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离线》渝朵涒

105、坦白

　　眼前的妖怪将军会复活？

　　经过许敬壤长久的努力，12道封印已被破除了几道，这才使得他能够调动出几丝魔魂，爬上他的人魂，催动那根骨头里的魔气。正因如此，他才能与面前这副被魔骨寄生的躯体缠斗如此之久。

　　他察觉到了她，缓缓转过头看向她，仿佛时光就此凝固。强行使用魔气已然开始让他的身体腐朽，一侧的脸破了一个黑洞，露出森森白骨，犹如罗刹一般，而另一侧却依旧完整无瑕，美好得仿若白玉仙人。

　　随着冒着黑气的镗刃砍中了他的头……

　　“不要！”陆九柠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她下意识想上前，被火麒麟扯住了。

　　黑气从他紧皱的眉间缠绕而上，头身一寸寸由上至下碎裂开来，疼痛瞬间遍布全身，疯狂地想要摧毁他的这副躯体。

　　她的呼吸凝滞了，眼前是无比惊悚的画面。

　　身躯碎裂，他显露出本来的模样，那是……

　　身躯化作一摊液体。

　　并非血液，而是纯黑的液体，只余地上的一摊冰冷液体，在空间中噼里啪啦作响，趴在地上覆盖着的花草苔藓瞬间被腐蚀，地面坑坑洼洼，直冒青烟。

　　离天中描写，天魔鲜血所过之处，数里范围之内，寸草不生，一切事物皆形神俱灭。

　　显然，一半人魂、一半魔魂的他，正处于半魔状态。

　　“恶心！”系统传来冷冷的声音。

　　那团黑色液体在地上爆开之后，又迅速凝聚成一个人形，银发血眸，眼角的一颗泪痣依然存在，面对那被黑气萦绕的妖怪将军，毫不掩饰地露出疯狂之态。

　　那是对能力的极度渴望，他从镜湖之中就看到了千年前的魔神虽被凤凰剿灭，但其提前割下了一块象征力量的魔骨，藏匿于此，魔气在此处不断作祟，污染周边沙土，化为沙妖，刀枪不入，水火难侵，诸侯受困。

　　后又有一伤痕累累的将军绝望至极，以自身躯和骨中的力量作为交换，封印作乱沙妖，魔神附体以待复生………

　　“是你……”困扰她这么久的谜底解开了，陆九柠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在地府，救我的人，是他。”

　　……

　　在如今的对决中，妖怪将军尚未重新复生，与许敬壤一样都只是半成品的存在，他以残念与之争斗，而他也必须速战速决，勉强化形的时间极为短暂……

　　两人虽皆为残血状态，然而战况依旧惊人，火麒麟和陆九柠根本插不进去，只能观战，怪物和怪物的战斗，却又只能躲在沙地某一处小小山洞中，害怕被世人发觉。

　　火麒麟捡着被斗气波动的波及到死掉的动物灵丹就是吃。问旁边已经完全呆住的陆九柠要不要来一颗？

　　“你还好吧？”火麒麟用爪子在她眼前挥了挥。

　　陆九柠刹那间被火麒麟拉回现实，她下意识便问：“他不是被……”书中明明说许敬壤自幼便被许厉阳夫妻封印住了魔魂，为何还能运用魔气？

　　系统所说的封印又是如何被破的？

　　火麒麟自然知晓她此刻的震惊，开始充当起科普员：“这家伙天生为魔，比正常人类多出三块骨头。而魔骨正是用于储存力量之物，他的三块魔骨被剔除后，又找回了一块，封印自然也随着魔骨的找回而动摇了。”

　　“魔骨？找回？”看来已有一段时日了，“他骗我，他一直在装弱……”

　　“那他那几天？”

　　“是真的，由于他的人魂有缺，这种形态所能维持的时间极其有限。”

　　“什么叫人魂有缺？”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的肋骨处，她还在想，剔骨疼不疼。

　　“就是如世人所传的那样呗，你瞧他魔不魔人不人的，所以才会有那几天，跟废了似的，法力尽失。别看他这种形态很强，但是很短。”

　　这时候她方才反应过来，“时间很短，那他打得过……”她意指那妖怪将军。

　　面对许敬壤这种残血状态，火麒麟叹了口气，“平时打架没啥问题，因为魔气本就超越天地间的所有力量，一旦施展几乎没有对手。”

　　“但是如今……对上同样拥有这种力量的，”火麒麟神情严肃，“有些悬乎。”

　　陆九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完了许敬壤还没走向被季璃杀死的命运，不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所以，他要是打不过这妖怪将军……”

