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离线》渝朵涒

69、面具道士

　　“我姐没有死……”老板反应还是很快的，这两人杀了二娃，身为孩子他妈肯定会来报仇的，所以，女鬼还会来找他俩。

　　陆九柠捡起地上的盒子，果然发现了不对劲，这是一个能保存人的灵魂暂时不灭的灵盒，她不禁问老板道：“你这盒子哪里来的？”

　　“这……”老板不想开口。

　　许敬壤抬眼看了一下老板，不知道是不是老板错觉。

　　这眼神带着不怒自威的冰冷，让他浑身哆嗦了一下。他情不自禁的和盘托出：“是村口那神棍给的！”

　　“神棍？”

　　老板回忆往事：“若干年前，我们邻家村口游经了一位带着面具的算命道士……所以我爹娘都叫他神棍！”

　　“这个是他送我的，让我把她的骨灰放进去，她的灵魂就不会灭亡。”

　　陆九柠提醒道：“虽然如此，但是你姐一旦十二个时辰不回到盒子里，就会魂飞魄散。“

　　老板表情一下凝固了，“是啊，以前她都没有离开这么久过……”

　　“十二个时辰……”老板在算时间了，“这…这过了多久这是？”

　　他无比懊悔，自己就不应该钻地道跑了，还有没看着她。

　　她观察这盒子上的折痕，应该是被打开的次数比较多：“还挺思念你这鬼姐，天天看啊？”

　　掌柜道：“也不算吧，以前有人想阻止我开客栈，我让她出来吓吓他们，后来我们这客栈还提供了鬼屋服务，也是她经常去帮忙。“

　　“……”

　　还能这样？她回忆客栈刚才遍地尸化的场景：“她平时都这么吓人的？

　　“她以前不会这样！她是一个好鬼，真的！如果不是二娃死了，她不会这样的！”

　　“你可知你那侄子做了什么？”

　　老板在听闻陆九柠讲了他那侄子的事后，也是明白了，还是突然觉得他们手段残忍，“可这种事自有官府来断案他，而不是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了啊？”

　　却在陆九柠的质问中被堵住嘴了，幸亏那对团伙是遇到了她，不然今夜又得是哪位女子受害了？

　　她质问：“你会报官吗？这种事情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吧，你报官了吗？”

　　“我……”显然，老板为了自己生意肯定不会主动报官，以前他那侄子来他这谋差事的，是发生过女子被欺凌的事件，所以搞了赔偿后，把那侄子开除了。

　　如果不是小二突然请假，他哪里会想到让那侄子暂时顶班一下，他道：“我以为他……洗心革面了啊我……”

　　“以后，我在招人肯定会道德严选的！”

　　所以，他颤颤巍巍的问：“上面没……出什么事吧？”

　　可是随着少女一声，”还好，也就死了六七八九个吧。”

　　老板顿时吓得面色煞白，如果重回几个时辰之前，他一定不会打开盒子，告诉女鬼她儿子死了。

　　老板开始为自己的抠门懊悔，不过就是多花点钱召个人就能解决的事，现在好了，虽然死了个不争气的侄子，说不定生意都要搭进去了……

　　索幸他的商业头脑又一次发挥了，只要官府不没收他的地契，就算这客栈因为死了人被迫关闭。

　　等风头一过，他又能把这个地方改编成诡异事件打卡地。

　　充分抓住大家的猎奇特点，在配上真女鬼镇守，还是一样有钱途的。

　　老板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可是现在他那鬼姐还没有回来让他心里着急。

　　他先是为侄子的事给陆九柠道歉，道：“真的抱歉啊，客官，二娃这个孩子举止过分，死的好！”

　　能在女鬼的开大下活下来，想必这两很有本事，“我一看你们就是本领不凡的人，我愿意……”

　　老板张开手比了个数，“我愿意出这个钱，你们可否在十二个时辰内帮我把她找回来？”

　　“我们本来也在找她！”

　　他们别是什么除鬼的，他只能又安抚：“姑娘你没事，二娃的仇我一定会好好安抚我姐的……”

　　“今天的事，就当我不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收走她了。”

　　“谁说没事！”去而复还的女鬼猛然向陆九柠扑去，她的头发覆过老板的手，又给了死亡眼神警告，如同黏糊糊的海藻一样头发，让老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寂静：“你，还我孩子命来！”

