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卿娇》卿九拾酒

18、判案江氏

　　沈潇柟大步流星走来，他来的路上就听说了这件事，如今面上带着愠色，“是谁将我妹妹抓走了？”

　　沈潇柟喜欢穿着甲胄，即便是便服，腰身边配着鞘口雕刻着饕餮纹样的长剑，腰带上镶嵌着一枚银色的徽章。每一步行走都稳健有力，步伐间流露出一种不可动摇的自信与决心。

　　知县抓着惊堂木的手一顿，没想到定远将军也来了。沈婧娇无权无势，可沈潇柟是圣上钦定的定远将军，即便沈家没落，可定远将军的头衔还在那摆着。

　　“定远将军怎么来了？”

　　沈潇柟握着剑炳，“江氏我不管，你将我妹妹绑走还不让本将军来了？”

　　“自然是可以的。”

　　沈潇柟没理他，径直走到沈婧娇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他是长河县县衙的知县陈宥礼，听附近的人说江氏经常往醉川院跑，那是陈宥礼的私宅。父亲每月拨来望归村的银两也被江含月私吞，他们都出去寻活去了，望归村才几乎没什么人。”

　　沈婧娇从华引阁到县衙的路上大概就已经猜到些了，她一去找江含月麻烦陈宥礼就来了，一到县衙就是对她一顿说道，巴不得直接给她安上罪名。只是没想两人竟然通奸！

　　父亲在血染沙场，而这两人盗取五千两却在这情浓密切！

　　沈婧娇目光凌厉，“不知陈知县如何处理此事？”

　　陈宥礼刚要说话，就听她又道：“我有人证张嬷嬷和府中下人，物证被搜寻被破坏的木匣盒。”

　　提前把人证物证全数告知，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就不信陈宥礼还能包庇江含月。

　　陈宥礼抿着嘴唇，惊堂木被紧紧攥在手里，半晌后，“江氏一时蒙了心智，杖刑十杖吧。”

　　陈宥礼一句话轻飘飘，沈婧娇却是公然嘲笑起来，“偷银五千两，陈知县就打十杖刑。”她转身面向厅外看戏的人，高声道：“你们都看看，盗银五千两，陈宥礼这个知县才杖刑十杖，若是天下的官都这般，那不如都去偷好了。”

　　十杖死不了人，顶多在床上躺十天，那可是足足五千两，她在府里十多年攒下的钱。

　　按燕楚国的条例，五千两属于“巨盗”，应处流放甚至是死刑，陈宥礼轻飘飘十杖，是沈婧娇如何都想不到的，竟包庇的这般明显。

　　江含月打从到县衙，就没有说过话，如今四下张望，张着嘴巴搅着手里的帕子。

　　本就有人发现江含月多次往陈宥礼私宅跑，眼下更是窃窃私语。

　　沈潇柟道：“好一个陈知县，你是想我禀报到陛下面前，你这官帽好掉是吗？”

　　陈宥礼立马改口，“方才是本县说错了。”

　　他说完便没有了下文，皱着眉沉思，想来想去连最轻的流放他都舍不得，“沈姑娘，江氏只是一介妇女，就算是你赶尽杀绝她也拿不出五千两来。”

　　“如何拿不出？偷来的都花光了？”沈婧娇心里明了的很。

　　陈宥礼看向江含月，暗示江含月自己说。

　　“沈姑娘，我为府上勤勤恳恳多年，当时偷你的钱也是一时蒙了心。五千两对府里来说不足挂齿，但我一个妇女在望月村过活不容易，想着来这开家铺子打个名声，等赚够了钱有了经济来源，我就将五千两还给姑娘。”

　　勤勤恳恳？一时蒙心？赚够了钱还回来？

　　沈潇柟提高几分音量，“你为府上做过什么？”

　　江含月无言。

　　陈宥礼道：“妇人在家带孩子，处理府上琐碎的杂事——”

　　余下的话还没说，沈潇柟一道凌厉眼神投去，“你又知道了？”

　　沈婧娇走到江含月身边抬眸，“所以，那五千两二姨娘拿来经营华引阁了？”

　　江含月连忙点头接话，“是啊，我是想着赚了钱就给你还回去的。”

　　沈婧娇认同的点点头，似是明了，“既如此，我也不要那五千两了，这华引阁既然是拿我的五千两开铺，那就算是我的，二姨娘将华引阁转到我手下即可。“

　　”这。”江含呼吸变得轻微而急促，胸口的起伏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安。

　　“如此可免去二姨娘流放或死刑的判刑，怎么？二姨娘是不愿？”沈婧娇带着讽刺反问。

　　江含月挤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容，“应该的，这钱本就是沈姑娘的。”原本她还打算给沈沐存些，日后好当嫁妆，沈婧娇反正放着也是不用，何不给沐儿。可如今，能保住一条命才是最重要的。

　　至此，陈宥礼也叹了口气，好在命保住了。

　　西花厅里，沈婧娇和江含月直接签订了书面契约，江含月将华引阁的经营权、存货、租凭一并交给沈婧娇。

　　就在众人以为一场好戏将要散场后，沈婧娇言辞充满坚定，脆声道：“沈家二夫人江氏，与陈宥礼知县有通奸嫌疑，我会上报于御史台彻查此事。”

