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混生活》执孟

10、第 10 章

　　章节十

　　紫东城的酒吧宾馆从除夕爆满到年初七。
　　冉乔阳和喻飞几乎每晚迷迷糊糊睡梦中，都能听到公寓外街道上路过的，在紫东城聚会过年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回来路上呕吐声。
　　各个厂子初八开始陆续复工，回家过年的人也准备返回工业区，开启新一年的劳动，晚一些的请假到了十六，过完元宵才回厂。
　　冉乔阳休息够了，初八回了厂里。
　　今年他不过二十五岁，已是在工业区的第十年，与过去每一年都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一个意料之外、如影随形的好友。
　　厂里也有人不再回来，待老家不出来了，有是赚够了修房钱；也有得待在老家照顾老人小孩的，年年如此。
　　冉乔阳组里变动不大，老员工还是那几个，只是周芬芬为首的三个长期临时工已经辞职不来了。
　　“周芬去年厂里放过年假的时候啊，跟我说年后要和她老乡，去市里找个服务员的工作，也是，年轻小姑娘，想去城市里看看。”张玲做工时说到，“去年夏天，她买了条九百块的裙子，也没地方穿，不是厂里就是紫东城的，哪有什么穿的机会啊？还是去市里好些，她爱打扮，也有地方打扮。”
　　荷花姐说：“没记错的话，周芬今年二十岁了吧？去市里也好，反正她只想赚个生活费的，正好啊，再找个本地男朋友，城里人多，选择不就多了嘛。”
　　“哎，现在城里套路多深啊！还找男朋友，她不被骗就万幸了。”吴树来道，“我老乡过年没回去，去市里见他女网友，想从网恋发展成真谈恋爱，就春节那么几天，回来说没成，而且一年多存下来的钱，两万多都花没了，现在还在自己宿舍里苦大仇深的，班也不想上，觉得自己失恋了，还破产了。”
　　“啊？几天花了两万多？！他拿钱干嘛去了？市里再贵，吃吃喝喝也用不了那么多啊！”荷花姐瞪眼，替人心疼这点积蓄。
　　吴树来面色复杂的说：“他那女网友说手机坏了，他给带去买了个果牌手机，六千多，其他的我不知道吧，但是无非给人买东西了。”
　　张玲听着奇怪：“那他俩不是没成嘛？！不该把东西都退他嘛？！”她理解不了，不说吴树来老乡有没有提买东西的事，就说两人恋爱没成，那女孩子好意思收人家那么贵的东西吗？
　　“这送都送出去，哪能要回来。”吴求安也插嘴说上两句，“他送的时候不知道人家怎么说的，反正他说他当时心甘情愿。”
　　“就是死要面子！”荷花姐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要我说，都没成对象！就打肿脸充胖子给人买那么贵的东西，他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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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下午的班还没下，又一新事件，厂里一个传一个的炸开了锅。
　　紫东城一家街边按摩小店出人命了。
　　还没到元宵，但都已经复工，只是人员还没全部返回来。
　　死的是按摩店一个按摩师，她是成了家的，过年没回去，今早本该在老家的老公突然找了过来，原来是同村的人也在这片厂里，去按摩时候，这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好巧不巧就碰到了他老婆，过年回去这么一说，这按摩师老公就找来了，两人在店门口吵，好多人围观，以为就是看场家庭纠纷，谁曾想升级成了凶案现场。
　　“这能怎么说呢，骗家里自己在厂里，结果是在小按摩店，还被同村人撞见了回村传。”荷花姐最为淡定，她在这边十来年，什么事没见过？尤其是前几年厂区盛行‘临时夫妻’的时候，那才真的乱，每天都能听新鲜事。
　　老家来人捉奸了啊？临时夫妻闹掰了因为钱撕破脸啊？能好聚好散的屈指可数。
