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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 1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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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文昭命众人都退出大殿,等大殿中只剩她和景宇浩时,她一步步向景宇浩走去:“我本是想助你登上帝位……”她顿了顿,“你说的不错,成王败寇,你我本是敌人。是我不够坚定,对你总是心软,如今,你既然已是我手下败将,便要接受惩罚。”
此时,她已走到景宇浩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景宇浩。而景宇浩却是并未理会她说的话,他说道:“你可记得,幼时你曾要我进宫做灯笼,我不愿,你就骗我说你要死了,我当时真信以为真,心慌害怕之下对你说,只要你不死,我什么事都答应你。”
景文昭眸中有一瞬的不忍,但也就是这一瞬的不忍,景宇浩迅速的拔出腰间匕首边向景文昭刺去,边说道:“现在,只要你死,我什么事都答应你。”
而景文昭比他快了一瞬,因她未受伤的手中早就握着暗器,暗器一把刺中了他的手腕,景宇浩疼痛之下再难握住匕首,“咣当”一声匕首落到了地上。
景宇浩握着手腕,疼的脸色发白,但却阴狠的看着景文昭。
“我二哥因你而死,你为什么可以活着?”景宇浩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大笑道,“那晚那支箭你以为是谁射的?”他自问自答道,“是我二哥,那晚你杀了黑衣人,然后扮作他们,都被我二哥看在眼里。当时他看你搭箭要射向老大,所以他便没着急射,但是他突然看到了下面的老四,我二哥怕功亏一篑,所以射出了那一箭。他杀了老大,同时让你和老四产生误会,然后打算再用你们的误会将其除去,本算是一石二鸟,以后再用计除去老三,然后我二哥便可登基。可他却因你而死,而我,我本不想登什么皇位,是你,是你将我逼到这个位置的!”
景宇浩吼道:“之前你要被凌迟,我本打算将这些事永远埋在心里,可你为什么还活着?你凭什么?十几年前你就应该死了!”
景文昭心里没有产生任何波澜,即使她知道了真相,可这真相早就随着他的离开而变的没有任何意义,她对外说道,“来人。”
士兵从外走进,对景文昭半跪抱拳道:“长公主。”
“拉下去,凌迟。”
景宇浩闻言大惊失色,他大喊道:“朕是皇帝,你无权给朕治罪。”
侍卫并未管景宇浩,而是应了一声就上来抓他。
景宇浩顾不上手腕的疼痛,他挣扎道:“你们无权抓朕。”
侍卫押着他就向外走,景文昭说道:“这本是该由你父亲承受的,如今他已死,既然子承父业,那便子承父仇,所以你便替他承受吧!”
隆安十一年,五月二十八,大吉。
刚登基一月有余的景宇浩被废,史称废帝,其罪状不胜枚举,唯其要罪——弑父篡位罪大恶极,被处以极刑。
其凌迟那日,整个京城万人空巷,纷纷以获得他的一片肉为荣。
而站在原本公主寝宫——霞云殿门口的景文昭,静静看着那张睡榻,冥冥之中好像仍旧有两个孩童在那张睡榻上笑闹。
她站了很久很久,直到祥宁来寻她,她才转身走出了霞云殿。
祥宁随在她身后说道:“公主,您的伤口该换药了。”
她腰上的伤口不深,主要的伤口还是在手上,她边走边说道:“黑子关在了哪里?”
“京都大牢。”
……
“是何缘由?”景文昭站在监牢外,看着牢中披头散发的黑子,问道。
黑子眉目中满是怨恨和不甘,他并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说道:“你是公主?”
看到景文昭点头,黑子猛地站起身,一下子冲到监牢前,伸手就要拉住景文昭的领口,却被她闪身躲过,她语声深冷:“怎么?”
黑子带着恨意的看着景文昭,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杀了我父亲!”
景文昭眸带疑惑的看着黑子,黑子说道:“十一年前,万福楼里的那个小二就是我父亲,”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景文昭,“我的另一个名字,酒儿。”
景文昭仍旧疑惑的看着黑子,她并不记得谁是酒儿。看景文昭并没想起他,黑子突然凄然的一笑:“果真是你捏死我们这种下层百姓就如捏死一只蚂蚁,如今已过去了十一年,你早已不记得我们了,可我却是记得你。当初你看似对我们施以恩惠,实际却是怀恨在心。当初我父亲那样对你,你不可能不生气!”