　　方才那么多丧尸又不能影响她发挥，现在，“役使雷灵，内有霹雳，急急律令！”

　　她手持一道霹雳，女鬼发出惨叫，手一下子被砍断。化成了收不回来的骨灰。

　　“不是不是……”老板一下子呆了，“这雷电力量，好像……”

　　“别！别打了！我知道你们这种捉鬼队，多数是为了钱，我给钱，让内战终止吧！”

　　“我们不是捉鬼队！”陆九柠严肃的说道：“只有抓住她，我们才能给上面的清醒的人解释，我不是故意伤他们的啊！”

　　此刻她的剑横悬女鬼头上，“你跟我走！”

　　明显女鬼还想挣扎，老板见状劝说女鬼：“姐啊，放下吧，反正二娃平时也不怎么孝顺，现在这纯纯咎由自取啊。”

　　女鬼望着自己断掉的手臂：“咎由自取？”

　　老板一副邀请小猫进笼子的感觉：“快些回盒子吧。”

　　“我才不！”女鬼猛然怨气大盛，她的剑受到波动，眼看要从女鬼头顶刺下来了。

　　突然一道铃声穿透了地道的阴暗，清脆的回荡在空气中。

　　女鬼想要反杀的动作戛然而止，她整个人僵持在半空，她缓缓转头，目光锁定在黑暗的深处，这铃声她在熟悉不过，“真的是你！”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他穿着一身灰白道袍，面容被面具遮掩，只留有一双眼睛。

　　正手持铃铛，那铃铛上面缠着一缕黑色的发丝，随着轻轻摇动，女鬼也被硬控了。

　　陆九柠看着来人：“什么人？”

　　这铃铛已经出现第二次了。

　　老板支支吾吾道：“神棍……他就是给我盒子那个神棍！”

　　女鬼率先反应自己被困了，并且发出刺耳的尖叫：“别拦住我……我要给二娃报仇！”

　　那被叫神棍的面具男，此时开口：“他行为不端，命中本来有此劫术，燕娘，你放下吧。”

　　女鬼还在死死挣扎，她大吼：“什么劫数！什么命中注定？你永远都是这么告诉我的。我活该丧命丧子吗？”

　　突然陆九柠手中的盒子消失，竟飞到了神棍手中，女鬼再也不甘心也化成一道灰烟到了盒子里，然后被神棍关闭上了盒子。

　　神棍向两人一拜表示友好，许敬壤则是望向了他面具下的双目，他感觉到了那人透过面具的精神窥探。

　　神棍也在皱眉，这人海识命势深渊难测，他竟然窥探不见半分。

　　再多一眼，他竟然觉得精神力被紊乱，他的命数是一片空白…怎么可能有这种情况？

　　而旁边那女子，竟是背负死亡诅咒，他道：“既然堂庭山的道友已经重伤她了，就放过她吧，她在人间逗留许久，我会把她送往彼岸投胎的，以后她不会在出来作恶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堂庭山的？”她有种西游记里面打妖怪到一半，结果妖怪被天上神仙收走的感觉。“

　　这是何方神圣？

　　“什么？他们是堂庭山的？”比那神棍回应更快的是老板。

　　“原来如此。”如果他们是堂庭山的修真人，有本事很正常，但是老板真正对这个门派的印象来源于。

　　有一年当地妖怪横行，此地来了一位小少年平息妖怪之乱，他走近正在吃童男童女的妖怪。

　　他痛斥妖怪，道：“在我面前做这种事？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在场来献祭童男童女的都吓住了，一想又来了一个自诩正义的中二少年，生这么周正，却要来送死，不知道哪家父母会伤心？

　　可他虽年纪不大，抽出背上双剑可通雷电，直接电死了一个妖怪小弟。

　　他们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好像不是那种只会过家家的中二小少年，可能是有些本领。

　　往日也有本领的修真师来过，他们都是打小怪没问题，碰到凶猛无比的大妖就歇菜。

　　在他抗住了大妖一个回合之后，他们意识到这位，很快除魔卫道好像也不是说说？

　　在他亲手电死这只大妖后，他们立马就拍掌，改口竖起大拇指：“妈呀，英雄出少年啊！”

　　“前途大大的！”

　　大妖一除，大家都忙着感谢那位小少年，想请他吃饭，考虑要不要用他搞个画像，贴在门上镇妖怪。

　　谁知他深藏功与名，转身就离开，摆摆手留下一句话，“除妖这种事嘛，分内之事，用不着感激我！”

