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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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屹说到做到，翌日一早就来到了谢府。
沈和暖悬了一夜的心暂时放下，而闻人屹看着特意梳妆打扮过的沈和暖神色不明，但这些沈和暖全然顾不上，她的心神被谢琢牢牢占据再分不出半分给他人。
闻人屹自己也知晓，但他自讨苦吃。
在闻人屹的带领之下，沈和暖终于走出了谢府，一路畅通无阻。
沈和暖从未来过大狱，小心翼翼地跟着闻人屹踏足这青石板上哪怕如何冲洗都留有暗红的印子的地方，死亡与恐惧时时刻刻笼罩着这一片天空，不过沈和暖却忘却了这一切在这里感受到了一股急切的渴望。
她只想见到她的夫君，只想见到谢琢。
“大人，我是冤枉的！”
“放我出去吧！求求你们，放我出去吧！”
“啊——！”
“哈哈哈哈！”
......
悲痛的惨叫声浓郁的血腥味无尽的绝望......走得越深沈和暖心中的希冀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沫一般消散。先前左顾右盼寻找谢琢的沈和暖再不敢多看，低垂着头，无意识握紧双拳，心脏仿若被紧紧攥住，紧紧盯着前方之人的脚后跟，亦趋亦步。
走在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回头，问：“害怕了。”疑问的话语，语气却是笃定的。
突然停下的脚步让沈和暖一时没反应过来，匆匆站定，对于闻人屹的话也没反驳，她的确害怕。
“自讨苦吃。”
袖中的手握得更紧，自讨苦吃吗？她不觉得，我情我愿的事就算自讨苦吃她也认了。她冷漠地想自己害不害怕，是不是自讨苦吃与他何干。
根本不用猜闻人屹就知道沈和暖心里想的什么，闻人屹，她都不在意你在这在意什么呢？
“在最里面那间，你去了会有人给你开门，你有一刻钟的时间。”闻人屹抱臂，姿态显然不准备过去。
他送人送到这已经是情至意尽再没比他更大方的人了。
“谢谢。”沈和暖轻声道谢，这一声真心实意。
不过闻人屹完全不想接受。
沈和暖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向黝黑的长廊，仿佛一漆黑怪兽张开巨口等待猎物，深深吸气，她怕黑，但那里有谢琢，于是踏步而行。
落后的闻人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这么多年没一点长进，胆子小成这样还说不是自讨苦吃，她知不知道自己害怕成什么样了。
不过三五步的间隙，闻人屹就追上了人。
沈和暖看着前面的身影愣了愣，随后听到了带着恼意的一句“跟上。”
“开门。”
“是。”狱卒上前打开锁链，推开牢门。
阴暗之中唯存一抹白，狱中双手双脚被铁索束缚的人费力抬头，对上了一双含泪的眸子，眼中惊讶喜悦一闪而过，眼神复杂，扬起一个温和安抚的笑。
闻人屹没看沈和暖，他烦的不行。给了狱卒一个眼神，两人离开给沈和暖和谢琢留出空间。
“水水。”
温和的熟稔的渴望已久的一声水水，让沈和暖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漱漱落下。未到一丈的距离踉跄着向前奔去，跌跪其前，想抱住人却不敢伸手，白色的衣袍上浸出血迹，沈和暖不敢去想去看衣下的伤，更不敢碰他，怕弄疼了他。
她的温润君子从未如此狼狈过，让她如何能接受，如何不伤心，如何不泪流，她的心也似摔到地上被碾过一番。
谢琢看到了沈和暖的顾虑，微微一笑，身体向前靠去，让沈和暖靠在自己肩头。尝试去拥抱的手却因为手上的锁链束缚再做不到，谢琢第一次对手上的束缚感到头疼苦恼。沈和暖感觉到了他的苦恼，伸出手，以保护的姿态轻轻抱住了谢琢。
“谢琢。”
“谢琢。
“谢琢。”
沈和暖明明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太多太多问题要问，可此刻除了谢琢二字，什么话都忘了，除了眼前的人，什么都抛之脑后。
这一次她呼唤他的名字终于得到了回应。
“我在。”
“我在。”
“我在。”
泪无声往下流，除了哭，她再没别的办法发泄情绪。谢琢感受着肩上的湿润，闭眼遮住眼中的心疼，心脏酸软，一只手轻轻地拍。
半晌，只一句，“委屈你了。”
他现在作为朝廷重犯，不用想也知道水水进来看她有多么不易。不过倒是了了他生前最后一桩心事，还能见到她，知足了。
一句委屈了让沈和暖所有的委屈如数爆发却又都烟消云散。她拭去泪水，勾起一个笑，摇摇头，认真地表明自己的心迹：“不委屈。我们是夫妻。”生同衾死同穴。
