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阶春星》慵不语

55、赐婚

　　李瞻腰束蹀躞带，墨发高束，站在镜前，向来阴戾的眉眼染了几分温柔。

　　上一世，芍芍最喜他从猎场归来的模样。

　　今日这身打扮，想来定然也是她喜欢的。

　　他和她约在曲江宫苑的竹林，既僻静又清幽……

　　算来，此番还是这一世，他和芍芍头次单独约见……李瞻心头潮涌，抱着几枝特意养好的芍药，大踏步穿过宫苑，走到了竹林处。

　　竹林清幽，李瞻望着前方云遮雾绕的袅娜女子身影，穿林而过。

　　那女子缓缓回头，李瞻皱眉，声音登时冰冷：“你怎么在此处？”

　　转过身的女子，并非沈行懿，却是姜娆！

　　姜娆睁大眼睛，嫣然的笑意凝固在唇角：“我还想问你呢，表兄人呢？！”

　　李瞻不愿和姜娆拉扯，抬步离开，漠然道：“此事和你无关。”

　　他眼眸越过姜娆，在周遭搜索沈行懿的身影。

　　姜娆却不依不饶站在李瞻身前：“说清楚，为何来的是你——你是代替表兄来的？！”

　　李瞻垂眸，眸光定定落在姜娆手中的纸鸢上，冷声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方才一晃，他看到了纸鸢上的两个小人，那分明……是他和芍芍从前一起放的风筝！

　　怎么会在姜娆手中？！

　　姜娆冷笑不答，李瞻抿唇，握住姜娆手腕，去拿她手中的风筝。

　　姜娆顿时脸色涨红，这两个小人是她按照表兄和她的模样画的……

　　自然不愿让旁人看到……

　　姜娆一把将风筝藏在身后，扭头就朝前走。

　　李瞻登时走上前，拦住她前面，沉着脸冷冷道：“拿出来！”

　　姜娆不耐烦道：“我的风筝，和你有何关系？”

　　李瞻眸色阴沉，劈手就要去夺。

　　姜娆将风筝藏在身后：“这是我和表兄的风筝，和你无关！”

　　李瞻登时被激怒，这明明是他和芍芍的风筝，怎会是旁人？！

　　李瞻眸色低沉，一把掐住姜娆脖颈。

　　猛然，一股奇香淡淡飘来，李瞻睁大双眸，却觉得眼前曼妙的身影渐渐模糊，唯余指尖细腻皮肉，如凝脂滑嫩，勾得人想入非非……

　　李瞻喉头微顿，只觉一股热意在身上流窜……

　　难道是因了他接触到姜娆的脖颈？

　　李瞻心下登时蹊跷，他对姜娆并无心意，重生一世，又并非没碰过女子的少年，不可能如此动情……

　　片刻之间，姜娆也觉得头脑昏沉……

　　李瞻微带薄茧的掌心捏着自己的脖颈，她呼吸急促，她却并不想挣脱……

　　两个人意乱情迷之时，忽然听到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两个人回头，看到皇帝和几个大臣并肩前来。

　　二人登时清醒，少男少女面色泛红，周遭人一看，就知此处情形意味着何事。

　　就连姜娆脖子上被掐出的红痕，落在众人眼中，都多了几分旖旎的氛围。

　　皇帝眉心紧锁。

　　他今日议事，偶然听崔融说起曲江红枫开得好，前些时候又恰好听身边的公公提起过，因此也起了兴致，和重臣一起来了曲江行宫。

　　本来打算赏枫赏竹，没想到正好撞见这一幕。

　　几个臣子都呆立在原地，一时还未从商量国事的氛围中走出来。

　　崔融轻轻咳嗽：“不如臣等先避一避。”

　　他此话一出，众人才恍然大悟，纷纷告退。

　　皇帝却并不恼，反而笑着摆摆手，和几位大臣一起走去了别处。

　　李瞻面色沉沉。

　　崔融回头，眸光定定落在李瞻身上，唇角冷冷勾起。

　　李瞻深呼吸，双手握拳，直直迎向崔融的眸光。

　　他确定，此事定然是崔融的布局。

　　他心思缜密，大概是特意引陛下来此地，就是为了让他和姜娆这一幕被皇帝撞见！

　　皇帝如今对他倒甚是欣赏，又有意立李潜为太子，他身为李家子孙，如今又和李潜走得近，若是和姜家人结为夫妻，对李潜定然有所裨益，也利于朝廷稳固！

　　就连姜贵妃，相比也乐见其成！

　　李瞻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他为了芍芍，忍痛舍弃了有兵权的宋家表妹，可不是为了和姜娆成婚！

