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夏》莫将晚

2、CH2

　　“不打，滚！”姜来拉开门说了一句就把门关上，过了一秒后又拉开门，一脸愣怔声音也高了几度，“你刚刚说什么？！”

　　门外的男生深吸一口气，手指捏紧杯子，指尖泛白：“谈恋爱吗？”

　　这次姜来听得很清楚，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震惊。良久，姜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男的……”

　　“嗯，我知道。”男生很平静地点点头。

　　姜来本想说“你真的是同性恋么”，但开口却是：“滚！”

　　宿舍门被重新关上，男生站在门外盯着门上白漆写的“302”看，过了会儿才离开。

　　-

　　“这次分班分的真烂，为什么我们会和他一个班啊？”
　　“你别说了，我都有点怕他。不行，我得跟我妈说我要转班。”

　　“要不你去楼上跟宋初一做同班？”
　　“比起他，我还更乐意宋初一。主要是他这人，人狠话不多。”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讨论的都是诸如此类的话题，话中的“他”指的也正是姜来。

　　姜来刚出现在教室门口，空气就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有些人甚至正襟危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俨然一副乖学生样。

　　姜来径直走向了最后一组最后一排的那个靠墙的空位。

　　刚坐下老师就来了，是个中年男人，地中海发型。他在黑板上郑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呢叫柴进，有十多年的教学经验了，以前都是教的高三，现在是你们高二二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在座的同学有一小部分是我高一下学期上过课的。应该也知道我的作风。”

　　“那就是坚决不放弃班上的任何一位同学！”柴进说着环顾了班上一圈，“姜来同学。”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姜来站起来时一脸懵，回忆着自己刚刚没迟到更不可能讲话，讲台上的地中海他也不认识。

　　柴进说：“想知道你不认识我，我为什么认识你对吧，很简单，因为成绩。你也不用站起来，先坐，我只是叫你起来认认脸，在此之前我也只知道你的名字。”

　　姜来坐下后都无力吐槽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开始玩单机小游戏。他有一个小游戏的链接，宋初一发给他的，整整有十个小游戏。

　　柴进双手撑在讲台两侧，不紧不慢地讲着：“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是怀城三中的陶以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柴进带头鼓起了掌，一片掌声中夹杂着议论声。坐在姜来前面的两人开始交头接耳，声音不大，姜来却听得很清楚。

　　a：“诶，你说三中的为什么会来一中啊，三中多好啊市重点高中，很多人花钱都进不去！”
　　b：“不知道，我只知道三中都是学霸。”

　　a前面的c转过头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姑是三中的老师，听我姑说好像是因为被霸凌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姜来心中一紧，操控的游戏人物“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a一脸的不相信：“不会吧，这么惨。”

　　从门口走进来一个背着书包，微低着头男生。进来时有些女生捂着嘴惊叹：“哇，好帅！”
　　“他好白，好高啊！”

　　柴进完全忽视底下的唏嘘声，笑眯眯地抬手示意：“同学介绍一下自己！”

　　“陶以，”陶以表情淡淡的，目光一直盯着后排的角落。
　　有同学顺着陶以的目光向后瞥了一眼，又迅速收了回来。

　　“……”
　　这就介绍完了？
　　柴进略显尴尬，摸着鼻子：“那找个空位坐下吧。”

　　班上唯一一个空位，就只剩下倒数第二组最后一个位置了。

　　视线突然暗了下来，姜来抬头看到挡住光线的人，下意识地蹙眉。
　　看清眼前的人时，姜来一愣，瞬间离得好远。眼神一直在班级里乱飘，就没有其他空位了吗？
　　经过一番确认，的确没有。

　　陶以坐下后，柴进满意地点点头，开始了今天的主题班会。

　　空气中慢慢腾起一股子药味，不大，也不算难闻。

　　身旁没什么太大的响动，姜来看着陶以拿出书翻看了几页，随后偏过头去咳嗽了几声。
　　“……”

