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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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周五。游泳课前。
女生们换上颜色好看、款式各异的泳衣，一个个变成了花蝴蝶，笑嘻嘻地互相恭维。
于晚晚磨磨蹭蹭地脱衣服。
脱到最后一件时，她有些迟疑。
后背的蓝色鱼鳞已经蔓延到手臂上、小腹各处，鱼鳞看得见摸不着，那些古怪的皮肤摸起来还是很光滑。
鳞片似乎只有于晚晚自己的眼睛能看见。
她不懂，眼睛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但于晚晚还是害怕把这些鳞片暴露在人群中。
万一呢，万一有人也能看见，然后大叫“于晚晚是妖怪！”“我就说她是妖怪吧！”
于晚晚提起装泳衣的黑色塑料袋到卫生间换好。
出来后，狭小的换衣间顿时挤满了窃窃笑声。
“真是的，有什么不能在大家面前换的呀，还要跑去洗手间？就她最特殊。”
“这还用说嘛，肯定是觉得泳衣太丑丢脸呗。我要是她，换上这身衣服，在洗手间都没脸出来了。”
“你看她那身泳装，我的妈呀，现在还有卖这种款式？包得像潜水服了。”
于晚晚捏着衣服的手紧了紧，她没说什么，低着头，沉默地把衣服放在柜子里。
到锁柜子时，于晚晚试了几次，柜门锁不上，一拉就开。
她仔细确认没有衣角被门缝夹住，似乎单纯是柜子坏了。
每人拿到的钥匙只能开一个柜子。于晚晚心里哀叹一声，箱子，连你也要欺负我吗？！
还好，她身上根本没有贵重的，值得被人犯险偷窃的物品。不锁就不锁吧。
游泳池很漂亮，蓝晃晃的池水清澈见底。
于晚晚没游过泳，对即将到来的初次游泳体验，她心里有些期待。
体育老师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老师，嘻嘻哈哈没什么架子。他和学生们关系极好，能一起打篮球踢足球。
他姓杨，男生们就没大没小地“老杨老杨”地叫着。
老杨简单地介绍了游泳馆，说了些游泳注意事项：左边是深水区，右边是浅水区，初学者别到深水区去；泳池边地滑，不可奔跑追逐；游泳前要充分热身锻炼……
老杨道：“说了这么多，我们请一位同学给大家游一段展示展示吧。班上应该有同学先前学过游泳吧？有没有谁自告奋勇？”
男生道：“老杨，你是老师，不应该你先游一个秀给我们看看嘛！”
老杨笑道：“我的泳技还要秀？！肯定是同学在下面游，我在岸上给不会游泳的同学讲解啊。”
没有人主动。不知是谁中气十足地喊了句：“杨老师，于晚晚说她会游！”
于晚晚站在队伍里正听得仔细，突然被cue，心中一愣。
同学间哄笑，哗啦啦潮水般往边上一站，把发呆的于晚晚推了出来。
于晚晚慌了神，急得左顾右盼：“什么……？我、我不会游，谁说我会的？！”
老杨早就看见穿一身黑的于晚晚。她身上的泳衣虽然老旧，样式古板，却是正儿八经的潜水衣，在一群颜色花花绿绿的泳衣里，黑色格外与众不同。
老杨当下拍板：“行，于晚晚同学，就你游了！”
于晚晚涨红了脸：“我真不会，我从来没下水过……”
其他同学七嘴八舌起哄道：“老杨，谁都可能不会游，于晚晚绝对会，他们家可是卖鱼的！每天要去河里抓鱼呢！”
于晚晚赶紧否认：“怎么会自己抓鱼！每天那么多鱼，都是货车从鱼塘里拉过来的，我们只是帮人卖，不是自己养自己抓！”
老杨以为于晚晚是游得不好怕被人嘲笑：“哎呀，于晚晚同学，大家都这么推举你，就别谦让啦！勇敢点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游得不好大家也不会笑话你！”
“不是想谦让，我真没游过。”
“可你穿的不是厉害的潜水衣嘛？潜水你都会，游泳不会？”
“衣服是妈妈的，妈妈喜欢游泳……”于晚晚越说越没底气，越说声音越轻。
哄堂大笑。
“我天呢，泳衣还要穿妈妈的！”
“难怪是这么老土的泳衣啊，几十年的老古董了吧！”
“他们家鱼铺不是赚钱的吗？几十块泳衣都买不起？”
老杨看着表情难堪到几乎要哭出来的于晚晚。打死他也想不到，只是想随便请个同学下水游游，竟闹到了这般田地。
他小心翼翼道：“不好意思啊于晚晚同学……没学过游泳也没关系呢，要不你先下水试试？我指导你。反正等会儿大家都要学着游的。”
于晚晚已经想像个鸵鸟一样，埋在水里不出来算了。
她不再拒绝，点头，快步走到泳池边，头朝水就这么栽了下去。
两秒功夫不到，于晚晚整个人已经消失在了水面上。
同学间又是大笑。
“不要笑了！”老杨气急败坏对学生们吼道。
现在的小姑娘脾气都大得很啊，有什么事先沟通啊！
老杨急得外套都没脱，赶紧跳下水捞人。
水不凉。
于晚晚的第一个感受。
笑声、叫声，一下子都远去了。
蓝色的水进了耳朵，耳朵嗡嗡听不清楚；进了眼睛，眼睛要忍着刺痛与恐惧才能睁开；进了鼻子，缺氧的窒息感于晚晚觉得熟悉，她在生活的处处似乎都曾体验过。
