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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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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过晚安,江不雪先行回了房,沈勿明冲师尊颔首告别。
“我也去休息了。……晚安,师尊。”
他转身那刻,感受到了袖口一阵拉力,回头看,只见李挽风笑意吟吟,眼中温柔冲淡她双眉的凌厉。
她问:“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晚风凉爽,沈勿明却紧张得要冒汗。
他说:“呃……明天早点起?师弟说,想与我对练,希望您在一旁指导。”
李挽风挑眉道:“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沈勿明欲要后退回房,“请师尊明示。”
随后李挽风的手指像灵活的小蛇,从他袖口滑到手腕,阻碍了他后退的动作。
“勿明,你是男子,我是女子,你送我发簪是何意?”
“还刻了这么漂亮的图案。”
沈勿明被她触碰到的肌肤发起烫,薄红的耳廓掩在夜幕下。
他说:“无关男女,只是弟子想让师尊高兴,于是送根簪子,师尊平日能换着用。
师尊的家乡在江南,弟子曾在夏日见过那莲花盛放、莲叶接天之景,印象深刻,是以选择鱼戏莲叶图,希望师尊喜欢。”
李挽风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也并不继续追问了,道:“好孩子,我很喜欢。
是我多想了。你快去休息吧,晚安。”
她松开沈勿明的手腕。
没关系,他现在不说,也总有一天会说。
到那时,李挽风便能知道沈勿明是否为她飞升前最后一道情劫……
她与他六年师徒,早就离不开彼此。
她爱他,却不敢确定这是不是男女之爱。若有沈勿明的情意作为参照,或许能明白。
明白几十年前她信誓旦旦认为她对关乐柏是男女之爱,他是她的情劫,最后为什么却不是。
她这多情道,她的爱,究竟缺了什么。
李挽风如此思绪一转,很快便陷入梦乡。
至于沈勿明如何辗转反侧,后悔送出青玉簪,让自己陷入尴尬境地,李挽风是不知了。
第二日她是被沈江二人一同叫醒的。
她起身,衣物滑落,露出半个肩膀,沈勿明当机立断背过身挡住江不雪视线。
江不雪什么也没看见,眨眨眼:“怎么了?”
沈勿明:“师尊要更衣梳洗,师弟你先出去吧。”
江不雪:“你不出去吗?”
沈勿明安静地盯着他。
江不雪不服地回瞪他。
李挽风头疼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先出去,我马上好。”
两个幼稚鬼被轰出去,李挽风总算能好好挑衣服。
今日她穿了一身浅青竹纹袍,与玉簪玉镯的颜色呼应。
才系好腰带,院子里就传来刀剑相碰的清脆声响,李挽风猜测先动手的一定是江不雪。
李挽风开门道:“仔细我的榕树和躺椅,打坏了你们就完了。”
音量不高,却让院子里胡闹的两个人同时停手。
江不雪:“放心,我的剑很听话。”
他笑着,孔雀开屏似的把手中寒锈剑抛起,在空中转了一圈重回手中,寒光冷艳。
沈勿明:“抱歉师尊,我们去后山。”
后山平坦宽阔处。
李挽风拍开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美美坐下,边品着沈勿明泡的茶边观战。
“开始吧。注意分寸,点到即止。”
江不雪深红劲装,锈满金线,一看就是江家带来的骚气衣服。他率先开口道:“师兄,请赐教。”
说着他就一剑刺过去,直指面门。红穗耳坠随他的动作飞舞。
沈勿明也在几息之间拔出鸣鸿挡下这一剑。
真气碰撞,剑身嗡鸣。
随后沈勿明也展开进攻,扫堂腿袭击江不雪的底盘,最基础的招式却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虽然两人修为差不多,但是沈勿明终究比他拿剑的时间更久,也经历过更多实战。
李挽风想,江不雪该会输的。
然而接下来江不雪凌空而起,躲过这招,同时幻化出一道道裹挟寒气的凌冽剑气。
他的动作相当老练。
李挽风坐直了。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一个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是最简明有力的,另一个招式花里胡哨极具观赏性。
渐渐地,沈勿明的每一招都被很快看破应对,可以说江不雪已经在几招内看透了他出招的路数。但他却看不透江不雪的剑法。
局势向一方倾斜。
此时江不雪忽然调动全身真气向沈勿明身上一个破绽攻去,寒锈爆发一阵浓浓的凉雾。
雾气散去。
一人胸膛插剑,口吐鲜血,坐倒在地。
鲜血飞溅到另一人不可置信的面容上。
“师弟,你……”
为什么鸣鸿会刺入师弟的心口?
