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错了,我没说过这话。”姜来看着远处群魔乱舞的新生,不去看陶以此刻的表情。
身旁的人一声不吭,周围安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这是生气了?姜来正想着要怎么缓解尴尬就听见陶以低头咳了两声。
闻到空气中的烟味,姜来扭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同学,蹙眉:“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抽烟?信不信我告诉蒋主任?灭了!”
刚刚点燃烟的八班同学:“……”
在姜来的恐吓下,八班同学掐了烟,灰溜溜地跑到八班上体育课的地方。
“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学生手册?”
姜来回过头就看到陶以在看自己,顿时心中不爽站起身来,低头盯着陶以干净的发旋说:“下了课赶紧回家。”
陶以:“我留下上晚自习。”
“你一个走读生上什么晚自习?”姜来疑惑,满脸不解。
“……想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儿。”
“……?”
“不行!”姜来严词拒绝,晚自习九点才下,陶以一个弱鸡走在街上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小学的时候就发生过几次,他不可能每次都及时赶到来救他。
“可我已经和老师说过了…”陶以看起来很为难。
姜来:“那你再说一遍你不上!”
“……”
晚自习,数学老师发了张试卷下来做。
姜来成绩差,试卷发下来他看都没看就丢到一边。
反观坐在旁边的陶以,写的很入神。下午无论姜来怎么说,陶以都不肯回去,本事不大脾气还倔。说他两句还板着个脸不开心,摆脸子给谁看?
手机连着振动了好几声,姜来低头一看。“蟹堡王怀城分店”的消息弹了出来:
【宋初一:谁知道七中那孙子的联系方式,我要找他约架!】
【Y:上次没被打够?(吃瓜.jpg】
【宋初一:@Y上次那是意外,老子实力很强!他奶奶的,竟敢在游戏里羞辱我!】
【姜果:@姜来,哥我妈要我来问你周末回来住么?】
【姜来:@姜果,不回来。】
【姜果:好吧…(泪汪汪.jpg】
【姜来:(摸摸头.jpg】
【Y:咦~你们俩够了,兄弟情不值钱!】
【宋初一:@Y,蒋亚群你怎么不实名?搞什么特殊?】
【Y:少管天管地!(滚.jpg】
【宋初一:@姜来,那你住哪?你爸家?还是学校?】
【姜来:可能么,住姥姥家。】
【宋初一:好啊!正好和我一起回去!】
………
群里继续发着消息,姜来对他们聊的话题不感兴趣。关了手机正准备睡觉,突然一张写满答案的试卷摆到了他桌上。
“你干嘛?”姜来对上陶以的眼。
“你成绩太差了,想帮你提上去。”
“……”
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
姜来把试卷还回去,一脸冷漠:“看不懂,拿走。”
“我上面写了解释——”
“写了解释我也看不懂,你字丑!”
陶以垂眸看了眼卷子上的字,字迹工整有力,还是正楷。难道姜来识字少?
陶以:“那我跟你讲。”
姜来张了张口,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头顶的风扇吱吱地转个不停,也没吹散姜来的躁意。
看着被拽走的试卷,陶以笑了一下,伸手拿走了姜来桌上的空白试卷。
一整张试卷姜来就看懂了几道基础题,他犹豫着要不要问问陶以最后的那道大题怎么写时,突然意识过来什么。
我是傻逼么?他要我写我就写?
合上笔盖,水笔一丢,继续摆烂。
旁边的人低头咳了一声。
姜来瞥了眼陶以的水杯,以往装满黑稠中药的水杯,现在却是空的。
姜来:“怎么不泡药?”
陶以:“引水机坏了。”
“哦。”
下课后,陶以的水杯被人一声不吭地勾走,连同桌上放着的药包。
五楼教导处。
姜来兑了半天水,才找到合适的温度。泡了药,就闻到一股苦味。这么黑,是有多苦?
拧着眉泡好药,姜来看了眼时间,还有三分钟上课,跑去小卖部还来得及。
田主任见自己的办公室开着灯,一脸诧异。猫着腰走近一看发现是姜来在里面,表情又恢复平常。看到姜来手里黑乎乎的水杯又皱眉:“你干嘛?下毒?”
