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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拔剑自虐——被迫答应 ...

  •   “那日分别,师兄让我安心。”

      陆程哲声音虚弱着,不是身体虚弱,而是灵魂虚弱。

      心底害怕某些事情重演,也奢望能借着虚弱换取师兄哪怕片刻的垂怜。

      “是。”温竹卿点头承认,话锋一转又道:“可时移世易,事情总会变化,之前我想陆师弟安心,现在我想陆师弟解我忧心。”

      “如何解?”出口声线是颤抖的,三个字虽是问句结尾,答案却早已涌上心头。

      “放弃执念,平息流言,娶你表妹。”

      短短十二字,每一字都是重锤猛击。

      不仅击打着陆程哲心房,更重锤着温竹卿心房。

      疼痛和着心酸一同升起,像夏日兜头浇下的冰雹,冬日散发寒意的霜棱,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师兄,这些话是心里话,还是身不由己?”

      蓦地,陆程哲将温竹卿此刻行为与三年前骤变联系到了一起。

      同样一夜之间变了副嘴脸,同样短促时间到了另一个极端,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这念头仅在脑海停留片刻便转瞬即逝,不是他不想相信,实在缺少论据。

      然心念所致,嘴上还是控制不住地问了出来。

      温竹卿没有回答,只是嗤笑一声,慢悠悠道:“哪来那么多身不由己。”

      凉薄声音带着些许吊儿郎当,“上次或许是,这次却绝对不是。”

      绝对!不是!

      果然...

      是他想多了吗?

      心下还想否认,胸膛却一阵痛击,周身温度和着心脏一起下沉,沉啊沉啊,一直沉到了极北的严寒之地。

      温竹卿半颗清醒心脏也跟着沉着,除去严寒,胸膛还多了阵阵刺痛感,是无数细针刺入胸膛导致的。

      可哪来的细针呢?

      原来是傀儡线上突生出的尖刺。

      惩罚般,那些尖刺刺入皮肤深处,激起一阵锥心之痛,但再是锥心,也没眼睛刺痛来的痛,浅淡眸子眨了眨,瞳孔中映出一张蹙眉抿唇的脸,那是陆程哲的忧伤脸庞!

      沉闷与愁苦如泥塘沉积多年的淤泥,脚下一滑,他就这般踉跄的陷进了湿软中,无力逃脱...无力呼吸...

      更无力改变...

      若是能这般窒息而亡也是好的,可傀儡线偏偏还大发慈悲地留了一线生机。

      黄泉多痴怨,人间苦煎熬。

      比起所谓痴怨,这苦熬才最是折磨...

      简直是将人强制地架上石碾,生生磨碎了。

      深吸一口气,温竹卿强撑仅剩清醒,想伸手抚一抚陆程哲脸庞。

      另半颗心脏却无视着这个要求,开始着超常发挥。

      “陆师弟,你不是喜欢我吗?”指尖划过面前深邃眼睛,依旧是戏谑语调,戏谑背后还带着深深恶意,“那便听师兄话,放弃这可笑的执着...”

      “可笑的...执着?师兄觉得这执着是可笑的?”哽咽声音顿了顿,“原来我的执着,在师兄眼里是这样的。”

      陆程哲难掩失落,即便早有猜测,亲耳听到总归不好受。

      温竹卿也不好受,心脏抽搐地泛着疼,万千否认涌上喉咙堵在嘴边就是开不了口。

      陆程哲的执着怎么可能是可笑的?

      陆程哲的执着分明是这个世界上最炙热,最值得珍惜的!

      执着扎根心脏,嗔念融进魂灵,让他深深感受到了被爱。

      “放弃吧,娶你表妹,让一切回归正轨。”然而心里再激荡,面上漠然还是机械化地推进着。

      “不。”陆程哲坚定摇头,“其他无论什么我都能答应,唯独这个不行。”

      陆程哲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明明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心该碎的也碎了,实在没有坚持的必要。

      可他就是想再坚持坚持...哪怕只是坚持片刻...

      他的师兄总是心思多变,万一有一天后悔了,他又不在原地了可怎么办?

      “唯独这个不行?”

      温竹卿默念着,伸手拿走了陆程哲的佩剑。

      在众人或迷惑或担忧的目光中,重华出鞘,寒光直指陆程哲胸膛。

      “师兄要杀我么?要杀便杀吧。”

      陆程哲目光毫不畏惧,也无多少伤心,眸光中反而升起了阵阵解脱之意。

      也好,也好,这样也好。

      至少心不会痛了...

      死在师兄手上,全了对方心愿,也算死得其所。

      温竹卿却绽开个邪恶笑容,笑道:“谁说我要杀你?”

      不是杀?难道是威胁!

      不,师兄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方法。

      脑海刚反应过来,眼前便出现一道喷溅鲜红。

      袖子割裂,白皙胳膊上赫然出现一条血痕。

      “师兄!”

      “大师兄!”

      两道声线同时升起,一道是陆程哲,一道是温了了。

      “你怎么能伤害自己?”淡然眼睛瞬间慌了神,来不及多想,陆程哲抓住胳膊,就要施术治疗。

      却被温竹卿无情挥开了,“小伤而已,师弟何必担心。”

      身上溢血之人仍是跪着,气势却如高耸山峰,山峰垂下头,毫无商量余地地问道:“我只问你,娶是不娶?”

      说着话,重华再次抵上皮肉,温竹卿提示也是提醒道:“陆师弟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别说师兄没有提醒你,这可关系到你会不会再次担心。”

      言下之意,若是陆程哲不答应,便又是一场血溅当场。

      其实何必听什么言下之意?

