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后》蔡喜曼

27、第27章

　　肉眼可见的，许采薇家的芒果对陈默琛越来越亲。

　　本来路过时还会吠两三声，以示威严，现在他走上小斜坡去往天井处，芒果却是抬了下头，直勾勾，似乎在等抚摸，视线一路跟随。

　　直到没等到抚摸才垂了下头，继续在院子里睡它的大觉。

　　同是跟在身后的陈新元，待遇却不同，见了芒果都得带些肉骨头投喂。

　　“看我都看一个多礼拜了，还和我不熟啊。”
　　芒果蹲在院子门口，双爪按着骨头舔，也只有这时候才愿意听上陈新元的几句唠叨，勉强给他这个宜安人点好脸色。

　　“再过两天，我们就回去了，你最好从今天开始对我好一点。这骨头是吃一天少一天，你还稀罕，就别吠我。”
　　芒果这才抬了头，看了眼陈新元。

　　果然隔壁家还是要搬走了。

　　就许采薇家附近，十家有五家都是空的。
　　小乡镇人口越来越少，年轻的一辈都喜欢去大城市发展，嫌弃小乡镇慢悠基本配备也跟不上，这也是这几年东滨镇拼命做旅游宣传、搞文化凝聚人心、想往回拉拢人才的原因。

　　但这和它芒果无关，咬着肉骨头，依旧对陈新元汪了两声。
　　不稀罕他给不给骨头。

　　这两天，许采薇都不怎么在家，上巳节的活动结束了之后，她见许多家长愿意给小孩花钱培训，又有很多家长来咨询南音团学乐器的事，就琢磨起了开培训班的事，于是整天在镇上跑，做调研也看铺面。

　　她约好了林麦的朋友，打算讨点经验。

　　一大早还没出门，身旁，陈默琛刷着牙，嘴里含着泡沫，摸了摸并排也在洗漱人的手臂，“都晒黑了。”

　　东滨镇临海，海风凌冽，紫外线也强些，在外头走个半天就容易黑个颜色，许采薇在镇上考察了好些天，费了点功夫。

　　她素着脸，第三次簌了口，说他，“别扯开话题，记得把被子洗了。”
　　“嗯。”

　　两人很和谐，在床上的配合上，一个大开大合，不尽兴不完事，一个点拨下就能开窍，软绵有度，于是这些天晚上都腻在了一起。但，就是陈默琛丝毫也不听她白天别来沾粘的话，直接就宿在了她房里。

　　许采薇累的很，一直没留意他晚上一般会什么时候走。早上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旁边人伸展着壮实的胳膊肘，趴卧着，肩胛骨到背脊线起伏蔓延，只盖了半截凉被，同睡在了隔壁。

　　外头太阳已经明晃晃地照了进来。
　　他朦胧着双眼，侧肘着，头发蓬松得像小狗一样，和她说了早。

　　“你没回去？”
　　“老太太他们去道观过夜修行，不在，不回去也没关系。”

　　就一大早地，他揽过了她，亲亲吻吻又过了界。

　　两人在洗手间里并排刷着牙，陈默琛同她说，“也没让你吞下去啊，是不是憨。”他接过许采薇手上的牙刷，让她张开嘴，一下下地帮她刷齿贝。

　　许采薇一脸懊悔，怨怪地看着面前人，就刚刚他手抓着头发，她退都来不及，想也没想就咽下去了，“你今天别和我说话。”

　　陈默琛捏捏她下巴，闻了闻，“香喷喷的，我又不嫌弃你。”
　　“我嫌弃你。”她拍了陈默琛的手，秀气的眉毛压着，又瞪了他。

　　见人生气了，他赶紧抱着哄，往她嘴上亲了亲，“你说这牙膏什么味的，怎么那么甜。”
　　“瞎扯。”

　　“没乱说，我再试试，像肉桂，又像草莓，还有点薄荷。”说完，还往前靠了些，又要亲。
　　“刷着牙呢！”

　　“刚刚不是漱过口了吗？干干净净的。”

　　许采薇拨他低下的头，发丝柔柔软软的，带着温温的手感，就像芒果似的，哦，不对，比芒果的还好摸些，挺好盘的，但是她丝毫不留情，推走了他，放下了牙刷。

　　“我今天约了人聊事情，还约了镇上的中介看铺面，不和你瞎扯了。别让我又晚了。”

　　陈默琛莞尔，“我送你。”

　　许采薇走出去，换了衣服，点了头。然后出了洗手间，就看见了一团乱的床上被褥，转头还是对陈默琛说，“你还是别送我了，被子快洗了，就这一床。”
　　“不耽误。不会让你睡光秃的床板的，再说不还有我那里吗？”
　　许采薇笑笑，弯起月牙眼， “不去。”

　　家里没人，陈默琛提了她房间里的被褥进袋子里，打算拿去镇上干洗，也送她去镇上。两个人同从房间里出来，下了楼，还没瞧见一楼正皱着眉头看着他们的人。

　　脚步一顿。
　　许采薇先停，而后她背后的陈默琛撞上了也才停，两人一起叫了面前的人。
　　“外婆。”
　　“林奶奶。”