随着黑子的话语,景文昭隐隐约约想起幼时在她去万福楼看“怪物”那日,有个刁难她的小二,但是在她印象中那小二虽然刁难她,但却好像是因为被生活所迫。她记得她当时好像还给了他一些银钱,但是却从没怀恨在心过。
“谁告诉你我是公主的?”她问道。
黑子闭嘴不言,倔强的把头扭到一边。
景文昭斩钉截铁的说道:“无论是谁告诉你的,我都要告诉你,我并未杀你父亲。”
“你撒谎,你走了没几日,我父亲就去世了,不是你还有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已经给了你最大的容忍。”景文昭向外走去,“如今他因你而亡,你也不必活着。”她边走边对侍卫吩咐道,“杀。”
黑子冲着她的背影嘶吼道:“我就知道,你气我父亲所以杀了他,而今也要杀了我。万福楼掌柜果然没说错,你就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
一瞬间,在朝堂上刺杀她的那个祁爱卿与万福楼掌柜的面容重合,原来是他!
怪不得在所有人都打算缴械投降时,只有他冲出来刺杀她,原来他早就骗黑子说她杀了其父亲,要借黑子的手杀了她。
他不想,也不能让她登上帝位,否则等她查出他这个万福楼掌柜是幕后主使时,她又岂能让他好过?
可他因何与她有仇?或者,他又为何想要杀她?
她一步步向外走去,谁知道呢?
天下之大,纷纷扰扰世间事,不能明察,亦不可名状。
而她,不过沧海之一粟,又如何能明察秋毫?!
只是黑子……一个她帮助了那么多的人,却偏听偏信,以至于害死了……他。
程彧,你可还好?
隆安十一年,六月十六。
长公主景文昭登基为帝,是为女帝。女帝一朝,促经贸、修法度、定藩镇……振朝纲,她知人善任,用其所长、避其所短、任其所能。其在位虽仅仅数年,却是空前繁荣,史称天曌中兴。
天曌一年,五月。西图遣使送来贺词,同时与天庆互通友好,两国互市。
天曌五年,一月,除岁日,天降大雪,天地一片莹白。
皇帝微服出巡,所带随行人员并不多,但等马车行到紫薇山下时,车轮却陷在雪地泥坑里动弹不得。
一身雪白锦裘的景文昭出了马车,抬头望了望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的雪花。
片刻后,她戴上兜帽抬步向紫薇山行去,祥宁急忙命侍卫跟上,景文昭说道:“都不必跟着。”
她一步步向山上走去,鹅毛大雪落在身上,使她早就与整个山川融为一体。
她走几步便停下,感受着自然的寒凉,呼吸着冬日的清冷。等她行到快到山顶时,被松树下一只正在觅食的松鼠所吸引,这让她想起多年前,她在北境时的那只小松鼠。
她向松鼠伸出手,而松鼠好像收到惊吓一般,“吱”的一声跑远了。
她顺着松鼠跑远的方向看去,只见山顶处站着一个身着黑之人,不,他身上早已被大雪覆盖,之所以还能看出他穿着黑衣,是因为他听到松鼠的叫声回头看了一眼。随着他的动作,覆盖在他身上的雪簌簌而落。
他看到来人,怔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间,那人便消失在雪地中。
景文昭也怔了一瞬,随即那颗已经死了的心脏突然“砰砰”的跳了起来,越跳越快,她按捺住想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然后向山顶掠去,可哪里还有那人的踪影?
她站在山顶,脑海中想着那人刚才凝视的方向,该是什么样的情感,才能如此专注的在雪地中一动不动的站立,以至于大雪覆盖了满身?