原来我一直是条鱼啊。
生活在痛苦的水中。
老杨把于晚晚从池底捞了起来。
他擦擦额头上被吓出的汗：“不是说过初学者别去深水区吗？！”
于晚晚坐在池边，看着同学们：“可他们都说我会游。”
老杨叹口气，摇摇头：“你就在这里休息，多坐会儿吧。你心情太激动了，下水容易出事。”
于晚晚在泳池边坐了一节课。
她不觉得无聊，她把脚丢在水里，两条腿因为浮力，被波浪带得起起伏伏、上上下下。
这感觉很奇妙，很有趣，很自由。
课后，老杨带着歉意留下了于晚晚。
他搓着手：“不好意思啊于同学，我真没想到会让你这么难堪。今天缺的这节课，以后需要的话，我单独辅导你！”
老杨是个好人，于晚晚心想，她从来没得到过他人的道歉，这感觉很神奇。
于晚晚笑笑：“没关系，又不是杨老师你的错。”
老杨也尴尬地笑了，最后他挥挥手，让于晚晚离开。
更衣室有淋浴房洗澡，位置不多，早走的女生们把淋浴头占满了。
学校排课表是游泳-自习-放学，专门留时间给速度慢的人，所以于晚晚不着急，抱着篮子在一旁耐心地等。
等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等到了想要的位置，这地方在夹角，没什么人经过。
身体被少数同学看到了，大家都没什么特殊反应，看来鳞片还是只有自己的眼睛能看见。
洗好澡，擦着头发，于晚晚走出淋浴房。
女生们已经走得七七八八，还剩两三个人在整理衣服。她们一见于晚晚出来，纷纷露出古怪的神色，提起没收拾好的篮子急匆匆地走了。
擦肩而过时，于晚晚看着她们的表情，心中奇怪。
很快于晚晚就知道她们的举动为何这么古怪。
她的柜子虚掩着，里面空了，只剩一双鞋。
于晚晚僵硬地重新穿回泳衣。
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于晚晚翻找每一个没上锁的柜子，翻找椅子下面，翻找垃圾桶里，甚至踩着椅子去看储物柜顶部。
哪里都没找到衣服。
外套，衬衫，裤子，统统不见了。
半小时后，游泳馆阿姨走进来简单地环视一圈。
于晚晚不想被人见到自己一脸泪水鼻涕的狼狈样子，更没有力气向人解释，为什么这些痛苦偏偏要发生在她身上。
她急忙蹲在角落里，用柜门把自己藏起来。
阿姨走后，于晚晚依旧蹲着不起，并开始撕心裂肺地抱头痛哭。
她觉得自己身上明明没有任何值得被人偷窃的贵重的物品，所以暂时用一下锁坏了的柜子，应该也没问题。
于晚晚失魂落魄地想着。
她确实没有一点贵重的东西，被偷走的，是她可怜的自尊。
04
于晚晚不知道在角落里蹲了多久。
直到又有人走进女更衣室。于晚晚瞬间绷住呼吸。
来的人轻声念叨着“我的水杯呢？”在更衣室走来走去。
“啊，原来在这里！找到了！”
出乎于晚晚意料，声音的主人并没有在找到东西后就转身离开，相反，她越走越近，直到在于晚晚藏身的角落面前站定。
于晚晚脑子一片空白。
没等她做好心理准备，女生已经拉开了挡在两人中间的柜门。
“你好，我是白茆，叫我猫猫、喵喵都OK。”白茆伸出手。
“我认识你，七班的学委……”于晚晚看着白茆白净的手，有些迟疑，过一会儿她伸出手紧紧握住白茆的手，任由自己被拽起来。
年级前十，成绩好到明明能进实验班，但拒绝转班邀请只在普通班上课的七班学委，白茆。于晚晚当然认识。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于晚晚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自己为何穿着泳衣蹲在这里。她低下头，审视自己的狼狈。
眼前的女生穿着整洁的风衣，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而自己一身半干的黑色潜水衣，满脸泪痕，像个倒霉的小丑。
在于晚晚暗自神伤时，白茆已经脱下长风衣，递给于晚晚。
“穿这个出去吧，能遮住潜水衣。”
“你！你怎么知道……”
白茆歪歪头：“知道什么？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哦，我在厕所碰巧听见有人议论，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竟然真在这里……没事吧，需要帮你告诉老师吗？”
于晚晚眼睛湿润了，用力摇摇头：“算了，那没用。”
她下意识拒绝：“可我身上都是湿的，会弄脏你的衣服……”
白茆笑笑：“没事，只是水，不脏，洗洗就好了。”
“鱼铺可能会让你的衣服有味道……”
白茆打断了她：“没关系，洗的时候，用香一点的肥皂就好啦！再说，我喜欢吃鱼，不讨厌鱼腥味。”
于晚晚几乎要落泪了。
白茆的出现像是仙子拯救旅人于迷途。
衣服送到，白茆匆匆离开，留下于晚晚在更衣室，攥着风衣大哭。
白茆离开时她说：“于晚晚，勇敢点，自由点哦。”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