　　莫说他对姜家女无意，就凭二人的身份，他也绝不能和姜家绑定！

　　上一世，他暗中表现出忠于姜贵妃的模样，但明面上，从来未曾表现出和姜家同进退的模样！

　　若是和姜娆成婚，朝廷定然会将他视为姜家党羽，许多事办起来，反而受限！

　　再说，他已经立誓，此生的正妻之位，只留给芍芍一人。

　　又怎能背信弃义，娶妻姜娆？！

　　姜娆上一世便和芍芍交恶，这一世他为芍芍而来，若真的和姜娆扯上关系，又谈何弥补？！

　　李瞻心头冰冷，飞快思索应对之策。

　　*

　　然而另一边，果然如同李瞻所料想，皇帝还真的动了指婚的念头

　　皇帝笑着问崔融道：“卿如何看方才一幕？”

　　崔融回答意有所指：“殿下和姜家贵女郎才女貌，看上去情投意合，是社稷之福。”

　　皇帝莞尔。

　　李瞻是李家子孙中，他最看好的一个。

　　李潜……也是他目前心中的太子人选。

　　姜娆和李瞻若是成婚，当然称得上一句，社稷之福。

　　皇帝赞赏的目光落在崔融身上。

　　崔融年纪不大，但说话行事已甚是沉稳，有重臣之风。

　　更难得的是，很多不需要明说的心意，他总能心领神会，和自己想到一处。

　　皇帝笑道：“既然爱卿也说他们情投意合，朕倒是有个想法。”

　　“中山郡王的婚事一直未曾定下，两人情投意合，又年纪相仿，不如赐婚如何？”

　　姜家是皇帝重臣，要想拉拢姜家，李姜还是要结亲。

　　皇帝如今欣赏信任李瞻，有了这层关系，以后定然会好好辅佐太子。

　　看到两人亲密，皇帝自然顺水推舟，成全了这一门好亲事。

　　崔融拱手道：“陛下这门婚事，可谓珠联璧合，羡煞旁人。”

　　片刻间，崔融已经提笔沉思，将赐婚的圣旨拟出。

　　皇帝看着崔融书写的圣旨，轻轻笑道：“爱卿既然说羡煞旁人，那卿心中可曾有人？朕何妨再珠联璧合一次？”

　　崔融一怔，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个人的笑颜。

　　皇帝看他模样，笑意愈发深了：“爱卿心中有人，但说无妨，即便是京城贵女，朕也会为你做主——想来以爱卿的品貌，也是那女子之幸。”

　　崔融知晓，若此刻说出她的名字。

　　赐婚的圣旨，会立刻送到沈家。

　　他会如愿以偿。

　　但他……也不再有看清她心意的机会。

　　他动过…… 和她相伴终生的念头，但唯有她有相似念头时才可，断不能由旁人来支配。

　　崔融笑着拱手道：“多谢陛下好意，臣是有心仪之人，以后若两情相悦，再来请陛下赐婚。”

　　皇帝哈哈一笑，看着崔融耳根微透的模样，倒觉得他和以往的严谨清冷不同，终于有了几分符合年纪的年少青涩。

　　*

　　赐婚的圣旨虽然拟好，但皇帝并未发布。

　　不过李瞻和姜娆要成婚的风声，却传遍了京城。

　　京城这地方，无风不起浪。

　　既然有了风声，八成两人的婚事已经确定，只是碍于各种原因，还未曾颁下旨意而已。

　　一时间，京城的贵女都在议论此婚事，就连江柔也道：“郡王殿下和姜家女年纪相仿，瞧着倒也是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只是那姜家女傲慢，听说一直想嫁给皇子表哥……郡王殿下虽也是天潢贵胄，众人求而不得的好夫君，在她这等眼高手低的人看来，说不准还觉得委屈了自己呢！”

　　沈行懿提起唇角。

　　上一世，她和李瞻在冷宫之中，倒是也曾听闻有关姜娆和李潜的流言，只是碍于身在冷宫，听得并不真切。

　　那时，在李瞻心中，姜娆是姿容出众，天真娇养的贵女……

　　后来，李瞻称帝，姜娆随着姜家覆灭，地位一落千丈，她靠着李瞻的宠爱走出冷宫，最怕有人提及她和表哥的情事。

　　姜娆经常杏眸垂泪，对已称帝的李瞻道：“其实我虽和表哥有过流言，但心里惦念的，始终是陛下您啊！”

　　这是骗人的鬼话，当时贵为帝王的李瞻，却并不起疑。

　　可这一世，李瞻却直接看到了姜娆对他的厌烦，以及对李潜花的心思手段……

　　两人就算成婚，也定然相看两厌，成为一对儿怨偶。

　　想到此，沈行懿倒有几分盼望这门婚事。

　　这二人皆是为上位夺权不择手段之人，合该配成一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