　　这事不过如石子落水，仅仅瞬间涟漪，往后再不起波澜。
　　只是冉乔阳厂里，有十来个人得在派出所里过元宵了。
　　按摩店刚出了事，片区正严打规范行业的关头，厂里十来个人还下了班往按摩店跑，结果都被抓个正着，进去了。
　　听说这事，第二天上工，冉乔阳第一件事就是点名看看组里人齐不齐，还好，他们组没人出事，不然怕进度赶不上，开年这段时间会忙个把月。
　　吴树来笑嘻嘻对他说：“组长，你放心，我们组的人平时生活都很自律的。”
　　说完不忘调侃句：“清扫行动扫了两百多号人进去，我们厂占十一个，七组占了八个，哈哈哈，今天七组都停工了，他们组长还在被车间主任谈话呢。”
　　“这下好了，得在所里过元宵了。”组里人幸灾乐祸道。
　　冉乔阳翻看着生产数据记录，安静听他们一人一句的讨论，拿出兜里巧克力塞嘴里，下意识用手背按了按自己脸颊。
　　最近长胖些了，从前偏瘦，现在这样倒是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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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厂里不少人的休息时间，流行起看直播。
　　组里一波一波的年轻临时工，给冉乔阳最大的感受就是有代沟了，他们聊的吃喝玩乐生活消费话题，已经和过去他听的闲谈大不相同。
　　新一批人也更洒脱任性些，甚至有干了两小时或者一两天，直接工资都不要了，提桶跑路的，他们更追求生活质量。
　　如果让冉乔阳给个印象，应该是更自我自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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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季流转无声。
　　窗外漂泊大雨，这城市的夏天向来如此，伴随震耳雷鸣，雨又大又急，一天到晚下得断断续续，中午下一小时，晚上下两三小时那样。今天同样，两人一回出租屋，暴雨就开始。
　　即使暴雨，也十分闷热，冉乔阳床头柜上开着电风扇，外头哗哗作响的大暴雨，喻飞也还是能清晰听见他炒菜的动静。
　　“中午在食堂吃饭，坐我们背后那个男的，边吃饭边看直播看见了吧？”喻飞问。
　　“嗯。”隔太近，他当然也听见了，主播在唱歌，说实话很一般，现在出了好多直播软件，播什么的都有。
　　“他是我们质检的，疯魔了已经。”
　　“啊？”
　　下班回来他就洗澡洗头，正坐在地毯上用毛巾擦头发，说：“从三月份他迷上看直播，到现在三个多月，他把存款全用光了，听其他同事说估计有八万多，现在身无分文了，借钱都要看。”
　　“看直播还要钱吗？”冉乔阳把菜装盘，阻止喻飞起身：“你快擦头发吧，我端过来。”
　　“看不要钱，但是你以为做直播收入是什么呢，靠观众打赏刷礼物啊，他上个月还自豪得很，说他一晚上刷了四千多给他看的主播，是什么礼物日榜的榜一。”
　　“……这有什么好自豪骄傲的，但是送礼物怎么能送出八万多啊？”
　　“现在谁银行卡没绑定手机，充值刷礼物的时候付款又快又方便，一不留神不就把钱都刷没了？”
　　冉乔阳无言以对，看直播，也是他组里新来几个临时工的话题重点，他们会火热的聊同一个大主播，聊直播内容，明显他们都知道，都看过，而且很感兴趣。可是他完全没听说过，也不准备去了解。
　　“我觉着啊，就是上头，虚荣，爱听主播捧他，开口闭口大哥大佬的，等他冷静下来，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自己积蓄都花没了的事实。”生活不过如此，上班吃饭睡觉，东聊西扯的，喻飞说完这个，又跳到了别的话题，“明天午休，我们去吃凉面吧，这天气闷热。”
　　“不下雨就去。”下大雨就继续吃食堂。
　　“唉……最近我又得蹭你床了，这雨断断续续的，看天气预报得这样小半个月，我今早把床单放水里泡着了，只能等放晴再洗了晒了。”
