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盛夏》清川舟行

4、十七

　　床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林逢夏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看眼手机，她的动态下有很长一串的祝福，来自家人，朋友，以及一些不太熟的学弟学妹们，唯独少了她。
　　林逢夏自嘲的笑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的失望够多，现在她已经不那么难过了。她挑着信息回了感谢的话，然后就去洗漱，准备上学。
　　等林逢夏收拾好自己，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林家算是高知家庭，林父是高级干部，林母是大学的教授，平时工作忙，但是夫妻二人对林逢夏的关心却没少，不论是学习或者生活，都给了林逢夏高质的环境条件。
　　但林逢夏对这些都不太在意，她的性格并不是那种热烈外放的性格，她是个低调的人，按她的预期发展，她的成长本该安安静静，即使爸爸的身份突出。但她没想到，林逢夏这三个字有一天也会被大家讨论，放在光下爆晒。
　　到了三中，林逢夏下了车。她现在已经高三了，时间过得好快，她和江宁那一年的故事，早已停滞。
　　她走进了教室。
　　还早，教室里来三分之一的学生，林逢夏坐下抽出一本单词书，就开始记起了单词。
　　枯燥。林逢夏觉得这样生活该早点到头。她早就这么觉得了。自从江宁离开后。江宁离开了她的生活多久，她就枯燥了多久。
　　其实只是回到最开始的生活而已。她只是对有江宁的生活上瘾了。
　　平城。江宁如今生活的地方。林逢夏看过地图上临城和平城相隔的二十公里。不算远，好歹还在一个市，临城和平城算是市里发展最好的地带。林逢夏知道，这短短的距离无法把她找江宁的渴望扼杀掉。

　　江宁如今在平城一中读书，高二结束时她从临城离开。至于为什么离开。太多传言。
　　江宁没对林逢夏说实话。
　　她说:“林逢夏，我能喜欢你多久。”
　　“我其实还是会喜欢男生。”
　　这些话很畜生，她自己也知道。她知道那些话打碎的不止是林逢夏的真心，还有她们珍视的曾经。
　　但她没办法。她本来就是个做了很多混账事的人。她的爸爸妈妈都是政府干部，都有点成绩，他们和林逢夏的爸爸都认识。
　　她知道在这种圈子里大家在意的很多。她知道她和林逢夏有暧昧的事会传的很快，她知道这事被发现后果很严重。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在没有犯大错前，离开临城。所以她答应了爸妈。
　　林逢夏生日这晚，她想了很多。
　　她就看着林逢夏的动态，看着一条条祝福，她是没资格的那个，她没有立场，她这一刻觉得她就和这黑夜一样，已经没法出现在白天，没法出现在林逢夏的生活。
　　江宁知道心里的伤口越来越大，但只要她不说，谁也不知道。
　　“好像离开你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变化。我习惯了换环境，我很快可以拥有很多朋友，我身边也会出现很多追求者，没人提起我们，好像那一年早已抹去。好像我的生活一直都是这样。”
　　江宁手背遮在眼前，“可我不开心。”
　　江宁突然想起她的十七岁生日，林逢夏没有到场。
　　她知道她来了，她知道她偷偷陪她过了一个生日，她记得她要她健康，自由，开心。
　　江宁笑了笑，才多久，这愿望就失灵了。
　　一晚没睡虽然没多大影响，但江宁对外表要求高，她还是遮了瑕。
　　当她走进教室，她又看见她的座位上摆了花，江宁现在心情不好，对这些东西已经感到厌烦。
　　旁边关系还不错的林岁朝提醒她:“这是韩声送的。”
　　韩声。那个官二代。不过他们的父母是同事关系。江宁记得自己已经很明确什表示过不喜欢，只是对方不知道哪来的毅力，一直死皮赖脸的跟着她。
　　江宁轻轻嗯一声。
　　林岁朝见状问江宁:“你没休息好？”
　　“有点。”
　　“那你现在休息会吧，老师来了我叫你。”
　　江宁没回，往桌子上趴了一会。
