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和种子》沉归路

14、落幕

　　“阳光真暖和啊，可为什么照在身上却还那么冷。”

　　出院后的闻粟跟他妈妈待在一起，跟黎茗在一个城市。
　　黎茗每天都去找闻粟。
　　两个人在一起，也不用特意去做什么，只要待在一起，对黎茗来说，就算是天赐的良缘了。
　　一个平常的午后，两人坐在小院里面，阳光正好，照在两人的身上。

　　两颗心在靠近。
　　“阳光真暖和啊。”闻粟感叹道。
　　“是啊，这样好的阳光，想每天都和你一起拥有。”黎茗说道。
　　可是，这样暖和的阳光，为什么照在我的身上，却感觉是那样的生冷呢？或许是因为，在知道闻粟病情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无法活跃了，片刻的温存，又怎么能唤回从前的鲜活？
　　黎茗无言，安静地享受着阳光的照耀，温习着这片刻的温暖。
　　俗话都说，见过花开就好，何必在意花落谁家。
　　但黎茗见过花开，也只能见到花开。
　　就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她就可以如偿所愿
　　但偏偏总是事与愿违。

　　……
　　两人待在一起快到一个月了。
　　这天，黎茗还是如往常一样来到闻粟的住处。
　　今天的大门是关着的，与往常不一样。
　　黎茗按响门铃，等了几秒，没有人来开门。她试着推了一下门，没有锁。
　　于是，黎茗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没有看到人影。
　　走到之前经常待的那个小院，黎茗看到了一个阿姨在做清洁。
　　黎茗走近，问道：“你好，这户人家的主人是离开了吗？”
　　阿姨回过头，说道：“是的啊，他们今天早上刚搬走。”
　　“那您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了吗？”黎茗不死心，继续问道。
　　“不知道啊，他们也没说，他们只说让我留下来打扫房子，你找他们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谢谢您。”
　　黎茗离开了房子，回了自己家。
　　她早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这种戏码会再次重演，他会再次不告而别。
　　也许闻粟是不想让她看见他离开的样子，但是，他应该知道的，就算是最后一面，黎茗也想见到……
　　如果人和人之间的相遇注定是要分开的，那相遇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黎茗想，大概是为了更加刻骨铭心地不忘吧。
　　黎茗没有再去找闻粟，因为她知道，对方要是刻意躲着她的话，自己也只会无功而返。
　　如果这是他最后的心愿，那便如他所愿吧，黎茗心想。

　　……
　　黎茗没有去参加闻粟的葬礼，没有人告诉她时间和地点，她也没有见到闻粟的最后一面。
　　一个月后，黎茗收到了一个快递，但她明明记得自己最近并没有买什么东西。
　　黎茗拆开后，看到了一个信封和一个小盒子，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黎茗将那个小盒子打开，看到了一对钻戒。
　　黎茗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她接着打开那个信封，将里面的信打开，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是闻粟的手写信。
　　黎茗一字一句地看完，心里酸涩难忍，即刻便泪流不止。
　　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但也处处充满着遗憾。
　　那对钻戒，是闻粟在国外时就已经买了的，只是没有时间送出去，所以才一直等到现在。
　　闻粟还在信里解释道，之所以钻戒买了一对，是因为想着以后黎茗要是交男朋友了，结婚了，就把另一只给那个能和她共度一生的人，就算作是他送给黎茗的新婚礼物，也希望她能觅得良人，永远幸福。
　　但闻粟不知道的是，在黎茗这里，他才是那个良人。
　　黎茗将信重新叠了起来，放回信封里面，再将信封和钻戒一同收好。
　　此后经年，每当怀念故人的时候，黎茗都会拿出来再看好几遍。
　　花开花落，无限寂寞，思念太辽阔。

　　……
　　五年后。
　　黎茗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她不顾家里人反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来乡下支教。
　　刚来的时候黎茗很不适应，在大城市待惯了的她，突然来到这些不曾接触过的地方，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了。
　　后来，随着自己的慢慢生活，黎茗突然体会到了教师的意义和责任感。
　　刚开始的黎茗只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独自生活，刚好赶上支教的机会，便当机立断收拾行李就赶过来了。没想到却在这里教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学生，帮助他们走出大山。
　　一节语文课结束，铃声响起，黎茗宣布下课后，便抱起她的教材往办公室走去，下节不是她的课。
　　路过走廊，看见班上的学生在嬉戏打闹，黎茗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那个闻粟还在的学生时代。
　　她不止这一次触景生情，果然，只要有回忆，就会无法遗忘，更何况，她的还那么地刻骨铭心。
　　黎茗走到办公室刚准备坐下，便被年级主任拉到了一边。
　　“黎老师啊，你们班新转来了一个男老师，教数学的，跟你一样，也是来支教的，你等下去跟他打个招呼。”
　　主任姓吴，年龄约莫四十多，平时总挂着一个笑脸，很是和蔼可亲。
　　“好，我知道了吴主任。”
　　黎茗走回办公桌，便看到旁边站着一个人，应该就是新来的数学老师。
　　黎茗走近后，他转过身，伸出手，说道：“语文老师你好，我是新来的数学老师，我叫王宋，以后请多多指教。”
　　黎茗愣住了，她好像看到了一位故人。
　　黎茗赶忙调整情绪，伸出手跟王宋回握：“你好，黎茗，不是明天的明。”
　　“我知道。”王宋笑着说道。
　　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存在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真的是他？还是巧合？
　　黎茗不知道，但眼前的王宋真的很像自己记忆中的那位故人，一颦一笑，皆很熟悉。
　　但终究只是像，不是他。
　　没有人能代替他。