　　冉乔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还是打死不肯买换洗床单，而且既然这人会看天气预报，又为什么偏偏挑今天洗？！
　　是自己想多了吗？
　　“徐展今年还挺老实上班去了，果然是有个朋友陪着更好坚持一点。”饭后，喻飞说起，“年后他有个初中同学，从老家来找他了。”
　　原先他还担心徐展那同学要也是个心大的，两人都该在网吧住下了。
　　“嗯，挺好。”冉乔阳边玩小游戏边回应他，他玩的塔防类单机小游戏。
　　喻飞不管说什么，注意力总是在他身上的：“上月办……哎不行，你这里放弓箭楼没用，这波大怪是物理防御，你得放那个魔法台。”
　　“这个320的吗？”冉乔阳指着防御塔类型给他看，两人沉默了两分钟，聚精会神的盯着手机屏幕看这一波防御成功。
　　冉乔阳好奇，这关他失败三次了，问：“怎么看大怪是什么防御。”
　　喻飞心里想游戏玩多了，光看怪物造型都能知道什么属性的，但提问的可是冉乔阳！他耐心解释：“你进下一关，我教你，大怪出现的时候是可以点击他查看属性的，要是懒得看文字解说，你就看衣服，带盾牌的就是能防弓箭的，你需要魔法塔，穿法袍的就是防魔法塔的，你就建设弓箭楼。”
　　这么一说，冉乔阳发现游戏都简单了起来！自信的切换了地狱模式，卡在第二关一周没过去……不过当下他还是先通关普通模式。
　　“你刚说上月办什么？”
　　喻飞想了一下，道：“上月办信用卡的业务员，来我们厂里推销信用卡啊。”
　　“嗯，好多人都办了，你呢？”
　　“我要是办了肯定第一时间跟你说啊。”所以是没办。
　　“我们组里除了几个成家了的，几乎都办了，三五千的额度。”
　　“然后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厂里拿快递的勤快了好多，大包小包的，多是信用卡买的。”
　　冉乔阳说又不是大消费，为什么用到信用卡？他认知的信用卡是用来应急的。
　　“养卡啊，经常稳定消费，额度会涨的，有人额度都养到一万四了。”
　　冉乔阳不是对他人行为习惯一无所知的人，只是仅仅看在眼里罢了，养卡说白了还是一种虚荣心，别人说自己三千额度的时候，他大几万。
　　“我们刚说我看直播的同事那个？他这几天没钱刷礼物了，就是用信用卡继续送，等下个月发工资还进去。”
　　“那他下个月生活费怎么办。”
　　“所以说白了这就是提前消费啊，下个月继续用信用卡，下下个月再还进去咯。”喻飞告诉他。
　　总归是有一笔欠款在。
　　“十五号，也就三天前才发的工资啊，他都拿去看直播了吗？”冉乔阳对比之下，突然觉得买名牌奢侈品的还好一点呢？好歹有东西到手了，拿去吃喝了也行啊，用在网上，一个虚拟世界了算什么事。
　　“最高记录一晚上送四千多，不刚好一个月工资。”
　　“……”
　　夏天衣物单薄，冉乔阳照旧睡床里面，靠墙，而喻飞挡住了电风扇，刚躺下时候睡得不舒服，后半夜才凉快下来睡安稳。
　　醒来就发现自己是换了个位置睡，吹着风扇被人从背后单手抱住腰。
　　两人相处那么久，贴近时刻多了，冉乔阳已从羞赧别扭到无奈适应。
　　“喻飞？”
　　时间早上六点半，窗外雨已停息。
　　喻飞没醒，手臂却收紧了一分，哑嗓低声：“别掉下床了。”
　　格外普通的话语。
　　却在这个清晨，让冉乔阳大脑空白了一瞬，心跳重了几声，不受控制的偷偷朝后挪动，往喻飞怀里更贴近了几分。
　　冉乔阳没有想太多，他此时此刻不想挣脱甚至想靠得再近些，就这么做了。
　　而喻飞呢……是有其他心思的吗？
　　他还真没考虑过伴侣的事，也曾一度认可独来独往，独生独死，无有代之。不料出现了个粘人精介入了他的生活。
　　如果两人在一起，就是当下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挺好呢？
　　冉乔阳就在他怀里躺了半小时，直到喻飞睡醒。
　　“早啊，你昨晚热的直翻身，我就把你抱在外侧睡了，能吹到风。”喻飞自然的松开手，起身伸了个懒腰，去洗漱。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