谢琢感受到了她话语背后的决绝，他的小妻子柔软单纯对自己认定的事却格外坚韧，但这次不行。
他看向沈和暖，“水水，我书房案牍上的盒子中放着我留给你东西，记得去拿。”谢琢温和地说。
“是什么，是不是翻案的证据？我才不信你通敌叛国，我一定帮你翻案好不好？”沈和暖才止住的泪又流出来，她也知晓不可能，可是她还是天真地问出口。
三年夫妻，同床共枕。谢琢知道她，她又何尝不了解谢琢呢？可是她不要，这是她早就做好的决定。
谢琢轻叹，今日她流泪太多。官场复杂，从他踏入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准备，可是沈和暖不该这样，他到底还是连累了她。
悔意和恨在此刻涌上，是他行差踏错，是他傲世无知，非要吃个教训方知何为疼痛。只是一切已经来不及，想通却也想不通，最后他最对不起的就是沈和暖。
抬手，轻轻为沈和暖最后一次抹泪，珍重又珍重。
“你的手......”沈和暖轻颤，她不懂，碾成碎片的一颗心还能再怎么破碎，还能再怎么痛呢？
低头，看向谢琢前头一直藏在衣袖中的手。
谢琢只想着为她拭泪，倒是忘了，自己的右手废了。
左手擦泪，右手使不上力毫无知觉地通过锁链挂在空中。他想，他今日属实太过狼狈了些，实在有辱自己在水水心中的形象，他是知道自己在水水心中是有些“风仙道骨”的，他不再完美，不过倒也没有那么无法接受。
仙人走进人间的烟火，谢琢活在人间。真的好可惜，自己现在才触到这样鲜活生动的真实。
这一次泪也流不出了。
她的夫君十七高中探花，提笔写绝世文章，多年苦练一手好字丹青，是他的自尊是他的骄傲是他的挣扎，是他的多年。
“现在不痛了。”最开始的痛苦变得模糊，只是一只手，有沈和暖替他疼惜。
“我好恨啊，我好恨啊......”痛苦充斥着沈和暖，前所未有的恨意让她产生毁灭的欲望，他们该死他们该死他们该死！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无力酿出痛苦绝望，钻入心脏深入骨髓。
“水水，此案我已无法脱身，你若能走，那我才会心安。”谢琢收敛起所有的感性，脸上第一次露出恶劣，理所当然道：“至于谢家，才该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露出一个好似稚子的笑，有种报复成功的得意。
沈和暖反驳：“我们才是最该如此，我们本该如此。”
谢琢一怔，很快掩饰过去，凑到沈和暖耳边，低语。
沈和暖愣在原地，瞳孔放大，喜悦与痛苦迷茫交织。
一刻钟如同指尖流沙留不住，狱卒返回，对着沈和暖恭敬提醒：“夫人，该回了。”
沈和暖攥紧了谢琢的衣袖，不安又倔强：“我不走。”
“我不走。”
“我不走。”
她还能抓住什么呢？沈和暖不想管了，此刻她想做的就是陪在谢琢身边。
狱卒难做，为难地看着沈和暖。
“水水，听话。”谢琢轻轻掰开了沈和暖的手。
“谢琢，我要怎么办？”沈和暖还是下意识向谢琢求助。
谢琢眼里闪过不忍，只是说：“活下去，水水。”
谢琢一直看着沈和暖，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心也随着缺了一块。
水水，娶你是时清最大的福。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别怪他。
中午阳光正好，沈和暖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闻人屹站在谢府门口，看着她失魂落魄。
回到谢府，书房重地她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进入其中。推开门，举目，书房显然被搜检过，少了很多东西。沈和暖面无表情地踏过门槛，迷茫却又极具目的地走到书案旁。
书案上只留有一个盒子，这是谢琢留给她的。
盯着盒子看了半晌，沈和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打开了盒子。
唯有一张薄纸于其中。
纸上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极具风骨的瘦金体。
“琅琊郡人谢琢，有妻沈氏沈和暖，三生有幸结夫妻之缘......愿妻娘子相离后，重梳蝉鬓，另聘如意郎君......伏愿娘子平安喜乐。①
立此文为契，永弘二十一年。”
沈和暖看了一遍又一遍，字字句句都要刻入脑子一般。
从此，她便不再是谢琢的妻。
一滴泪终是落在纸上。
自从，她再不是谢琢的妻。
可是她好不甘。
她真的好不甘。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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