　　……

　　“遇见你的眉眼，如清风明月……”
　　那是黎茗第一次遇见那个他，自然听不得什么好言相劝，时间都是空手而还，意兴阑珊，我失去的每一份月亮，都是我该失去的，亦心甘情愿，此去经年，他已离开，而我，亦在原地等待。
　　有时候黎茗会觉得，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菀菀类卿，但她还是只会喜欢年少时弯着眉眼，眼睛只盯着她看的那个少年。
　　有时候黎茗会觉得，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菀菀类卿，但她还是只会喜欢年少时弯着眉眼，眼睛只盯着她看的那个少年。
　　岁月已然抹去我的锋芒，只留下你的印记，但我却无能为力，我找不到你。
　　黎茗时常在想，为什么我的茗不是明天的明，如果是，能等到有你的明天吗？
　　一年之后，王宋被调离了黎茗所在的乡村，去往他原来的城市继续发展。
　　鸟儿终将飞上枝头，但黎茗想等一等，等到属于她的春天的到来。
　　自那以后，黎茗的右手无名指留下了一道永远的戒指痕。
　　黎茗站在山巅，望着落日。
　　这天的阳光很好，太明媚了，让黎茗产生了一丝错觉。
　　让黎茗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和闻粟近在咫尺。
　　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他。
　　一瞬间又觉得这好像是梦。
　　黎茗抬着头，不再看其他地方。
　　她猛地低下头，忽的就泪盈于睫 。
　　黎茗的眼里分明有泪。
　　闻粟分明没有来过。
　　黎茗知太阳东升西落也知人间悲欢离合，她不喜分离却无法留住自己所爱的一切，分离亦是最好的结局，她怀念他但她不会困住他，如同放飞鸽子般放飞那些所有不属于她的。
　　那如果是属于她的呢，为何也留不住呢？
　　或许，残阳日落，她与他的故事下了山。
　　在第几个春日的降临，我们会再度重逢？
　　黎茗支教的学校里面的院子里有棵银杏树的叶落得比其他都多，还没入秋就已经掉得所剩无几。
　　凑近看后才想起来，这是黎茗刚来的那一年她自己种下的。
　　要是没记错，树上原先绑了条红绳。也许是哪天的狂风，又或是红绳原本就想冲破银杏树的束缚，它早已不知所踪。
　　院长见我总是在院子里痴痴地盯着棵树发呆："那棵树应该是死了，要不明年我们再安排种棵吧。"
　　死了吗？有点突然。但就如同那条失踪的红绳一样，很多东西早已不似从前："院长，不用了，还有其他树呢，都一样。"
　　黎茗知道其实不一样，因为其他树上从没挂过红绳。
　　但那不重要了，它已经死了，他也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黎茗曾在某个冬天来临的时候给闻粟写过很多信。
　　虽然黎茗给闻粟写过无数封信，但是她却没寄出去过，因为她不知道寄往何方。
　　如果秋风能携带思念，她想跟闻粟说：我很想你。
　　“我坐在山村的这边给你写信。这里在下雪，我刚刚下楼买了一杯豆浆。
　　想起你之前跟我说过的很多话，但是我们两个的话又总是很少，至于我现在都举不出来例子了。那些时候我们总是在散步，被树叶拦住的天空总是暗粉色，你和我就牵着手在人来人往的小道上走着，通常是你走在外面，一路走一路哼着些熟悉的小调，有时也会滔滔不绝的讲我们所热爱的东西。平日里我们所抱怨的时间这时也会很慢，就连风也缓缓。有时走到路灯下我会偏头看你，这时各色霓虹照过来，你的每一缕发丝都在闪闪发光。我会觉得你就是一首朦胧诗，细碎的流光在你模糊的外表上缓缓流淌、聚集拼凑成一个帅气又无比纯真的你。
　　你在那边是什么样的季节呢？不知道你现在还会不会凌晨三点拉着人起来去做数学题，然后坐在绑了玫瑰花的自行车后座追逐朝阳；又或者在秋天的朝雾里围上厚厚的围巾，边挥手边走进茫茫的雾色。关于你的一切从来都不会模糊，我会永远备好两罐可乐坐在小院里面等待，只要你回来，我们就整宿畅聊，谈天说地。
　　你说过，我们会在夏天重逢。”
　　-全文完-
　　（感谢大家的一路相伴，我们番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