,这让他想起了孩童时期苦涩的回忆——一些大点孩子们站在楼梯上,也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让他滚开。K?nig已经很多年没想起这件事儿了,毕竟他现在是一个强壮的人,有能力保护自己。但不知为何,“霸凌“这个词出现在他地脑海。不过,不是那种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霸凌,而是一个群体对另一个群体的霸凌,是富强对于羸弱的霸凌,是强权对于公理的霸凌。咖唦地带的人民已经生活在痛苦之中,但是人道主义援助物资被生生地拦截于公海之上,还派了检察员来阻挠。
K?nig能容忍暴力,也不反对为了钱做事,但他唯独不能容忍霸凌。检察员小姐,尽管与你初次见面,但你属于我不喜欢的阵营,我不喜欢你。
但K?nig 不知道的是,Y/N 和大副其实很合得来。大副恰好是Y/N的家乡人 。刚刚在甲板上交换文件的时候,Y/N暗示船长和大副他们不用担心。大副听懂了Y/N含蓄的暗示。只是这种事情最好不要表现出来。于是他们心照不宣地表现出冷漠。
Y/N 对这个大个子抱着油桶的行为感到好奇。
K?nig 走远后,Y/N问道大副,他们为什么要扛着空油桶?”大副于是讲起了用油桶交换食物的故事。
Y/N 心头一阵不忍。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她的心。但现在,还不是心软的时候。她整理了情绪,首先得把工作完成好。
“按照清单,开箱检查。”Y/N 对检查小组下令。
K?nig 客户的集装箱也在 Y/N 检查清单上。
在搬完最后一个桶之后,K?nig溜出来找了个制高点监视起检查小组的工作。每个成员只负责自己的货柜。他们打开铅封,进去检查。然后,他们在单据上标明货物类型,最后给集装箱贴上封条。现在, K?nig看到其中一个成员检查到了他的集装箱。但事情从这里开始就不一样了。这个成员似乎发现了他无法做主的事情。他退了出来,用对讲机喊他的负责人到这儿来。
K?nig 看到Y/N走过来。他握紧了拳头。
Y/N走进集装箱。她掀开一个报关为家具的木头箱子。虽然她接受过预备役的训练,也见过141执行任务,但眼前景象确实让Y/N为之震颤:这是一批夹带在婴儿用品里的军火库——步枪与摇篮椅、突击步枪与婴儿车,本该睡着婴儿的车斗里躺着手枪、散弹枪、火箭筒、榴弹发射器和弹药。她搜遍了整个集装箱,这里全是热兵器。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同时在她心里产生。幸运的是,这个集装箱里没有生化武器;不幸的是,可以预见将来的某时某地一定会爆发一场战争。
接着Y/N又想到了地中海海岸线的人们赤手空拳清洗油桶场景,想到了那个穿着脏兮兮工装服给她让路的大高个子男船员。曾经读到过的一句话闪过脑海:战争的概念,绝不限于刀枪与火药,导弹与核武器——比这更悠久的并长命的战争是精神的歧视、心灵的戕害;本世纪以来,每当有“话语霸权”的传来,就有新一轮的反抗兴起 。(引用自:史铁生——《放下与执着》)
K?nig 看到 Y/N 从集装箱里出来了。她的表情十分难看。她紧紧抿着嘴,眉毛皱在一起。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下令:“所有人继续各自的工作。”
然后,K?nig 看到 Y/N 在一张纸条上偷偷标注了一串号码。他现在有 99%的把握确定自己押运的东西有问题了。
检查持续了5天。大家都在等待结果。
第6天,船长、大副、例铯似代表、和联合国一行人聚集在自由之星会议室里,进行最后的交接。K?nig 躲在一个夹夹层里,侧耳监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Y/N 小姐,你发现什么了吗?”一个声音说。
原来,她的名字是Y/N,K?nig记下了。
Y/N说出了她的结论,“没有发现生化武器。”
What?K?nig按捺住内心的震惊。货物是干净的?什么都没发现?怎么可能。那天Y/N从集装箱里出来的表情像是见鬼了一样。