　　大家一起完的意思！

　　火麒麟安慰她，“但是我相信他，因为他起码不会让你跟着一起完。”

　　她：“……”

　　突然，火麒麟眼睛瞪得滚圆，发出惊呼，为这场战斗添砖加瓦，“我靠！”

　　连系统也出声了：“真是怪物相残。”

　　残忍的一幕出现，他那长长的银白色头发，拂落在对面的铁甲之上，随着铁甲在他掌中碎裂开来，他扳开对方的头颅，使其一分为二，一股黑气瞬间将两人包裹，直至崩裂出黑色的液体。

　　对方这具百年之前的尸体，因为魔气庇护才没有腐烂，隐藏着的魔骨力量已然与肉身融为一体。若想拥有这种力量，他只能将肉身吞食，那一刻，他的行为已然人兽难分……

　　他正在吸吮着对方脑子内迸出的黑色脑浆，每一寸骨头里的魔髓，只有那源自原始渴望的力量所填补的空缺，吸引着他彻底吞食了这个尚未成型的半魔。

　　他忽然察觉到魔魂的封印又减少了几道，这个发现令他不停地颤笑，直至所有黑色的液体被他体内那根骨头吸收殆尽，一切方才恢复平静。

　　他的银发褪成黑发，却因体内力量汹涌澎湃，一只红瞳迟迟未熄灭，在他脸上显得诡异至极，他因为过分开挂跌坐在地上，就连金色的封印都爬满了脸庞，半晌之后消失，又展露了清辉俊秀的容貌，头发凌乱，过分狼狈，

　　每当这种力量消散，他又会回到寻常的模样，这仿佛是一个诅咒，上一秒还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下一秒上天便收回所有权力，始终在极端的边缘徘徊往复，令人不疯魔不成活。

　　“你。”她声音略带哽咽，想去拉他起来，却又因为周围血海，停止了。

　　她与他对视，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害怕，说出的话犹如恶魔之语，“同类相食，很正常啊。”

　　这是一场彻底的坦白。

　　他勉强站起身来，明明是他身受重伤，可地位却好似颠倒了一般。他一步一步逼近，露出疯狂的神情，“你在害怕我吗？”

　　这明显很击溃她的心理防线，她的眼眶一下子酸涩起来，她在思考，自己从小是怎样的人？

　　惩奸除恶的话本子看了不少，倘若今日不向所有人揭露许敬壤的身份，他日酿成祸害是必然之事。

　　届时什么宗门指责其包庇罪犯，世人痛骂，师姐不爱，简直就是与天地作对……

　　反之，如果此时自己扣动传音符，向宗门禀告，山洞中发现一怪物，广招天下人士，成就除魔大业，防患于未然，令天下太平。

　　许厉阳夫妇斩魔之事尚且能载入教科书中供后人铭记，她若事先告发，定然也能得到堂庭山众人的一声尊敬，赞她为正义告发心上人，日后无情道向她看齐。

　　但此时她才猛然惊觉一件事，她早在扶老奶奶过马路时就已死去一次，为何又能再度重生？不过是有人从彼岸阴冷的水中将她救起。

　　对于那人的回忆完完全全浮现在脑海，无数次在梦中想要看清他的面容……想问问他究竟是谁？

　　为何救自己？

　　而许敬壤那长长的银白色头发……所有画面似乎重合了，他是她梦中之人。她来不及询问一切的源头，他越靠近她，她不再后退，流泪冲向他。

　　本来她已被逼至死角，许敬壤被人紧紧抱住满怀，怀中传来微弱的声音：“我……终于找到你了……是你！“

　　她忆起了彼岸刺骨的水，那双抱起她的手，是地府中唯一的温暖。

　　他救过了她，让每个对她不好的人受到了惩罚。

　　在现代时，她曾在一本书上看到，每个人的世界实则很小，认识的与不认识的人，一张纸便能罗列完毕，也正是那些人构成了你的世界。

　　她哭泣起来，想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她茫然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是系统阻止了她。

　　耳边同时传来系统冷冷的声音：“依照原书的剧情，此时他尚未被揭露，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要按离天的剧本走，才能解决崩坏。”

　　世界广袤，善恶有律，可那与自己又有何干？人生短短数年存于世间，最重要的向来只是在乎眼前之人罢了。

　　她闷闷地转变话语：“我不会将此事告知任何人的。”

　　“但是他为何会救我？你不想让我知道什么？”

　　她的头开始疼痛起来，似乎抓住了某些模糊的记忆，她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随即，另一些画面盖住消化了这些信息，她呼吸再度不畅，直接哽住。