　　江宁对人都很亲和，只是你靠近了才会发现，她总给人一种淡淡的距离感。林岁朝和很多人一样，见到大美女就像和她做朋友。
　　那天她介绍完自己的名字，江宁看着她轻轻的笑，问她“姓林？双木林？”林岁朝点头。
　　江宁表情没什么变化，然后说这名字好听。但从那以后，江宁倒是和她走得比大部分人近。
　　江宁没想到自己睡一会还能做个梦。梦里她又看见了林逢夏，她们坐在一个班，但是她们不再是同桌，她坐在林逢夏后两个位置，从她的视角，可以看见林逢夏转过身来和后桌讲话，看林逢夏笑的张扬，只是她的眼神不会再分给自己分毫，江宁觉得难过，还有不甘心，明明曾经只有自己才是和她最亲近的人，那双眼睛装的都是自己，她永远不会落下自己。
　　江宁被那股强烈的酸胀感弄醒了。
　　窗外是强烈的阳光，就和那年她们刚认识一样，但是教室的摆设，周围坐的人全都不一样。
　　刚刚梦里的被丢下的感觉轻易淹没她。
　　江宁垂下眼，努力压下这些糟糕的情绪。
　　课间休息时，韩声跑到江宁班门口。
　　江宁的位置靠外走廊，韩声就趴在窗边和她说话。
　　说实话，江宁身边的桃花多，但是质量都挺高。起码外表这关是过了。
　　但江宁永远是先提分手的那个，永远是不回头那个，永远是对方放不下死缠烂打。
　　“干嘛？”江宁冷冷的问他。
　　“我爸组了个饭局，请了些关系不错的同事和他们的孩子，”韩声说话的声音压的很低，班上还有很多人在睡觉，“给我十八岁庆生，你想来不来？”
　　江宁觉得无语，她不知道为什么韩声为什么要多跑一趟，她想来还是不想来，最后她都得来。
　　这饭局的主人是韩声爸爸，不是韩声。所以这饭局不是她情不情愿，就算不愿，江父也会让她去的。更何况，他们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近。
　　“知道了。”江宁叹了口气，她没说想不想，只回答了去不去。
　　韩声没放心上，江宁答应去他就很高兴了。毕竟她会参与自己的十八岁。
　　“好。我到时候来接你，等他们工作完还要会，我们先去。”韩声笑着说，他的声音都抑制不住的激动。
　　“嗯，行。”江宁想着还要去给韩声挑礼物就麻烦。
　　“你喜欢什么礼物，我没准备的”江宁叫住他。
　　“哎呀，不用礼物，你来我就很高兴了。”韩声说的是真心话。
　　江宁想了想，“那我们快点，他们还没来，我带你去商场选。”
　　韩声自然不会拒绝，这是和江宁单独相处的机会。
　　等到放学，江宁坐进韩家司机的车，直奔购物中心。
　　江宁带着韩声在各种品牌店逛，俊男靓女，他们走在一起收获了很高的回头率，韩声笑得开心，江宁无视了这些，在品牌店里给韩声挑了一条领带。
　　“喜欢哪条？”江宁问他。
　　韩声看着这些商品，笑着回了句“你决定就好。”
　　江宁看着路人频频转来的目光，把手里的领带递给导购，“就这条吧，麻烦把它包起来，谢谢。”
　　突然安静下来，江宁的电话响起，她接通。
　　“江宁，今天晚上韩声生日，你韩叔组了个饭局，你记得去。”
　　“嗯，快到了。”江父闻言没再说啥，挂了电话。
　　刚好领带已经包好了，韩声接过。
　　他们一起赶去了餐厅。
　　他们赶到餐厅的时候，只有江父和一些别的韩叔的朋友们，韩叔还没到。
　　他们看到韩声，纷纷站起对他说生日快乐，往他手里塞红包。
　　“不知道你喜欢啥，小声有喜欢的就买。”
　　江父也递给他一个红包，拍拍他的肩，“生日快乐，小声。”
　　“谢谢江叔 ，”韩声往周围看了一圈“咦，江叔你没跟我爸一起来吗？”
　　“哦，你爸爸去接客人了。”
　　这话落在大家耳里，心里都有点好奇。
　　江父和韩父都是市里的高管，这位客人还要韩叔亲自去接，可见这官职还是挺大。
　　“那江叔知道是谁吗？”韩声和江宁都好奇，期待江叔嘴里的回答。
　　江叔摇了摇头，当时韩父走得急，他还没来得及问。
　　接着大家听见了包厢外的脚步声，包厢门被打开。大家的视线顺着望去。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市委林中兴，马上要调到省里去工作了。”韩父带头鼓掌。大家也都鼓起掌。
　　林中兴摆摆手，“大家客气了，是我林某打扰大家了。”
