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青》尽为词曲敛封华

8、第 8 章

　　这件事大约发生在言陆成婚后五年。
　　熟悉陆言两家的人都知道，婚后陆青与言霜夫妻二人关系很好。
　　那种好不是寻常那种……不……应该说不只是寻常那种琴瑟和鸣的形容。他们之间，还带着一些别的意味，大家每日看着，却又说不十分明白。
　　最后还是陆青未出阁的妹妹陆缃，说她家哥哥对嫂嫂，是像对女儿那样宠，很像她爹爹宠她。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这个形容怪，谁家夫妻间对妻子像对女儿，可时间一久，在某一个瞬间，看着言陆两人的相处，一拍大腿，对陆缃的说法大加赞同。
　　这个事吧，于是就这样出了点儿事。
　　原来言陆成婚五年来一直无所出，因为两人尚年轻，大家也没觉出什么。但当陆青像宠女儿一样宠言霜这种说法传开后，大家开始疑问：为什么明明感情甚笃的两人却没有孩子？
　　就这样，陆家爹爹他，又开始怀疑起自家儿子能不能行。
　　陆青从他爹那里听到这种打探时，哭笑不得已经难以形容他心情：“爹，你能不能想我点儿好？”
　　陆爹爹只是看了陆青两眼，心事重重地摆摆手走了。
　　陆青没上心，转头就把这事忘了，自然也没同言霜说起。
　　所以当半旬后，这个带着点儿桃色的话题在街头巷尾扎了翅膀一样传开，直至传到了言霜耳中的时候，言霜有点懵。
　　这天夜里，陆青回来的有点晚。
　　他以为言霜已经睡下了，借着透过窗棂的隐约月色动作极轻地掀开帐子，打算同往常晚归时一样，悄无声息去到床上。
　　只是右膝刚搭上床沿，就见原本背对着他的言霜翻过身，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看他，有一点儿对不上焦，显得有点茫然可爱。
　　显然是困得狠了，却一直还撑着没深睡。
　　“怎么了？”陆青下意识压低声音，抬手遮了遮她眼帘，挡住那点微不足道的月光：“这个时辰了还不睡？”
　　言霜没回他，慢腾腾坐起身来，示意他挂起床帐，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陆青一一照做，坐过去时高大身影有一瞬遮住了月光，言霜眼前暗淡了一瞬。骤然的黑暗有时会产生恐惧不安，但此时言霜没有，因为她同时闻到陆青身上熟悉的气息，一晃而过，在她左方位置安安稳稳停下来。
　　“怎么啦？”陆青轻轻问，像怕惊扰夜色，温柔的像月色。
　　言霜靠到他肩上，轻轻打了个呵欠，不答反问：“怎么才回来？”
　　“接了批货，从水路来的那批，不能久停，就连夜入库了。”陆青简短地解释，拍了拍她肩膀，像哄睡一样，柔声道：“好了，睡吧。”
　　言霜却摇头：“我有事和你说。”
　　片刻后，言霜说完，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一开始以为是你传的，又意识到毫无必要，你若想要，直接同我说便是了，何苦来这么一遭？”
　　夜真的太静了，言霜还靠在他身上，因为困倦，难得轻轻软软。
　　陆青在听完言霜的话后，或者说是在听到言霜说“你若想要”时，明明不是那个意思，明明知道她原本的意思，本来放松任言霜倚靠的身体竟蓦的一僵。
　　言霜感觉到了他的僵硬，不可思议地抬头，困意都淡了：“怎么，不会真的是你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
　　陆青哭笑不得：“不是不是。”他三言两语，把半旬前他爹问他的事说了。
　　言霜“哦”了一声，又靠回到陆青身上，双手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环在陆青腰上，手指隔着里衣，下意识摩挲在陆青的腰间。
　　陆青身形挺拔，有一副衣裳遮掩不住的好身材，言霜总能不经意间听到不知哪家的小娘子们凑在一起，轻言细语地谈论。
　　言霜自认讲道理，好的美的被以憧憬的语气谈论起是人之常情，却发现在这一件上占有欲作祟，根本不能忍。
　　现在这具躯体就在她极近的距离，健康的血肉散出一种蓬勃却毫无攻击力的生机。言霜靠的舒服，鼻端嗅闻着他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懒懒道：“可以考虑。”
　　原来，这两人刚成婚时商量过，一致认为不着急要子嗣。那时言霜因为刚上手言如琛书肆的事物，精力有限，就想着稍微缓一缓。却不知为何陆青不单当时答应的很干脆，甚至到现在也不提。日子一久习惯和满足于当下的生活，也就忘了。
　　这会儿她有点好奇，问他：“你那时为何应的那般爽快？”
　　陆青将人往自己身上带了一带：“怀胎太辛苦了，我不想让你难过，这样就很好。”
　　言霜因着这个动作与陆青靠的更近，柔软的衣料摩擦出温柔的暧昧，月光也温柔，她下意识微微攥了攥手中的衣物，忍不住笑他：“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怎么可能永远不要啊？”