　　系统说，“不要想有的没的，给你看看好玩的。”

　　她看到了，自己被摄魂。

　　桩桩件件……

　　还有系统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嘲笑声，“哈哈，你们要吵架了，终于不用在我面前秀恩爱了。”

　　它还是那僵硬的机械音，显得这话很诡异。

　　她气愤地推搡了他几下，一巴掌扇过去，手比脑子反应还快。

　　火麒麟还想着真是美好大结局，许敬壤成功拉人下水了，下一秒，“我靠，她还是想除魔卫道，她想扇死你！”

　　那一巴掌就这么实实在在地打下去了，清脆的声响传来，她都愣住了，又咬牙质问：“你对我催眠摄魂过？”

　　她就像个傻子一样对此毫不知情。

　　他被打了，却极为平静，“谁告诉你的？”

　　“柠柠，你不也骗我了吗？你身后有何人？”

　　她一时语塞。

　　他捏着她的手腕，用脸蹭了蹭，近乎呢喃道：“打我的力气这么小？舍不得我？”

　　她从未想过他竟如此厚颜无耻。

　　“你既然知道了，那便可以再忘了。”

　　她抗拒道，甚至咬了一口他的手，“我不要，你凭什么这么做？”

　　他嗤笑，“那就不忘记，你因此若恨我讨厌我，趁那几日杀了我，我毫无怨言。”

　　这样的“杀了我”文学，她一点也招架不住，她只想转身离去，可她这时才惊觉，方才两人的战斗，又一次将沙地的出口掩埋了。

　　她该如何出去？

　　在这种地方坦白，不就是一个陷阱吗？她与他的相遇好似一个圈套，只能进不能出。

　　突然，他整个人再度倒下，听到这声响，她的背影僵住……

　　而后缓缓转头。

　　“你们是一伙的，你管管他啊！”她本想对火麒麟说，却不知火麒麟早就回到空间符里呼呼大睡了。

　　很显然，他能战胜妖怪将军已然是强弩之末，此刻虚弱至极，将半死不活的他留在山洞着实危险。

　　她做不到丢下他。

　　好半晌，她无语地望着洞顶的天花板，拍了拍他的脸，“醒醒啊！”

　　他并未醒来，她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之中，她要重新洗刷对许敬壤的认知。

　　终于他醒了，她也想好了，松了一口气道：“你醒了，等出去后……你回你的敬月宫，我去找师姐，这件事我就当不知道。”

　　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不可能！你要与我分开？我们绝不可能分开。”

　　他爬起身来，用力将她搂在怀中，“刚才是你主动抱我的，你已知晓我是何身份，你觉得我凭什么会让你离开？”

　　“原来你平日扳手腕也是骗我的？”她大惊失色。

　　“我们不会分开的，你是我的，你不许走！”

　　他陷入了某些执念之中，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正视自己。

　　“你想……干什么？”她被控制得无法动弹，想扇他巴掌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能干什么？想亲她，他的脸缓缓靠近，她察觉到他的意图……

　　她根本跑不掉，她拼命摇头，严厉抗拒道：“不要……“妈妈啊，“你刚才吃了那东西……”

　　注视着她颤抖的瞳孔，他强行抬起她的下巴，把她捏疼了，疯狂地确认道：“是清醒的啊，这样才好。”

　　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两唇相触，她不肯张开牙关，他总是依靠接触到她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他哄着：“乖。”

　　“我……不……”她显然倔强得要命，唇边有血丝渗了出来。

　　这才是兴奋剂，他的眼中流露出欲望之色，几番辗转，指腹摩挲着她唇上的柔软，将血色涂匀，她天旋地转，只觉得又疼又难受，再磨蹭就要起火了。

　　他再一次伸出舌尖舔舐她唇上的每一寸血迹，甚至是吸吮。

　　却被他寻得机会，一只手摁住她的头，手骨节插入她漆黑的发间，脸庞相贴，唇舌交织，扫过她的每一寸细微的痒意，纠缠不休。

　　她大气都不敢喘了，只能被动承受，心跳仿若雷电，感染着两个人，她看到他眼角的一滴泪，晕染到了泪痣处

　　他喜欢与她亲近，身体与灵魂一直纠缠。总会有种生生世世、不死不休的黏糊。

　　他的头在她颈肩蹭来蹭去，感觉又要咬下去了。他却喃喃低语：“怎样才可以将你融进我的身体啊。”

　　“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就算你趁那几日，杀了我，我也喜欢你。”

　　又迎来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