她顺着那人的方向看去,是皇宫。
天曌五年,二月二十三。
女帝旧疾复发,因病暴毙,天下闻之皆是大恸。
其后,年仅十岁的先皇之孙——景止绍继位,由内阁首辅兼工部尚书顾光、内阁次辅兼礼部尚书匡永、吏部尚书江行、大将军戴京先,四位顾命大臣辅政。
在此之前的一天深夜,女帝正在泰祥殿批阅奏折,门外的祥宁拿掸子掸了掸身上的落雪,走进了泰祥殿。
他拿起挂在一旁的外袍给女帝披上,说道:“天寒,陛下仔细着凉。”
景文昭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祥宁说道:“陛下茶水凉了,属下让人重新上一壶。”
“不用,”景文昭并未抬头,眼眸仍是看着手中的折子,抬手让了下桌案的对面,“祥宁,坐。”
祥宁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坐到了她对面的位置。
此时,她方抬起头看向祥宁,说道:“祥宁,我们认识多久了?”
祥宁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七年。”
景文昭微微有些惊讶他没有任何犹豫就能答出,但她却也并未在这细枝末节上停留,她说道:“朕有事要托付于你。”
“陛下有何事直接吩咐属下就是。”祥宁颔首道。
景文昭将手中的虎符递给祥宁,祥宁疑惑的接过,她说道:“朕要将这江山传位给大皇子之子景止绍。”祥宁想要说话,却被她抬手制止了,“朕思来想去,由顾光、匡永、戴京先,他们三位辅政最合适。”
祥宁疑问道:“陛下,属下听闻当年陛下攻进朝堂时,不见风使舵的只有顾光、匡永,以及李睿,陛下为何不选择李睿,而选择戴京先?”
景文昭淡淡道:“李睿他只是为了明哲保身,是权衡利弊之后最做出的选择,他想要过那种默默无闻、平和淡然的生活,朕又何必强人所难?而戴京先此人虽略有才干,却无远志,以至于易驭之也,但也正因此,其易被有心人利用。他手中有兵权,朕以封其为顾命大臣为由,解除其兵权,同时增加其食邑三千石,如此恩威并施之下,让他对朕感恩戴德、畏威怀德,这天庆江山也便更稳固。”她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至于顾光和匡永,此二人针锋相对十几年,朕看重的就是他们这样彼此制约。”
“那解除的兵权,由谁统领?”
“由马冀。”景文昭答道。但不知为何,听到这个答案祥宁微微有些失落。
景文昭看向祥宁,“祥宁,你跟朕这几年,朕——”她话音似乎顿了一顿。
“陛下放心,属下已净身,不会……”景文昭话未说完,祥宁就急忙表态,但接下来的话,却噎在他的喉间。
按理说,祥宁曾是景宇淳府上的管家,并非是太监,所以不需要净身;而祥宁又因曾是景宇淳的部下,且在景文昭布衣之时多次相助,所以入宫后景文昭也并未要求祥宁一定要净身。但如今祥宁却是净身了的。
景文昭轻声道:“朕方才是想说,我信得过你。”
这一声“我”字,让祥宁的心微微一颤,她用“我”,而不是“朕”,就说明是她这个人在相信他,而不是以皇帝对臣子的驭下之术在相信他!
景文昭再次说道:“朕将这天庆江山看似托付给他们,但实际是托付于你,”她看向祥宁手中的虎符,“这个虎符,马冀那有另一枚,必须两枚合一起才能调兵,”她从桌案下拿出一把长剑,并着一卷圣旨递给祥宁,“尚方宝剑,上斩昏君下斩佞臣,朕将它赐予你,如果有人不从,皆可斩。而这卷圣旨以备你不时之需之用。”
祥宁闻言心中感动有之,酸涩亦有之,也为自己刚才的失落而惭愧羞愤。他起身就要给景文昭跪下磕头,却被景文昭按住了,她郑重道:“你是朕任命的最后一位,也是不为人所知的顾命之臣。要么不出手,出手必要将其置于死地,你可记住?”
祥宁郑重点头,看到祥宁点头后,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祥宁一怔,但也随即知道了她所问何事,他并未急于说出口,过了半晌后,他语音沙哑的说道:“已有五年之久。”他毫不避讳的看着景文昭,“情不知所起……可我,”他顿了顿,“我明知陛下是庆王殿下的……心爱之人,但我却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为了自己不铸下大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