　　陆青小声反驳：“为什么不可以，我有你就够了。”
　　夜这么静，两人这么近，言霜听到了，她静了好一会儿，抬头看他：“可是，你不想吗？”
　　避免有孕的的方式虽然很多，但大多于言霜身体有伤，陆青自然不肯，因此床笫间难免受限。
　　可今晚的言霜太惑人，她如蔓草一般缠绕，呼吸身段无一不柔软，几乎对陆青开放她所有。
　　陆青按住言霜抚在自己腰侧的手，将人抱坐在自己膝上，他想温柔，却难控力度，只盼将人揉入骨血，从此你我不分。
　　他扶着言霜上臂，侧头吻她修长的肩颈，那一整片的皮肤就慢慢变的濡湿，散发出两人交融时独有的味道，他几乎无法再克制，呼吸变得深长且重。
　　对言霜来说呢，那深长的呼吸拂过，微凉后是难以忍受的灼热，她如同真的被火苗燎过，忍不住“啊”了一声，似痛似痒。
　　这一声让陆青从刚刚就克制着的呼吸彻底乱了，又听言霜火上浇油一般，自问自答了刚才的提问：“可是我想啊。”
　　只轻轻的一句，叹息一样，陆青整幅心神先是紧绷，然后苦苦支撑的离职轻而易举分崩离析。
　　他握着她的腰肢将人放回到床榻间，见眼前人如画，却多活色生香……
　　这一夜床笫之间春潮不歇，尽是深深浅浅的起落。
　　这种事情，一旦放开了很难回笼，虽然最初是言霜起头，但接下来几天，她莫名有些不敢回视陆青。
　　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像燃着不熄的焰火，哪怕上一刻还好好在吃着饭说着话，只要与言霜对视，便顷刻间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让言霜有点怕他，却又深信他。
　　这天早饭后两人用了些茶，言霜见府上新购的水果水灵，就拿了一个。
　　正吃呢，不经意低头，对上陆青自茶盏间抬眼，两人皆是一怔。牙齿依着惯性闭合，在手中桃子上落下，发出一声清脆，湿润的上唇先是陷进果肉里，然后重新恢复成饱满的形状。
　　言霜看着陆青，下意识觉得要糟，这时要回避已经来不及，因为陆青已经向她伸出手。
　　“来我这。”
　　言霜依言走近，见陆青拉住她空余的那只手，将人由站姿拉低了一些，微俯着身在他的前上方。
　　他就这么看她，不再动作，言霜却有些难熬。
　　她一手还拿着水果，另一只手被好好握着，面前人眉眼英俊灼人，让她的回忆回去了混乱潮湿的昨夜，呼吸渐渐不稳。
　　终于言霜耐不住地趋近，将吻轻轻落在眼前棱角分明的唇上，温润的，如吻了一枚玉。
　　只一个呼吸间，玉一样的男子仰起面庞，同时抬手搭住言霜的颈项，他压下她，与她深深交吻。
　　唇齿交互间皆是鲜甜，一吻过后他侧脸在言霜耳边轻道：“好甜。”
　　言霜握着桃子的手指不自觉微微一颤，几乎是有些落荒而逃一般将手中的桃子扔给言青，一言不发出了房间。
　　她一边走一边想，好险，这人最近好似随时抓住机会就蛊惑人，才知古人说的美人计，原来不分性别。
　　查出喜脉那日，大家都很开心，只有陆青眼里的忧大过喜。
　　“怎么，难道你不想要一个像我一样的小女儿吗？你可没见过我小时候吧。”
　　言霜见陆青神色恹恹，知道他又开始胡思乱想，逗他。
　　陆青的回答却是超出她预料：“不，我不想要一个和你很像的小女儿。”
　　言霜大惑。
　　她笃定陆青绝非是因男尊女卑这样荒谬的想法排斥女儿，可的确也想不明白为何，不由得蹙眉。
　　陆青在她身侧曲起一条腿蹲下，与坐着的言霜视线在同一水平上对视，此刻房中只有他们二人，陆青将头轻轻靠在言霜膝上，语气中竟然带了点儿委屈：
　　“言霜，我不想任何同你有关和你很像的小姑娘，分走我心中对你的感情，我想你永远做我的小姑娘，不必受怀胎生育的苦，不必在别的人身上耗费精力，你和我，一直一直做彼此最重要的人。”
　　言霜静静听着，慢慢笑了，那个笑像春来暖风吹开的花蕾般徐徐，绽放时那样甜又那样暖，只给有情人见。
　　那时言霜心想，除了她之外，大概这世上再没有其他任何人，会知道这个看似豁达的男人，在言霜这两个字上，竟然是这般小肚鸡肠。
　　她抚过陆青的发，低头靠近他耳朵，悄悄安慰他：“好啦，我们不生一个同我很像的小姑娘，我们生一个同你很像的男孩子，和你一起照顾我好不好？”
　　陆青闻言有点不满：“我能照顾好你。”
　　却又因为言霜的语气太过温柔，不愿拂了她心意，说完后在她膝头轻蹭了下。
　　“可是我是真的很想看，一个和你很像的男孩子，是怎么襁褓到孩提，孩提至总角，一直长到现在这个样子啊。”言霜叹息一般轻轻道。
　　陆青没想到言霜会这样说，闻言自言霜膝上抬头，见言霜继续说：“你不是总说，想要更早一点认识我，最好早于任何人，我又何尝不是？”
　　四目无言，情意却凝结成线，绕在两人之间。终于，陆青就着这个姿势，抬起头慢慢吻上言霜，似乎是终于被她说服，接受了他们之间将会有一个孩子，分享他们的爱与时光。
　　在最初的相识，陆青独自情痴，没想过能共她朝暮，只求见她安然嫣然。
　　在言霜的眼中，此情不知所起，然与他度过的朝暮，让她相信此生不渝。
　　原来，深爱自成佳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