“帮同学泡药!”
田主任用“你有这么好”的眼神目送姜来远去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喊:“姜来——谁给你的胆子,敢进我的办公室!!”
距离上课还有几秒,姜来出现在教室后门。
他微喘着气,用手背擦了下汗。走过来把水杯和水果味包装软糖放到陶以桌上,从始至终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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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你今天不给我多打点肉我就不走了。”宋初一端着餐盘稳站在打饭窗口。
他身后还排着好长的队,后排的人见宋初一一直不动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骂骂咧咧。
食堂阿姨一脸不爽地乜了他一眼:“你盘里都有这么多肉了,你还想要多少?别人不要吃啊!你难道刷了16块钱的餐费?!”
中餐8块一顿,16块就是两倍的价格。这个阿姨是懂内涵的。
“没几个好吗,都被你给抖完了,况且我现在正长身体要多补充营养。”宋初一振振有词地说。
后面的姜来看不下去了,踢了他一脚:“宋初一,差不多行了。”
“你踢我干什么,还差很多,别吵吵!”
姜来晃了晃手中反着光的餐盘,面无表情地道:“信不信我把这个怼你脸上?”
“信!你等一会儿,阿姨反正你不给我加肉我就不………谢谢阿姨!”宋初一看着阿姨给他多加的一点肉沫,心里满足的要死。
十六七岁,虽然是一无所有的年纪,但也是最容易满足的年纪。
“下次打饭别来我窗口!”食堂阿姨在后面伸着头大喊。
吃完饭,姜来和宋初一在走廊上碰见姜果。
“中午好啊果子和同学。”宋初一永远都很热情,无论对谁。
姜果旁边的同学愣了一下,虽是新生但也知道一些校内的传言,他敢肯定刚才和他俩打招呼的一定是宋初一,因为他远远的在操场见过一面。
“果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都不和我说话了。”宋初一委屈巴巴地说。
姜果抱着练习册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什么没有,有好吗!”旁边的同学觉得这是一个报复回去的好机会,虽然他不知道姜果和宋初一是什么关系。
“他被人给欺负了!”同学话音刚落就被姜果撞了一下。
宋初一一听收了笑容:“什么,是谁敢欺负我们聪明可爱又善良的姜果?!”
姜果抢先答道:“没有,他胡说的,嘶——!”
不知何时姜来趁其不备在姜果手臂上捏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不疼呢。”
姜来抓着姜果的手不让他动,并把他的袖子撸上去。入目的是手臂上的大大小小的淤青,姜来的眸子一下子冷了下来。
宋初一瞅见后反应更加激烈,连忙挥手说:“哎我这暴脾气,同学你说是谁干的?”
“高兴伟。”
宋初一:“还高兴伟,老子等下就让他变成伤心伟!”
姜来看了一会儿把衣袖拉下,对姜果说了一句:“上药了吗?”
“嗯,”姜果点头,见两人要走,姜果怕出事急忙说,“哥!我真没事!”
同学将姜果拉住:“站住吧你,刚刚那是姜来吧,他是你哥啊?我说你们俩怎么长挺像,我要是有这样的哥哥我看谁还敢负我!”
姜果没心思理这些,只是担心:“谁要你告诉他的,出点事怎么办!”
这就是姜果瞒着的原因,他不想让姜来因为自己去和别人打架。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同学莫名觉得很委屈。
姜果回到教室还是不放心,打电话给姜来却是宋初一接的,他道:“放心吧果子,没出什么大事,就和他讲了几句道理话。就完了。”
虽然宋初一再三保证,可姜果还是不怎么信。他俩在一起不捅点娄子来是不可能的。
此时的八班教室。
“哎哟,伟哥你这是怎么了?咋负伤了呢?”王松掏出湿巾想为高兴伟擦去脸上的血渍,却被高兴伟一把夺过并骂骂咧咧地说,“操他妈,真没想到姜果竟然是姜来的弟弟!”
“什么?伟哥你说姜来是那小子的哥?亲哥?”潘朋道。
王松一下就理清了关系:“你傻啊,他俩都姓姜!当然是………等会儿,伟哥你该不会是………”
“没错,姜来和宋初一两狗逼玩意儿!仗着人多欺负人少!”高兴伟一脸愤怒,好像人多就能打赢一样。
王松接道:“呸!真不是东西!不要脸!”
