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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出言拒绝——父亲惊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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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于会客厅落座,强忍寒暄几句后,陆程哲单刀直入地开口了,“父亲,母亲,能否让姨父姨母回避,儿子有话要说。”
几人先是一愣,片刻后陆母息事宁人道:“瞧这孩子,都乐傻了,商量婚期哪有和父母关起门来自己决定的?怎么不忒问问凌兰意见?”
都是人精一般的人,两位长辈在一旁笑颜附和着,心内却不由得有了几分计较。
陆程哲不理会母亲的圆场,颇有几分撕破脸皮道:“之所以希望姨父姨母回避,便是为了谈这件事,而且...”
顿了顿,他加强语气道:“我的想法与父母想法并不一致。”
这是关起门的家事,是以温父只陪走到门口便回避了。
饶是只有自家人,陆程哲如此指向性明晰的话一出,还是让众人面子挂不住了,凌兰美目诧异微睁后又低垂,睫羽下掩着失落。
好在名门富户最是顾全大局,即便如此也没人失态拂袖。
陆父端着茶盏饮了一口,令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虽修了道,凡尘中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与陆母善粉饰太平,话急却性软不同,陆父身上带着古式家长说一不二的威严,他向来寡言少语,然一旦说了什么,便是坚如磐石,绝不允许有丝毫违背。
若是其他事情陆程哲势必会依,毕竟当时他执意入万宗之巅,实在伤了父母,但这件事不一样...
万般事情皆可妥协,唯独这件事!
“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也要两情相悦,否则不过徒增怨偶罢了。”
话到此处,便是想继续将面子挂住也是挂不住了。
姨父咳了一声,姨母面色也是一阵不好。
陆母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开口替自家人说话道:“你表妹有什么不好的?知书达理,明艳端方,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与满意与否无关,而是缺少情谊,我对表妹向来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其他越轨之想。”
话是缓和的,再缓和也终是拒绝之意,为了不让表妹难堪,他又加了一句,“何况此时正值尘世混乱,我身为修道弟子自当出一份力,实在没心思思量儿女情长。”
尘世颓势不仅烙印在众修仙者心中,俗世常人也有所察觉,而在这察觉之后更悲观地得出了句无法挽回的定论...
“没有心思思量儿女情长?难道这些混乱一日不解决,你就一日不成婚?”陆母声音中透着不赞同。
“请母亲恕罪。”陆程哲忽略这抹不赞同,坚持道:“在混乱解决前我确实没这个想法。”
这话自然是骗人的,若是与他有婚约的是师兄,便是尘世再乱也阻止不了成婚步伐,他甚至还会花招百出催促,只为早日成全好事,再之后他会和师兄一同平难除祟,师兄会成为他最大的动力。
可如果不是师兄,他就没了这个想法。
好似一场因果换算,倘若一开始因错了,再如何换算也得不出想要的果。
“哼,你倒有大义。”这句话是陈述也是讽刺,“我倒不知你何时如此心怀苍生了。”
知子莫若父,纵使陆程哲有才能,也的确做了很多常人不能之事,陆父还是知道这一切并非他所愿,至少不是完全主动的所愿,他这个儿子才能是有的,执着也是有的,却唯独败给情字。
入世是为了情,出世还是为了情。
再说下去怕是要撕破脸皮,陆母打着圆场,“纵使再有抱负也要顾好后方,成家立业,向来都是先成家后立业。”
“母亲。”陆程哲跪了下来,截断了之后所有劝告,“我真的没有这个想法,还请母亲不要逼我。”
“你...”陆母又愤怒又难过。
停了片刻,她道:“程哲你还记得百善孝为先?你一意孤行走上这条路我们没法管也管不了,但陆家一脉单传总该留下些许骨血,也总该...”
总该之后的话停了,似再说下去便变得极艰难,“也总该...给我们留点念想,修道之路危险重重,倘若你出点事...我们可怎么办?”
“若是为了这个,我便更不能成婚。”
他总不能为了延续血脉,便耽误一个女子的如花年华,这太自私了。
“如此婚姻,对表妹只是一场耽误罢了!”
说着的是耽误,听到对方耳中却成了嫌弃。
百般忍耐也终是忍不下了,姨父率先起身,喝了一声,“走。”随后便带着妻女离开了。
凌琦瞪着一双大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婚事的另一个主角,像个拿不出手的礼物,踢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的姑娘,抬眸悲伤地看了陆程哲一眼,也离开了。
也就是这一眼,引得一句含沙射影的责骂,“看什么看,还不快走?人家怕耽误你呢!”
陆程哲看着凌兰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底一阵歉疚。
“妹妹...”陆母呼唤着同胞姐妹,内心又愧疚又无奈。
说到底,是她兴致冲冲牵的红线,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凌兰一走,有些话也便能说开了。
“怕耽误你表妹。”陆父稳坐上位捧着茶盏,“你倒是不怕耽误你那个师兄!”
怕牵扯到师兄,陆程哲着急辩白道:“这件事与师兄无关!”
