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者》山风来兮

3、青梅竹马初相见

　　都澈初见树宿时，年仅五岁。
　　这时，树宿也才八岁。
　　之所以小树宿会来到这里，是因为他的父亲的行程中不足矣再带着一个孩子，他要去京都考进士，他的母亲会跟随着丈夫一起进京。但小树宿却被留在小都澈家里，其曰为不让想他受苦。
　　而他之所以会暂住于小都澈家里，是因为小都澈的父亲和小树宿的父亲是生死之交。
　　小树宿与桃花村里的其它小孩都不一样，看起来像元宵节时的才会吃到的汤圆。都澈认为他很有食欲，因此被她爹难得训斥了一顿。
　　“为什么要咬小树宿？”都澈爹问。
　　站在一旁的小树宿的脸上顶着一个清晰的淡红色牙印，神色努力的认真且严肃，可也掩盖不了眼神的慌张、茫然、无措和发红眼尾上的要掉不掉的泪珠。
　　“因为，他看起来很好吃。”小都澈低着头怯生生回答，“我想要和他玩。”
　　小树宿猛的抬头，震惊地看着她。
　　小都澈眨眨眼睛，显得很是无辜。
　　都澈爹愣了愣，很快调整过来：“不要欺负小树宿，虽然他这么可爱。”
　　“我没有要欺负他。”小都澈说，“我很喜欢他。”
　　小树宿再度震惊且疑惑的看着她。
　　小都澈再补一句：“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可口。”
　　小树宿：“！”
　　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都澈爹：“……”
　　小都澈看着他哭，给他手上塞了块麦芽糖。小树宿一开始还不想接收来自小都澈的安慰，直到她说：“接好了，不然就吃掉你。”
　　于是，小树宿抽泣着接过去。
　　都澈爹看着这一幕，脖颈上青筋暴起：“都澈！你给我出来！”
　　因此，小都澈也是第一次知道，深夜的地面是冰凉的。

　　都家小院里栽着一颗小桂花树，是都澈的爹——都越在来到桃花村的那天亲手栽下的。
　　小树的叶子在风中微微摇摆，吟唱出好听的“沙沙”音，月亮藏在乌云后半遮半掩，月光也格外垂怜它——有一缕月光洒在它叶冠上。
　　她抬头看着它，它背后烛光更明亮。
　　小都澈抬头看着天，月亮将自己彻底隐藏在云里，零散星星点在天边。
　　能照明的不是星星，是灯火。
　　此时，却从遥远的灯火里探头探脑地冒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小树宿本想偷偷看小都澈的情况，却与她清澈的目光对视。
　　小都澈目光清明：“小树宿，是你想来看我？还是我爹让你来看我？”
　　小树宿不说话。
　　小都澈说：“你能扶扶我吗？我现在站不起来。”
　　小树宿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扶起她。
　　起来坏心眼的小都澈说：“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小树宿下意识往都澈爹的方向看去，却被小都澈捧住脸强制看着她。
　　“我们动作快些，不会有人知道的，除了你和我。”小都澈说，“我们去见一个村子里最讨厌的人。”
　　“谁？”
　　“严机枢！”

　　他们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小都澈问他：“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他吗？”
　　“你为什么讨厌他？”
　　“因为他读书比我好，力气比我大，长得比我高！”小都澈愤愤不平，“我打不过他。”
　　小树宿轻声问：“你这算嫉妒吗？”
　　小都澈恍然大悟：“原来我是嫉妒他！”
　　小树宿接着问：“那如果我也读书比你好，力气比你大，长得比你高。你会嫉妒我吗？”
　　小都澈停下脚步，才开始打量起面前看起来很好吃的团子：“我觉得，我可能会。但是如果你做我的人，我就不嫉妒你了。”
　　小树宿眨眨眼睛看着她：“你好像是我爹娘口里的坏人。”
　　小都澈“哼”一声：“回去吧，天色太晚了。”
　　“可是，”小树宿问，“你不是说我们动作快些就不会有人知道的吗。”
　　小都澈拉着他往回走：“那句话是骗你的。我们回去之后肯定会挨揍的。”
　　小树宿：“那为什么还要出来？”
　　小都澈歪头：“是为了找严机枢。”
　　小树宿认真道：“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找他！”
　　小都澈点头：“也是，反正这顿打是少不了。还不如带你去眼熟一下我嫉妒的人。”
　　小树宿在她身后无声地笑了。
　　两人踩着沾着水露的小路，往严府走去。
　　只有月光照明的路上，孩童的身影逐渐长成少年的模样。