　　“你们太平就行。”

　　他们的孩子在这个年纪，走路都不摔跤都有人夸，而这位小少年，居然居功不自傲！

　　从此这位电斩妖怪的小少年就成了当地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也引得当地的孩童开始也向往了修真界。

　　每天拿着一根树枝狂砍三里地，别人还以为进了地里进了野猪，孩子们只是说，“我们在学九源少侠！”

　　没多久，他第二次路过时，身边带了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生的粉雕玉琢。很是漂亮，每逢人问起，他都脸上带着笑和自豪，“这是我妹妹，可爱吧。”

　　没当有人夸奖他时，他说道，“我妹妹可是心向堂庭山，将来肯定是可以成为比我还厉害的人物。”

　　那少年的剑突然和眼前少女的剑重合起来。思绪回忆至此，往事又看今朝。

　　“你…你你…”

　　他指着她，嘴里哆嗦的不行，道：“你是当年的…”

　　他从没见过那么明亮厉害的修真少年，当日许历阳大侠封印的蛟龙出世，还隐约化龙，

　　连绵数雨，他一剑破云。生摛蛟龙。天地为之撼动，此后蛟龙重新被镇压水下。

　　她没注意到掌柜的话，只是质问面具神棍人：你和地府有关系啊，还能让她投胎？”

　　她自然是不信的，“你怎么保证，她不会出来作乱了？”

　　这盒子不到她手上，意味着无穷后患，她怎么安心啊？

　　面具男道：“我……我用命保证！”

　　突然他手中的盒子盖子飞了，女鬼明显不配合他，她大叫着：“我我不要去投胎……我还没有报仇，我不要去轮回！”

　　陆九柠道：“你刚发誓了，你的命？”

　　面具又一言：“……其实我和地府真的有关系。”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快来捉魂！”

　　“啊！”陆九柠躲在了许敬壤怀中，死死埋住头，她一秒想到之前牵她走过地府的牛头马面。

　　她被人救了躲过了魂飞魄散的命运，别是又被老熟人认出来了，给她抓走。

　　果然，她埋着头的时候，听见了铁锁的声音，像之前牵她的铁链。让她胆一寒，寒的就像彼岸的水一样。

　　此刻一切时间被暂停住，老板正一动不动，牛头马面正在和女鬼交涉：“跟我们走吧，放心啦，我们和面具关系那么好，你下辈子不会向像辈子这么惨啦。”

　　那牛头马面一转头，看到了面前的许敬壤，他正安抚着死死埋在他怀中的女孩。

　　它想继续说什么话，却突然颤抖的不敢开口，在发现是自己失声了。

　　这面前不就是两老熟人吗？它永远记得那人大闹彼岸的样子，他用手遮住眼睛，用口型无声说道：“我没看到你们啊，我什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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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半天，她从他怀中颤颤巍巍回头，人走了她才松口气：“它们谁来了，是牛头马面？还是黑白无常啊？”

　　许敬壤道：“长了一张牛头，应该是牛头马面吧？”

　　“不过你刚……怎么了？”

　　“没……没事。”

　　“那……”他把她拥入怀中，“再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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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娘感觉到自己魂魄，正被一股力量推动前行。

　　她正在被牵着走黄泉道，前方的牛头马面正在说话：“这是黄泉道，我们要前往鬼市，过了鬼市，就是地府，然后去往彼岸投胎……”

　　“我必须得洗清记忆吗？”

　　“那是自然。”

　　“你这辈子过的不咋滴，你还不想忘啊？”

　　“可是……”燕娘说不出话了，她这辈子，确实不咋滴。

　　一出生时被抛弃在村口，和恶狗抢吃的，被一个戴着面具的道士收养了。

　　他是近几年出现在这个村口的，有人传他富家子弟半路出家伤透父母心，有人传他之所以戴面具，是被宗门赶出来觉得羞愧，从此不敢见人的修真弟子。

　　他在村口算命，有人排队，有道馆邀请他。

　　他通通都拒绝了。

　　燕娘曾问过他为什么救她，他回答的很高深，燕娘听不懂，“你命不该绝，大道让我这么做。”