　　说完，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锁定了人群里的韩声,“来，成人快乐。”
　　韩声上前接过，“谢谢林叔。”
　　说罢，林中兴对大家介绍林逢夏，“这是小女林逢夏，今天带她来和大家认识认识。”
　　林逢夏觉得今天来就是个错误，她被迫打招呼，“叔叔阿姨好，”然后她扭头对韩声说“生日快乐。”
　　说完她也没心思去听大家回了啥，她感觉到了那熟悉的视线，她把手伸进口袋，死死掐着自己。
　　一时之间，记忆铺天盖地袭来，林逢夏觉得自己要受不住了，那些记忆里暧昧蔓延的氛围裹住了她的心脏，控制不住的悸动传来。林逢夏觉得这种感觉要命。
　　江宁也没好到哪去，从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看见林逢夏的半边脸，她感觉心跳漏了一拍，接着时间好像就静止，她没心思去听林兴中说了什么，也忘记了江父在场，她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跟着林逢夏，她的目光在林逢夏脸上扫过。
　　好像瘦了。灯光下显得林逢夏更白，更温柔，她看着林逢夏朝着韩声笑，她白天的梦又不合时宜的跳出来，她想现在就冲动的拉住林逢夏，想抱住她，想听她说喜欢。
　　江宁的眼神晦暗不明，她没注意到江父投来的复杂的眼神。
　　韩叔率先举起酒杯，敬了大家一杯酒，她俩被酒杯碰撞的声音拉回神。
　　都没关系了，有什么想的。林逢夏低下头。
　　江宁把自己的心思收回去，冲动上头的快，冷静的也快，这个场合还有江父，刚刚她都忘记了这茬。她转身就和身旁的韩声笑着聊天。
　　这一幕无疑刺痛了林逢夏，她记忆里那句‘我还是会喜欢男生。’占据了她的意识。
　　她看着江宁笑意连连，韩声的喜欢也藏不住。林逢夏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来了，但她不能在这种场合哭出来。
　　她移开目光，假装没看见，假装不在意，低头吃着自己碗里林兴中夹的菜。
　　韩叔在饭桌上和林兴中聊着天，突然点到林逢夏，“小夏是在临城三中读书吗？”
　　林逢夏没法回避，她抬头，“是的，韩叔。”
　　她回答韩父问题时，突然瞥见韩声给江宁夹了一筷子菜，林逢夏一瞬间握紧了桌下的那只手，强迫自己不去看韩声的笑，不去看江宁的回应。
　　“那还挺巧，我记得宁宁也在临城三中读过一段时间。”韩叔不经意提起。
　　这话一出，林逢夏下意识去看江宁的反应。
　　江宁拿筷子的手顿了下，她瞟了眼江父，他的表情自然，好像根本不知道她们之前的那些事一样。
　　江宁表情没什么变化，带过了这个话题，打趣道“韩叔挺关注我啊，连这都探清楚了。”
　　韩父笑开了，本来他也没关心江宁是不是在临城读过书，只是随意一提。
　　江宁这一打趣让他忘记了这茬，韩父喝了点酒，难得开了点玩笑，“那可不是，毕竟我家那儿子对宁宁可不是一般的关心。”
　　“哎呀，爸。”韩声耳朵都红了 。
　　大家见状都笑开了。没人在意刚刚韩叔的问题。
　　林逢夏的眼睫颤了颤，压下心里的不适。
　　怎么江宁就这么轻描淡写，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她感觉到了无力害怕和嫉妒，她感到江宁慢慢不再属于她，她感到对那个男生的嫉妒，嫉妒他可以得到江宁的笑，可以给江宁夹菜，嫉妒他可以在灯光下表示自己的喜欢。
　　偏偏她没法改变，没法质问，只能忍着。
　　“这俩关系好啊。”不知道谁在桌上感慨了一句。
　　江父笑笑，“他俩的关系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韩叔也跟笑。
　　江宁皱了皱眉，她知道她爸这话是在断林逢夏的念想。她没忍住看了一样林逢夏，对方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只是吃着饭。
　　江宁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养的花，还是没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