　　手机振动了几下，姜来低头看着宋初一发来的消息。

　　敲完最后一个字，点击发送。一抬头姜来就看到自己桌上多了一张纸，上面写着：

　　我注意你很久了。

　　姜来：“……？”
　　还有完没完了？！

　　那只苍白的手又伸了过来，可以看清薄薄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明诚小学。

　　“拿回去！”姜来把纸条扔回陶以桌上，向墙边挪了挪椅子。

　　坐在前面的同学听到声音，向前缩了缩椅子。

　　陶以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拿着纸条继续写，写完一张就往姜来桌上扔一张，也不管他看不看。
　　渐渐地姜来桌上就有七八张纸了。

　　抱着“我倒是要看看他喜欢我什么”的心态，姜来把桌上的纸条看了一遍。

　　—我注意你很久了。
　　—有多久？

　　—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明诚小学。
　　—我又不是明诚小学的。

　　—有次下午你经过那，我被高年级的人欺负，你帮了我。
　　—我小时候有这么爱心泛滥？

　　—你安慰我说别哭了，还抱了我。
　　—你特么的胡说！

　　—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还记得。
　　—我…算了……

　　………

　　都是诸如此类的句子，姜来看完一张就把一张纸条揉成团。

　　“我是认真的，我们可以谈——”

　　“不可以！”姜来压低着声音，教室这么多人，他想干什么？公开出柜？

　　陶以皱了下眉，看起来不太高兴。

　　你还委屈了，我都没有把这团纸扔你脸上。对了，我应该扔你脸上的，你这是性骚扰！

　　姜来抓起纸团作势要扔，就看到陶以低头咳了几声。看着还挺难受的，眼尾都红了，睫毛湿漉漉的。

　　“姜来同学你在干什么？！”
　　随着柴进的声音，大家都往后排看去。

　　“……天哪！”
　　有胆子小的女生捂着嘴抖，在他们看来就是姜来抬手准备打陶以。

　　“不能欺负新同学知道吗！”柴进看着很严肃，说话声音也冷了几分。

　　姜来垂下手把纸团扔进教室后面的垃圾桶，声音更冷：“我没欺负他。”

　　差生欺负新生，换做别的老师，姜来现在已经站到外面去了。

　　但柴进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相信我们班的每一位同学！大家都要和睦相处互帮互助！”

　　虽然老师没有说什么，但在大家的潜意识里就是姜来准备打陶以然后被老师发现了。
　　坐姜来前面的同学又把椅子往前缩了缩。

　　陶以看着紧贴着墙坐的姜来，张口：“能谈——”

　　“闭嘴！不能！”
　　没完了是吧！

　　拿出草稿纸，姜来烦躁地在纸上画着圈。正在思索陶以刚刚写在纸上的事，他其实是有印象的。

　　六年级的时候，宋初一他妈妈工作调换，换到了明诚小学旁边。

　　宋初一放学给他妈妈送饭，叫上了姜来一起去。放学时间，明诚小学校门口堵了好多人。

　　宋初一送饭一送就是半小时，姜来杵着无聊就到处乱转。经过一条小巷子边，看到一群男生围着一个小孩勒索着要钱。

　　小孩没钱，哭的很厉害，一抖一抖的。当时的姜来正义感爆棚，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过冲上去就干。最后和送完饭找过来的宋初一一起被揍，身上唯一的两块钱还被抢走。

　　一生要强的热血中二少年宋初一不服，脱了自己的鞋追了上去。

　　姜来在原地抱着那个小孩安慰，小孩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眼泪和鼻涕全蹭在他身上。
　　这是什么羞耻的记忆。

　　莫名对上陶以的视线，姜来顿时觉得更羞耻了。为什么会有人在那样的情况下记一个人记这么久，还想和那人谈恋爱？
　　纯属有病。

　　八点半，班会还在开。姜来发现柴进贼能说，好多班级开完班会就下课了，就他们班还在讲。

　　姜来在陶以不知道第几次转过头来看他时警告：“再看一眼，我就把你眼睛刺瞎！”