　　他精通卜卦算命，总爱说什么，天命不可违，命数不可更改。

　　他一直带着面具，她好奇无比，有一日，她趁他不注意，摘下了面具，看到了，一张没有五官的模糊的脸，再一看如同镜面，她居然在那张脸上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大概是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摘下他的面具，他愣了，自然也不能和眼前的孩子计较。

　　但是也怕眼前的孩子吓坏了，他说道：“能明大道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修行让我逐渐无相……”

　　还是几岁的燕娘根本听不懂，当然了她长大了未必也听得懂，但是她明白了一件事，以前的道士不是长这样的，“你以前长什么样子？”

　　“我不记得了。”

　　燕娘终于长大了，还是个美人，有一日，一对老夫妻来到村口对着她大喊，“我的女儿啊，这么多年，你受苦了，如果不是那场洪水带走了你……我们何必骨肉分离呢？”

　　“他们是我的父母？”她被带走了，临走时拜别道士，也算养育之恩……

　　转头却被几两银圈，卖给了隔壁表哥，做妾。

　　虽然如此，表哥却情真意切，对她不错，只是大房善妒，表哥总是跺跺脚，又同她道：“等你生了孩子，我就休了她！”

　　第一个孩子是女儿，她多么喜欢这个小生命啊，可是平时柔情的表哥却失望了。

　　很明显，他想个传宗接代的。

　　孩子因为高烧死了，为了在大房的压迫活下来，只是拼命的讨好表哥。

　　终于她生下了一个儿子，可是那个孩子在生下来之后，被一直不能生育的大房抱走了。

　　表哥安抚着她，又恐惧大房娘家的权势最后还是放弃了他。

　　她是怎么死的呢？生育之时，被他们一把火烧了。

　　她听见表哥在火外说道：“你这个疯妇，凭什么杀了我的种。”

　　表哥爱过她的年轻美貌，却也在她亲手掐死那个孩子的时候，大惊失色的指着她骂疯妇！

　　而她流泪满脸：“我不要她走我的命运！”

　　她反抗过，逃走过，一开始她就知洪水那是什么借口？

　　从村口席卷到邻居村吗？

　　她无助的望着那位养她长大的道士，“我不想跟他们走。”

　　可是道士要走了。

　　他同她讲他幼时被仙人指点，只要沿着仙人指定的方向，途径一路西行，他就可以断绝红尘成道。

　　“每个地方。我只会待固定的时间……我要走了。”

　　“你……珍重。”

　　她是强迫生下儿子的，无数次在面对鞭打时，她只能说：“我会生下一个儿子的。”

　　转头她又逃了，她逃去了以前道士住过的屋子，她心灰意冷的是，他真的走了……

　　在一转身，她看到了表哥，他一脸愤恨的说道：“你心里还有那个神棍吧！”

　　“疯妇配神棍……不检点的女人，估计被他捡着的时候，你就已经脏了吧，鬼知道我是不是纳了个破鞋。”

　　“听说他养你长大，如同你的父，你知不知羞耻！”

　　这一刻，她才彻底崩溃：“我没有！你也不许这么说他！”

　　她还是被带回去关起来了。后来，有人把脉过，她那婆婆不掩喜色的笑容，应该是个儿子。

　　果然就在她生孩子的那天，表哥抱走了孩子，他和大房，一把火烧了她。

　　她那没怎么见过的弟弟，却过来收集了她的骨灰。

　　他说道：“这是那神棍给的，不会叫你灰飞烟灭的。”

　　“他……他怎么还会记得我？”

　　“姐…爹娘给我钱开客栈，却有人阻止，你能不能去给我吓吓他们…”

　　“就一次…两次…”

　　她的意识修炼模糊，她以为她就是他的工具。

　　后来她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已经被教的分不清是非了。

　　他也成了他爹那样的人。

　　后来，弟弟在她耳边说：“二娃死了…”

　　血缘让她激发愤恨，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再后来她听到了熟悉的铃铛人，她追寻而去。

　　总算看到了他，这一次面具下的眼睛，却是愁容的。

　　他知道她遭遇，他还是说着那句话，放下吧，这一切都是必经的命途，一切都是道啊。

　　他永远是这样的话。

　　她还记得自己年少心思正萌芽的时候，虽明白他们之间的鸿沟，也大胆表明心思，“道长，我……我喜欢你，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他回答的干脆，无视她的少女心事，“不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

　　大道无情，他亦无情。

　　可是又怎么会露出那双愁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