高兴伟一拳砸在桌子上:“今个儿我咽不下这口气,你们两个晚上一起和我再去打一架。”
“没问题,我倒真不怕他!谁不知道他是靠关系进一中来的,就这点我就瞧不起他!”王松答应的很是爽快,“你呢,朋子?”
“我……我啊?”潘朋其实不想去,但看到两人期盼的眼神一咬牙答应了,“去,当然去,一定帮伟哥出了这口气!”
几个人打算约姜来和宋初一在那栋旧教学楼里“决斗”,主要是哪里没有摄像头也没有人。由王松送来约战书,说谁不来谁是孙子。
约战书只送了一份,姜来懒的跑去四楼通知宋初一也懒得打字,虽然只有一楼之距,姜来将约战书揉成一坨丢进垃圾桶后便趴在桌上睡起了觉。
一个下午陶以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姜来,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前陶以忍不住问:“今天那个……”
陶以斟酌了一下用词:“那个…没头发的找你什么事?”
没头发的?
姜来想了一下王松的发型,就一光头。
他随口答道:“约我去斗地主。”
斗地主需要这么正式?还送书信来?
虽然怀疑但陶以没有再问,姜来也没有再答。
晚自习过后姜来已经到了宿舍楼下,却没有进去。而是往反方向走去,要不是怕他们事后再去找姜果那个蠢东西的麻烦,他才不去见那几个铁憨憨。
走进旧教学楼时,姜来突然忘了高兴伟约的是几楼。只得一楼一楼的找,从一楼第一间找到五楼最后一间,找到他们时姜来已经很烦了。
这时高兴伟还来了一句:“怎么,就你一个人,宋初一那怂货不敢来了?!”
“我没叫他,开始吧。”教室的没有开灯,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出少年精致的轮廓,略蹙的眉头。
“切,你还挺拽。今天在厕所我栽了,那是因为你们有两个人………”还没等高兴伟说完姜来就一拳打了上去。
四人就这样开始了群架模式,教室里都是废旧桌椅,随手就可以用来做近战武器。混战中王松的叫骂声最大。
从旧教学楼出来,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路。
老槐树下站着一个人,月光泻在树叶上,裁出的光晕落在那人身上,树下的人好似在淡淡发光。
“姜来,”陶以拉住姜来的手臂,姜来没有抬头只是说,“放手。”
“去医务室。”一中的校服有三种颜色,白、天蓝、深蓝,姜来校服上的血渍显得格外的刺眼。
姜来挣脱陶以的手:“不去,让开!”
“不让!”
医务室。
正在药柜找东西的陶以,道:“外套脱了。”
姜来很听话地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短袖。
陶以看着姜来青紫的手臂和脸上的伤痕,心里莫名有一种姜来被校园.暴.力了的心情。再一看姜来染血的双手心里一紧,眸色冷了下去。
“手摊开。”陶以的声音隐忍又克制。
陶以眯眼仔细看了一下拿起镊子:“有碎玻璃,”其实除了碎玻璃还有些尖细小木屑。
看着陶以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自己的模样,姜来心里莫名有一丝酸涩。
记得小时候他每次受伤,陶以也是这副表情。眼眶红红,拉着他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被揍了。
六年级那会儿姜来帮过陶以一次,秉承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趁着宋初一给他妈妈送饭的半个小时,姜来都会把陶以送到安全的路口目送他回家。
这也只维持了半个月,半个月后宋初一他妈妈工作又调换了。姜来就再也没有去过明诚小学那段路口了。
小孩总是健忘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姜来快不记得有陶以这么个人了,直到开学陶以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宿舍门口。
并且开口就丢了一个惊雷:“谈恋爱吗?”
一想到这个姜来又开始头疼,早知道这人性取向是这样,他当时肯定扭头就走!
当初那个正义是非行不可吗?
正想着,手心感受到一股暖风。陶以对着他受伤的手心轻轻吹了吹。
仔细想来,陶以除了有点烦外,倒也挺好的。
他爸都没对他这么好过,说起他爸也是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