“无关?”陆父调子扯得高高的,“你眼睛都要长他身上了,我要是再来晚些,陆家都要断在你这了!”
陆程哲无话可说,因为确实要断了。
若不能同师兄...他也不会再跟任何人,哪怕虚情假意也不行,师兄在他心中如皎皎明月,换了谁占了那个位置都会是一种玷污。
若是有一天师兄愿意格外开恩,他们也不会有后代,此生能拥美人入怀已经足够幸运,他绝不会为了一点点血脉做出让对方伤心之举。
陆家早年有过官荫,近些年来却一心从商,耳濡目染的,权衡利弊算计得失八字,根植到骨子里,融入了血液中,即使是面对自己儿子。
“陆程哲,你可还记得进入万宗之巅前答应过我们什么?”
“记得?”陆程哲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只要父母应允我入万宗之巅,剩余万事皆由父母做主。”
“既如此,便听话娶你表妹。”
“请父亲原谅,儿子做不到!”
他心牵师兄,又怎会娶别人?
陆父并未生气,只是不怒自威地敛着眉,“那就算你违背誓言了,即刻收拾行李同我们回去!”
“儿子也不能回去!”
陆父眯起眼睛,“你要如何?你别忘了,是你违背誓言在先的!”
“立下誓言时曾有过一条先决条件,便是所行之事不能违背道德正义...”
“娶凌兰如何是违背了?”
陆程哲深吸一口气,直接道:“我不娶表妹,除了我对表妹无男女之情,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我不喜欢女子...若勉强迎娶表妹,便是违心耽误!”
“你说什么?不喜欢女子?”陆父声音落在喉咙中,压迫感十足。
“是。”陆程哲姿态虽低却态度坚定,“我只喜欢男子!”
“你...”压迫感随着声音陡然提高,“你好,你好啊陆程哲!”
纵然隐约知道陆程哲心底想法,然公开讲出,终究是不一样的。
碎裂茶盏溅起的瓷片擦着陆程哲面颊而过,陆父站起身,中气十足道:“你好,你很好!”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纵使只是脸颊渗血,陆母也是心疼的,她半跪着护在陆程哲面前,劝道:“程哲,不要胡言乱语。”
然而陆程哲很是坚定,“母亲,儿子没有胡言乱语。”
如同火上浇油,陆父更是愤怒,“没有胡言乱语?我看你整个人都糊涂了!你幼时开蒙日夜苦读,就学到了这个?男子相恋,于礼不合,为世不容!”
“于礼而言,确实如此,但感情之事,又何来对错?何况江南屡有先例,又怎么算为世不容!”
“那些人是那些人,你是你,我管不了他们,我就管你!”陆父起身威逼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和你那个师兄断了娶你表妹,要么就跟我们回去。”
陆程哲一个响头磕在地上,低声却执着道:“恕难从命!”
“你!”陆父是个生意人没错,年轻时也提剑闯荡过江湖,俯身拔出重华指在陆程哲面前,他怒道:“你再说一遍。”
陆母害怕地护住陆程哲,催促他改口道:“程哲,快向父亲认错,说你愿意娶凌兰。”
然而陆程哲十分坚定道:“此心难改!”
“此心难改,好一个此心难改!”陆父抬起剑,就要挥下。
陆母知道这一剑下去必见血,她冲到陆父面前,抱住他的腰身,“夫君别生气。”
“他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
陆母悲戚交加,“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的儿子。”
“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这对父子一个比一个倔,劝不了父亲,陆母只能继续劝儿子,“程哲,认错吧,你父亲脾气你是知道的。”
“我没错。”陆程哲坚定地盯着眼前的虚无之地“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我没有错。”
“你喜欢他?”陆父更生气了,“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吗?心意被百般践踏的传言都飘到江南了,我都替你不值,你倒是不嫌丢人!”
传言这种事向来是屡禁不止的,而沾上传言而已,多少是不好听的...
仿佛一针见血地戳中了软肋,陆程哲愣了半晌,良久才缓缓道:“是我一厢情愿喜欢他,多付出些也是该的。”
面对师兄的冷然,陆程哲有时也觉得委屈,可喜欢师兄就像刻在了骨子里基因,让他即使委屈也控制不住喜爱!
“你...”
只知道自家儿子是个断袖,没想到还是个没出息的断袖!被陆母拦着重华剑不能用,陆父直接一脚将人踹在了地上,“不肖子!”
这一脚力气很大,陆程哲倒着摔了出去。
“夫君,别生气,别生气!”陆母忍不住流泪,“在家日夜想念,怎么一见面就开始又打又骂了。”
陆父怒不可遏,“你倒是看看他做了什么!”
许久不见,父亲又何尝想为难儿子?发泄完后,他挥挥衣袖,勉强给了个台阶,“你给我在这跪着,跪到了你清醒为止。”
陆程哲没有抗拒,“是。”
惹了父母生气,跪一跪也是该的。
只是无论跪多久,也是无法清醒!
倘若清醒的代价是不再心系师兄,他宁愿终身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