　　陶以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过头去。
　　“明天看。”

　　“……”
　　草稿纸被姜来抓的咔咔作响。

　　好在班会终于开完，在柴进说出“散会”的那一刻，姜来火箭一样的逃离。
　　少年消失在楼梯口，耳尖染上一点薄红。

　　晚上姜来的三个室友静悄悄地走进宿舍，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小胖子叫包一发，眼镜男叫安小博，瘦高个叫李宇。

　　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里屋的灯亮着，说明有人在里面。

　　此时302宿舍安静到诡异。
　　【包一发：我现在能换宿舍不？】

　　【安小博：不能，对面301都满员了。】

　　【李宇：唉，我们这样用微信聊天也不是办法啊！我都想去买一份保险，天知道和他住一起我有多慌！（瑟瑟发抖.jpg）】

　　【安小博：你话挺多。】

　　【包一发：就是，就你慌我们不慌啊！当着老师的面他竟然也敢欺负人，唉，他的新同学同桌真可怜。】

　　他们都是从怀城中学升上来的，现在一想起姜来在初中的事迹，他仨就瑟瑟发抖。

　　男生厕所：姜来将一人踹进坑内，用拖厕所地面的拖把暴揍了一顿。

　　校外：姜来和五班的宋同学将某学校的校霸打了一顿。听说最后进了趟局子，也不知道他俩是怎么被放出来的（校外斗殴记大过处分）

　　…………
　　类似的事迹还有很多，此处不一一说明。

　　【安小博：安啦，反正宿舍不见教室也得见，想开点。（咸鱼躺.jpg】

　　正在此时里屋的门开了，安小博吓得手机都抖掉了。
　　姜来拿着手机转了出来，嘴里说着：“看吧，挺好的。”

　　接着又转进了卫生间。三人吓的直接跳到床上，抱着被子保护好自己。

　　手机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嗯，是比那什么励志楼强多了。咦？怎么没见你舍友啊？”

　　姜来转了出来手机镜头对着包一发：“胖子笑一个。”

　　包一发扯出了一个“安详”的笑容，接着镜头又转向其余两人。

　　女人的声音再次传出：“看着都挺和善的，别老给人取外号，什么胖子，人家胖点多好看。你就是太瘦了，多吃饭多长肉我就快乐，别欺负人家知道吗………”

　　姜来转进里屋后，三人飞快的在手机上打起了字，他们怕说话声音太大惹着姜来，被揍。

　　【包一发：家人们，你觉得我还有救吗？（瑟瑟发抖.jpg】

　　【安小博：没有。】

　　【李宇：笑的太难看。】

　　次日清晨。
　　“还不出来，是没醒吗？”包一发小声嘟嚷着，“开学典礼迟到被田主任抓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田主任人送外号田多鱼，是他们学校出了名的严格，无论是多捣蛋的学生他都能搞定。

　　不仅如此田主任还爱管闲事，上至纹身、发型，下至指甲盖、鼻毛。

　　导致很多学生见到田主任都绕道而行。还有学生专门为田主任做了一套表情包，比如田主任一脸严肃负手走在学校，表情包就是这样的：

　　【让我看看还有谁上课迟到（盯.jpg】

　　与田主任并提的蒋主任外号蒋狗，但凡谁抽了根烟屁股他都能闻出来。

　　李宇边穿鞋边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谁知道他有没有起床气。”

　　“怎么没关系！万一他迟到了还说我们没叫他，那可昨整？！”包一发脸上的肉都拧成一团了。

　　经过“激烈”的讨论后，他们决定由安小博去敲响里屋的门：“我真敲了？”

　　“嗯，快点。”
　　“别磨叽。”

　　安小博颤抖着小手准备敲门，正当他下定决心敲下去时，门开了。

　　敲门的小手敲到姜来的胸口，姜来随即说：“有事吗，堵门口？”

　　三人齐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姜来出去后安小博都瘫在李宇身上了，嘴里喃喃道：“完了，我打了姜来，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