这时Y/N 给例铯似代表递出了一份集装箱清单。
在基地里,谢菲尔德将军告诉Y/N:例铯似或许只是以生化武器为借口,企图对咖唦禁运补给物资;他们的禁运清单很长,包括钢铁、水泥、沥青这样的建筑材料和机床设备。谢菲尔德告诉 Y/N,她可以随机给例铯似方面选几个这样的集装箱,故意让他们扣留;这样能让真正的目标集装箱避免被二次开箱检查的风险。
Y / N 继续说道,“我们确实找到了一些建筑材料、还有机床设。这是清单。”
K?nig 判断,从 Y/N 前两天的反应来看,他的货物不可能是建筑材料、也不可能是机床设备。他的客户是不可能付大价钱让他们押来运钢铁和水泥的。
K?nig 不傻。他判断, Y/N 没有上报他的货品。唯一的解释是她对这些货品另有安排。
Y/N 交出这份清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思考再三,没有把婴儿车那个集装箱上报。她拿不准例铯似方面如果发现船上有武器时,会不会一怒之下下令所有货品全部拖出去二次检查。
Y/N感到一阵痛心。在咖唦那样的地方,到底是武器更重要,还是像水泥和钢铁那样的东西更重要。没有前者,他们无法守护自己的家园;没有后者,他们没有家园。
Y/N 安慰自己:只要剩下的货物能顺利运到城里,牺牲清单上的这些货物是值得的。
最后,例铯似决定放走剩下的货物。不过,自由之星号必须先驶往阿什杜德港卸掉违禁货物。
谈话结束了。K?nig 听到有人走近了。他得赶紧离开。这儿在进行秘密会谈,不该是一个普通船员应该出现的地方。
他向船尾走去,但很不幸,有人从那边过来了。他赶紧掉头,向船头方向去。但是太迟了。有人发现了他。
”你,停下。”
K?nig肌肉一阵紧张,他僵硬地停下脚步。
那是是 Y/N 的声音。
K?nig 心里盘算着,他已经准备好面对一场冲突或审讯了。他应该假装不懂英语来拖延时间。
他现在的角色是一个可怜的地中海劳工。于是他胆怯地转过身来。他瞥了 Y/N 一眼,Y/N身后站着大副。随后K?nig低下了头。
Y/N 走近自己。
她要干嘛?她为什么盯着自己?K?nig社交焦虑让他本能得逃避着 Y/N 的注视。
Y/N 看着这个6英尺又10英寸(2米08)的大个子。她心里想,那天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或许真的伤害到他的自尊心了。这几天,Y/N亲眼见证了世间的不公和无奈。她的力量不足以改变世界。但至少她有能力给这个劳工道个歉。
Y/N 举起手,想拍拍K?nig 的肩膀。但K?nig 又本能地躲开了。Y/N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既然不能说,那就做点什么实在的吧。
Y/N 从口袋里掏出了 30美金,塞进了 K?nig 的掌心。然后她走了。
Was zum Teufel(what the hell/什么鬼!)K?nig 难以置信。这个女孩出于怜悯给了他30 块钱!得了吧,他是个雇佣兵!身高6英尺又110英寸,自己单手就能把她拎起来。干完这一票,他能拿几万美金。哪里需要她来怜悯!
K?nig 越想越气,他都快要气笑了,他想:Y/N要么就是太伪善,要么就是太天真。
他气鼓鼓地把美元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开了。
然而,没过多久,K?nig又悄悄地回来了,他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在确定没有人之后,他迅速捡起那团美元,把它们展平、对折,塞进了胸前的口袋。然后迅速逃离他的“作案现场“。
K?nig 边逃边想,钱毕竟是无辜的。说不定Y/N真是太天真、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坏呢?如果是那样的,岂不是辜负了一位美女的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