      他眼睛又不是瞎的。

      心脏在扭曲和痛苦中犹疑着,他的师兄看似言笑晏晏,却给了两条死路,往左走是死,往右也是死。

      “师兄...”痛苦之上又多一层无奈焦躁,焦躁和着心痛,心痛和着为难,汇成难言苦涩。

      沉默半晌,陆程哲用力按下重华,摇摇头,艰难开口,“师兄不要逼我!”

      “我不逼你。”

      唇边依旧是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却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轻松推开了用尽全力紧按的手。

      “我只是想试试剑招而已。”执起重华,温竹卿又是不手软地泄愤两剑。

      剑招哪有这么试的?

      这分明是逼迫。

      “师兄!”

      陆程哲发出一声急促呼喊,殷红自眸中传到心底,再定格在眼前...

      鲜红血液顺着白皙纤细,曲线优美的藕臂滑落,滴到刻满划痕的青石板上,汇成一圈椭圆的不规则湖泊。

      那剑明明作用在温竹卿手臂,陆程哲却觉得同时穿透了自己胸膛,在心脏上开了个洞。

      碾碎肉渣和着滴落鲜血一起疼着,每疼一下,全身神经都痉挛一次。

      他不忍心看到师兄受伤,却也无法答应。

      师兄不是在逼他答应嫁娶之事,而是逼他断了他们之间所有可能。

      他怎么能这么做呢?

      他怎么能被逼着和师兄划清界限呢?

      然而重华却是不留情的。

      犹豫间锋刃再次抵上了皮肤,泠泠话语在耳边作响,“我再问你一次,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根本是个无解的送命题。

      无论怎么答都是在自残。

      “师兄,我不会答应,也不会允许你再伤害自己。”

      话毕,陆程哲抓住时机往前半步徒手握住剑锋,夺下了重华,为了不让温竹卿有受伤可能,争夺中,他将剑锋尽数揽在了胸膛间。

      然而夺下了重华,又有何用,万宗之巅以剑闻名,哪里会少剑?

      唇边漾起一抹轻笑,只见温竹卿一抬手,于欢应召而来...

      在陆程哲反应不及时又是狠厉两剑,这两剑用力极深,锋刃下去,伤口深可见骨,血迹滴答滴答落到地上,不一会不规则汇湖泊便向两处溢出,变成了两道扭曲蜿蜒的红色小溪。

      陆程哲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为齑粉了,扯住面前人衣袖,他乞求道:“师兄,别伤害自己了,我求你。”

      温竹卿露出一副胜利者姿态,“你怎么求我了?应当是我求你啊,只要你答应,我便不会再伤害自己了啊!”

      “平息流言也并非这一个方法,我们可以...”陆程哲不想答应,也不能答应...

      同师兄缘尽,另娶他人,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可他更不能看对方自虐地伤害自己。

      “没有什么可以,就用这个方法,这个方法是最有效的!”

      在陆程哲整颗心脏陷入扭曲的死路时,温竹卿清醒神识也同样痛苦着。

      这痛苦很复杂,带着心酸,难过,无奈...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冰冷白雪盖住了他的手臂,大腿,脸颊,最后沉甸甸压在胸膛,让他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陆程哲不想答应,温竹卿又如何想让他答应。

      两心相许,两情相悦,多么美好的缘分,却因为傀儡线束缚,就因为傀儡线占据,从而演变成了现在这番局面。

      温竹卿想痛苦,想嘶吼,甚至没理由自责,责怪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想想,为什么就这么傻乎乎地入了局。

      “我再问最后一遍。”这次直指心口,“你答应不答应?”

      “师兄...”残破心脏跳动着,陆程哲双眸热泪控制不住涌出。

      这是温竹卿第一次看到陆程哲流泪,以往无论多难受,他都是咬牙强忍的,似这般情绪外露还是头一回。

      温竹卿仅剩清醒也于无声中泪流满面,心脏抽痛跳动着,整颗心恨不得从中间撕裂,自我了结。

      为什么不能天降一场大火?

      为什么不能一夜焚尽所有?

      明明颤抖得都要倒下了,为什么还能紧紧握住于欢?

      “师兄你放下于欢,我们取个折中的法子。”

      俩人互跪着,远远看去像极了拜堂,就连血液晕染衣服也可过度理解为一抹喜色。

      然而走进了,才发现,不是拜堂,是一个人在逼迫另一个,是一个人在凌迟另一个人。

      “没有折中的方法,要么听我的,要么...”温竹卿省略之后的话,看了一眼于欢,缓缓道:“陆师弟可想好了,这当真是最后一遍了。”

      话闭剑锋抵在胸前,一寸一寸刺入皮肉。

      动作虽慢,却一点也不迟疑。

      “师兄不要!”陆程哲心慌成了一团,他万万没想到,为了逼他师兄竟会做到如斯地步...

      他不想将两人最后一条路填平,也不能看着心上人远赴黄泉。

      分开固然痛苦,他又怎么能看着师兄寻死呢?

      心脏一寸寸软着,一步步退着,看着渐渐没入胸膛的剑锋,他终是扛不住道,破声道:“我答应!”

      怕剑锋再深入一寸,他嘶哑道:“我答应,我答应,师兄放下于欢吧。”

      于欢被利落扔下,温竹卿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早这样不就行了!”

      陆程哲没有时间理会那微笑中的嘲讽,将重华丢到一边,他抓住面前人衣摆,“我帮你看伤。”

      “不用。”温竹卿再次挥开他的手,警告道:“遵守诺言就行,否则这伤还要来一次。”

      简单一句话,便将退路彻底堵死了!

      鲜血顺着绛红衣角滑落,温竹卿转身走了,离开之前他深深回望一眼,那一眼像是戏谑,像是嘲笑。

      可清醒神识却痛苦地缩成一团,悲伤地泣着血。

      三年前陆程哲也是这般无助吗?

      应当不会。

      至少...那时候没有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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