　　随后她转身面朝方才将要离去此刻重聚起来的百姓，“江氏江含月，乃是沈府沈楚一妾室。她到这望归村是因为她买通下人将我害死在郊外，她在府上也并非勤勤恳恳，琐事都交由张嬷嬷打理，出了事却把所有罪名摊在张嬷嬷一人身上。我父亲每月都会给昔日照顾我母亲的下人拨来银两，却被她私吞囊下。她克扣下人，倚势凌人，恃才傲物。三千两银子是偷还是一时蒙了心大家心里都清楚，此番我告知大家不怕看笑话，等到了御史台还请大家给我做个见证。”

　　下面的人听得沉默，等她说完，个个拍手道：“好！我早就瞧这陈知县不是个好官，我夫人被方家的大公子抓走，隔天就没命了，方家塞了钱，这狗官便直接宣布是我夫人夜里失足而死。”

　　那男子看着年纪不大，哭喊着抹着泪。

　　周围人都开始控诉台上的陈宥礼和不守妇道的江含月。

　　沈潇柟一路握着剑炳的手缓缓放下，再次惊叹沈婧娇的改变。

　　沈婧娇看向嘴唇微微颤抖的江含月，“只要我父亲一日未休妻，你就还是沈家妾室。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和你那宝贝女儿滚出沈家。”

　　她的话语仿佛一支箭，笔直地射向目标。

　　江含月在听到沈沐的名字时惊恐地转头盯着沈婧娇，这才发现她的目光如炬，以往懵懂的眼睛里透出英气，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陈宥礼官帽里渗出汗水，宽大的袖袍怎么都擦不干净。

　　“阿兄，曲清，我们走。”

　　沈婧娇拿起桌案上签署的契约，绣着繁复花纹的袖子宽大而精致，随着她决绝的动作，袖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她的离去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节奏，并不匆忙，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彰显出她内心的坚定与果敢。

　　回去路上曲清难免抱怨，“姑娘要这华引阁有何用？”

　　“要直接拿回钱江含月拿不出五千两，如今我们去县衙一闹，华引阁名声大涨，必定引来关注，日后生意好赚的或许不止五千两。再不济，把地盘租出去每月也能拿到些银两。”

　　如此一解释，曲清才明了点头。

　　沈潇柟却是呆呆得看着妹妹，随后一笑，“看来阿娇如今真的可以抵挡一面了，都不需要我这个阿兄了。”

　　沈婧娇甜笑，“哪里不需要，阿兄是我变强大的缘由，我要保护好阿兄。”

　　沈潇柟宠溺一笑，“你真要告到御史台去？”

　　“为何不告？府上的日子吃穿住行哪里少了江氏的？父亲在外拼命，她却在这望归村与别的男子......只是这件事还需要祖母出面。”沈婧娇垂眸。

　　父亲走了，妾室与别的男子通奸，光她无法将江含月逐出家门，只能由祖母来。

　　沈潇柟手放上沈婧娇的肩膀，“放心吧，祖母那我会去说的，阿兄支持你。”

　　沈婧娇欣慰嗯声回应，“阿兄，你留在此把那些照顾母亲的下人唤回来吧，他们大多高龄，这是母亲的心愿让他们享受晚年，另外有关江氏和陈宥礼的证据还需阿兄在此关注些。”

　　“好。”沈潇柟柔声应下。

　　沈婧娇回到沈府已经很晚了。国公府牌匾已被拆下，东西都搬的差不多了，明日便可搬到永恫。

　　最后一夜在这府上，沈婧娇一晚上没睡。

　　夜里很冷，那颗与父亲一同种下的梨花树于她而言是唯一的温暖。

　　她的悲伤并没有化作声嘶力竭的哭泣，而是化作了一串串无声的泪珠，静静地诉说着心事。

　　*

　　几辆马车停在门口，上头堆放着许多东西，沈婧娇则是背着她的梨花木箱，回望熟悉的国公府渐渐消失在眼前，直至消失。

　　行至半路时，沈婧娇思虑许久，还是决定去跟谢司衍道别。

　　肃王府内，还是常嬷嬷出来迎她，“沈姑娘托殿下拿回来的糯糍我很喜欢。”

　　常嬷嬷眼角带笑，但那笑容并未触及眼底，那里藏着一丝悲哀，是从见到她开始的。

　　沈婧娇回笑，跟着常嬷嬷去了谢司衍的书房。

　　“殿下。”沈婧娇见他沉着脸，痴迷在书中，唤了声。

　　谢司衍放下书，“什么事？”

　　“沈家出事，今日搬离国公府，前往永恫的安乐街。”

　　“本王知道，你是特地来告别的？”

　　“是的。”

　　谢司衍起身，沈婧娇从一开始的垂眸变为抬眸，他道：“永恫安乐街，我记住了。”

　　沈婧娇疑惑，什么意思？他是不知道告别什么意思吗？

　　“听说你昨日去了趟望归村？”谢司衍再度悠然开口。

　　“殿下怎么知道？”

　　“昨日常嬷嬷想亲自找你道谢，差人问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