　　“这么多年，这里倒是变得更加辉煌了。”树宿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扇子在眼前摇着。
　　都澈点头：“这几年严老爷吞了不少土地，自然比以前有钱多了。虽然他以前就很有钱。”
　　装作江湖骗子的树宿点点头。
　　都澈问他：“你还回来住吗？如果回来的话，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一下。如果不回来，我就回去睡觉了。”
　　树宿：“你不陪我吗？”
　　都澈披着淡蓝色外袍：“明天我陪你，现在我要回去把这身湿衣服换了。”
　　树宿笑了笑，小声嘟囔：“给你机会，也不知道把握。”
　　都澈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你救我性命，我来日会报恩的。”
　　树宿笑着看她。
　　都澈磨了磨后槽牙：“一定！”
　　语毕，她转身离去。

　　“医书七十二本，钱财余一百七十二铜板，欠条四十五张，大小皆有。”都澈计算着，“柴火五捆，青菜半筐，萝卜五根，米粟三斗，草药不计。”
　　都澈在心里道：果然，昨夜就应该多拾些柴回来。当然，今天也不晚。
　　她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打开一本医书。
　　“阿澈？”
　　都澈忽的惊觉自己身处一片白茫里，她却并不害怕。
　　他于远方走来，走一步便长成一片青翠原野。他缓步来到都澈面前，温柔笑意不褪，宽厚手掌抚上她头顶。
　　——就像都澈小时候那般。
　　都澈看着他的脸，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爹？”
　　都越一拂袖，原本空旷的原野上现出一套石制桌椅：“来，阿澈坐。”
　　都澈顺势坐在石椅上，昂头看他。
　　“我实在没有想到，我多年来寻的人，竟然一直都在我身边。”都越叹息。
　　什么人？有缘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澈认为简单。

　　“阿澈，我不只是桃花村兽医，还是缥缈宗第三十七代掌门。”
　　“第三十六代是你的母亲，她是一位当之无愧的英烈巾帼。”
　　“缥缈宗自第一次修真大战创立，清灵祖师一战扬名于四海，自今年飘零败落，七日前断了传承。”
　　都澈知道，七日前就是都越的葬礼。
　　“缥缈宗传承与他人不同，见者各有其形而其神不变。掌门身死，传承立即封锁。外人意图开启，会落得个陨身毁魂的代价。”
　　“阿澈，我虽然是你的父亲，却不曾得知你是否愿意踏入这漫漫仙途。做我的弟子，再启缥缈宗。”
　　寥寥数语，陈诉缥缈来源。
　　都越从来如此，从不多说废话。
　　都澈答：“我愿意。”
　　但是她依然看着他，意图听到有关于别的什么的只言片语。
　　他抚上她的头顶，叹一声气：“你这么看着我，就好像我犯了什么弥天大错。”
　　“我不过身死，如今不是还剩下一缕神魄留于此地吗？”
　　“阿澈，我并没有抛弃你。”
　　都澈强忍泪意：“你是怎么离开的？”
　　“命数如此。”
　　都越看着面前乖巧的女儿想：我的时间将至终尾，同时，阿澈的倒计时开始了。
　　都澈最后只听他叹息一声，将她拥入怀中，周围青草地渐渐远去，她眼前只余杂草枯木遍布，人也不见。
　　同时，一股温和力量汇聚成错位菱形的模样，亮着淡淡绿光，安静躺在她的识海里。
　　她戳戳那标识，竟然打开了缥缈传承之地，与先前不同的是，它黑焦的土地上竟然长出了鲜活的绿苗。
　　都澈走了过去，看不出它是什么品种。
　　斯人已逝，来者可追。
　　虽然人不再在书中，但书还是要看的。
　　更何况……
　　【恭迎掌门回到缥缈派。】
　　【派内满目疮痍，正缺些种物点缀。】
　　【欣欣向荣的绿色更是提升人类活力精神气的一大良宝哦！】
　　【……】
　　【我们掌门是最棒哒！】

　　都澈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桃花村，一睁开眼就见到墨黑乌云向自己袭来：“要下雨了，该收衣服回家。”
　　她抱着衣服回到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小家。做了多年的农家姑娘，对于修仙途还没有多少实感，顶多在前世的网络里见过。
　　修仙世界一般将世界分为神、人、妖、魔、鬼、怪，有的还会将世界分为六界内和六界外。人类比较有意思，可以修炼成仙，可以走火入魔，可以身死成鬼。
　　各本修仙小说都有自己的世界观，但无论如何怎么说，在修仙世界里，修仙者都会比凡人有更多的选择以及存活机会。

　　在《漫漫》里，主要描写的是主角在人、鬼、妖三界历练成长，收集五大法器灵宝，最终拯救了快要毁灭的世界，但是最终自己也因此身消道陨。
　　也因此，在同人文里，倪远假死脱身归隐的故事占比较大。
　　她呼出一口气，忽然产生了些抵触情绪：未曾想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叶公”。
　　都澈无可避免地回忆着当时对这个世界的印象，认为遇见修士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同时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拿得是种田致富剧本，不是修仙逆袭剧本。
　　至于复兴缥缈门派这件事情，自然有人会去做并且会成功——都澈记得这个人的名字。
　　因此，她放宽心态，就床一躺：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