这伤势显然超过了“对练”的严重程度。
沈勿明双手颤抖。
他正要去扶,却有人比他更快。
李挽风指尖快如残影,封住江不雪几个穴位,冷静地注入灵力保护他心脉灵台,随后筑起结界,将沈勿明隔绝在外。
她分出分身去寻千丹长老来,自己则护着怀中江不雪。
江不雪眉头深蹙,呼吸细微。
沈勿明则心如擂鼓。他的手被结界弹回。
他想说,不是他要杀害师弟。
他想说这是一个误会。
但,不是他?插在江不雪心脏的,可是他的本命鸣鸿剑啊。
或许是他方才视线被掩盖时,下意识出手的。
是因为,是因为他嫉妒师弟会讨师尊欢心,怕师弟抢走她,才用了狠劲……
他百口莫辩。
没错……只能是他……他必须负责,不能逃避。
……师尊不会原谅他的。
李挽风半垂着眼,也没有说什么。
直到千丹长老被李挽风的分身一手拦腰提过来。
老头子“哎呦哎呦”地揉着腰,进了结界查看江不雪的伤情。
“长老,他怎么样了?”沈勿明急切地问。
千丹捋捋胡子:“不好办,伤到心脉,得去老夫那里睡几天。”
他简单地施法喂药,然后就是拔剑。
剑被他扔在一旁,露出江不雪胸口可怖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李挽风安静地没收了鸣鸿剑,带着江不雪与千丹传送至千丹住处。
沈勿明也跟了上去。
他的速度要更慢,到达时千丹已经闭门治疗,而李挽风在无人的院子里候着。
李挽风负手而立,说:“门规第三十五条,背。”
沈勿明跪下来。
他说:“第三十五条……残害同门,情节较轻者,思过三日。
情节严重,危及同门性命者,逐……”
后面的字句卡在喉咙里,说不下去。
他无法想象离开师尊的生活。他好不容易才得到她站在身后的资格,怎么会轻易放弃。
李挽风叹了口气。
沈勿明深深低下头,额头磕在了青砖上,“咚”的一声。
他高大的身子在这个姿势下显得很小。
“求您不要将弟子逐出师门……求您……弟子知错了……”
李挽风听他声音带上细微哭腔,又叹了口气。
她要拿他怎么办。
不罚肯定不行,说了点到为止,他却重伤不雪;罚了……罚了她舍不得。
她是亲眼看到沈勿明那一剑的。
也许不是他故意为之,但即使是疏忽,做了就是做了。
“你回去吧。在人家的住处弄得这么难看,不好。我在这里等他醒。”
沈勿明起身,仍低着头:“是。”
李挽风等他离开,敲了敲治疗室的门,得千丹允许后才进入。
江不雪小脸苍白,躺在温养的药玉制成的床上。
那白须老头道:“这孩子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究竟怎么伤得这样重?”
李挽风:“小辈之间玩闹,没把握好分寸。”
千丹神情严肃了些:“这可不是玩闹啊!你看这位置,这深浅,是想置人于死地啊。”
他正要好好批评李挽风,忽然被敲门声打断。
李挽风神识查看,道:“是妙音。”
避免吵到伤号休息,千丹走出去,“找我老头子有甚么事啊?”
美艳女子展颜一笑:“想问你讨要些金疮药。”
老头摆摆手,“没有了没有了,你上次都把我这搬空了!怎么可能用这样快,你是拿去卖了补贴家用吧?”
“嗳呀你行行好嘛。这不是怀谷出关了,说顿悟了什么剑意,又和我们家剑虚打了三天三夜,两个人身上全是伤,看得人家可心疼了。”
“唉,没一个省心的!拿去拿去。”
老头又回到治疗室内,对李挽风交代道:“老夫也没空天天看着他,你若要守,就便明日起按时给他传些灵力,有助于他恢复。只是他身体损伤了,现在像个筛子,吸起灵力来可是无底洞。”
江不雪与她灵根不同,又没有血缘关系,灵力之间相融不符合自然法则,算得上逆天而行了,若是一般人,会因此灵海枯竭也说不定。
李挽风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不过一点灵力,只要能让他快快好起来,换她闭关几日又如何呢。
千丹赶她:“知道了就快出去!老夫要继续施术了!”
被轰出门,李挽风撞上一张美人面。
“妙音?”
妙音问:“你那小徒弟出事儿了?”
李挽风不愿意多说,道:“受了点伤。你在这等我,是懒得自己走路么。”
门派内不得御剑,长老们若不会布阵,也得步行,因此妙音没少蹭她的传送阵。
妙音笑道:“是呀。正好听到你在里面,不搭个顺风阵太亏了。不过人家也有正事要说。”
她的笑意散去,美丽的面庞变得锐利威严,说:“执事堂收到委托,委托人称其前往汕云城寻亲时,发现城门守卫集体陷入沉睡,城内一片静默,疑似有梦魔出没。
我派了两名金丹期弟子去查看,却是音信全无。好在,他们的命石还没有熄灭。”
梦魔,顾名思义,是一种擅长令人陷入沉睡的魔物,生长于噩梦所产生的惊惧、恐慌,以及春.梦产生的色.欲等情绪之中,以人的精气为食。
高阶的梦魔,会化作美女俊男模样,在梦中甚至现实中引诱人类,吸取精气,很难防备。
被梦魔袭击后,若七日内不被唤醒,即使没有被其吸取精气而亡,也要在睡梦中活活饿死。
李挽风皱眉,金丹期弟子都无法在遇到它后传回讯息,这只梦魔至少有元婴修为,甚至更高。
而元婴期的魔物,已经将近九年没有出现过了。
她问道:“汕云城不是与御兽宗更近吗?为何舍近求远,求助悯月?”
话语间她没有停下布阵,此时二人已到了妙音住处。
妙音坐下,端起一只精致青花茶杯浅抿,道:“委托人称求助过御兽宗,但其不作为。其他宗门的‘家事’,我们还是不要多管了。关键还是那梦魔,我们几个都走不开,只能麻烦小挽儿你了。”
李挽风答应道:“好。我即刻前往,顺道……去见见御兽宗的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