　　本来在北方游玩两周的人，提前回来了，林丽华沉着眼看他们，她手上的行李才刚放下，大清早就听见二楼有声响，一路看着他们俩动作亲昵走了下来，而且陈默琛手里还提了袋眼熟的被子。
　　两人站在楼梯口，先互相对视了一眼。

　　“看什么？”

　　许采薇摇头，赶紧走上前来问，“老太太，你怎么回来了，大巴送你回来的吗？怎么没打电话，让我去接。”

　　林丽华梭巡着两个人，已经在酝酿着爆发一路回来的情绪。

　　旅程还有四天才结束，她也正在哈尔滨的松花江上和一众老姐妹拍风景照，结果就听了人说，她家的许彩妮受了欺负，被人拍了黄色录像带，闹去了警局。

　　“是他，是不是！”
　　本来看着陈默琛彬彬有礼既清俊又带气度的，越看越喜欢，还打算让他来当孙女婿备胎的。现在见着人，心态不一样了，只觉得斯文败类，人模狗样。
　　竟然同她孙女谈了恋爱，还将那私密东西传播了出去。
　　简直人渣禽兽。

　　她目光所及就是一把竹扫把，起了气，随手抄了起来，就直往陈默琛身上去。

　　“外婆，做什么？！”
　　“我打死他！”

　　隔壁的许州书老太太本来在道观修行，一大早收到了邻居电话，说看见了林丽华回家的身影，有点担心，于是就过了来，结果就看见了她的大孙子要被打的一幕。

　　“哟哟哟哟，别误会别误会。那龟孙子可不是我家陈默琛。”

　　-

　　心平气和坐了下来，老太太们听了解释，才知道现在的科学技术已经进化到了，视频里不是本人，是可以用AI来换脸，当做是真人的。

　　为了让两个老人家相信，陈默琛还给他们下载了软件，亲自示范。

　　看着视频里惟妙惟俏的仿真脸，林丽华老太太的脸色才稍微和缓，可也给许采薇下了死命令，“你要是敢再去酒吧一步，腿我不给你打断，你也别气我了，就去宜安，找你爸去。我不管你了。”

　　这是林丽华第一次提起许彩妮在宜安的爸爸许昌。
　　也是真气急了，才会下通牒。

　　“外婆，我不会去了，之前就是为了抓那龟孙子才去的酒吧。警方那边也知道是AI制作的，会还清白的。”

　　许采薇抱着她，直撒娇，而林丽华看着抱她不松手的人，叹了气，又再次和她说，“女孩子家总是吃亏些的，你老是不听我的，你多学学你姐姐，再把南音、二胡捡起来，安安稳稳就在东滨的学校做个老师。”

　　许采薇也第一次从她的嘴里听见自己。

　　她笑着点了头，知道老太太都将解释听了进去，就承诺说，“听的，我打算在镇上开培训班，正在看铺面了。今天我都约了人了。”

　　林丽华听了才放宽了心。
　　但同时，又问，“那个做AI视频的人，哪里来的坏心，知道是谁吗？我们请个律师，告他。”
　　许采薇摇头，眼里微冷冽，“告，一定告。等找到了人，我不会放过他。”

　　林丽华摸了摸许采薇的脸颊，“彩妮啊，我也不要求你大富大贵，也没要求你赚大钱养外婆，就这样就好了，在东滨生活，找个东滨的人嫁了，以后外婆帮你带小孩，安安稳稳的，行吗？”

　　眼波微微动。

　　许采薇想着这些话是对许彩妮说的，本来还不是很委屈的情绪，一下子绷不住，想着妹妹许彩妮已经不在，外婆对她的希冀已经做不到了。
　　她沁了眼泪花，死命控制着，话酸得说不出，只应了嗯。

　　林丽华拍拍她肩膀，“不是说约了人在镇上谈事情吗？过时间了，快去吧。”
　　“好。”

　　“我送她去。”
　　差点被打的陈默琛也一并站了起来，手轻拍了许采薇，也不着痕迹地轻捏了下，有安抚的意味。

　　“站住。”
　　林丽华光顾着和孙女说话，忽然想了起来，“不是，一大早的，默琛你在我家做什么？那被子开春才洗过一次，要拿到哪里去。”

　　“我和她昨晚.....”

　　陈默琛本来开口要说他们的关系。

　　被许采薇看了一眼，还被她在背后捏了下。
　　他咬着牙，悻悻然，改了话锋，回，“知道她要去镇上，顺便来帮她搬东西的。是吧？”
　　满意了吧。

　　林丽华看了许采薇一眼，“搬东西，还得问你意思？”

　　许采薇眨了眼睛，方才的酸一下子消散，淡定地回，“嗯。上巳节忙，他来帮忙，也就在隔壁，方便，习惯叫他了。”

　　而许州书老太太则是将他们来来回回的神情，还有手边不安分地互肘看了进去。

　　他们吃的饭都没她吃的盐多。

　　自家孙子床铺什么时候是热的，什么时候是冷的，她清楚得很，只是她也严肃地提了句，“好好送她去镇上，你反正今天也没事，帮着点彩妮。可别让一些混小子欺负她了。”

　　陈默琛侧看了一眼身旁人，笑笑，直接揽过许采薇的肩膀，圈到肩下，带着人出去，说，“放心。”
　　也只有他欺负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