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燕洵安

17、痛苦

　　“是下雪了吗？”我清醒过来后抬眼看着窗外又道，“怎么这么黑啊……”

　　何铖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嗯，今天下午开始下了好一阵大雪，现在还没停。路灯被雪压坏了。”

　　我扭头看向他，眼睛十分干涩。

　　“哥。”
　　“我在。”他轻轻地回答。

　　“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白炽灯好亮，我伸手去描绘它的形状。何铖在一旁看着，面色苍白眼神温柔，默默地转移话题。

　　“清清不要想这些，哥哥在这里陪着你。我给你倒杯水好不好？”

　　他起身亲亲我的额头，拿起热水壶怼了一点凉白开倒进杯子里递给我。

　　我捧着慢慢喝完，随后找了个借口进入厕所。

　　镜子里的自己瘦了好多，感觉病号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

　　手张了又握，我眼睛转过洗手台，目光盯上一盒还没拆封的剃须刀。想起许曼晴嘲讽的眼神与咒怨，心中顿时一抽，浑身的骨头都泛着疼，疼得自己忍不住弯腰……

　　【你身上流着的是那个□□犯的血，她把你送进福利院算是仁慈!】

　　我在想，母亲知道后为什么不选择把自己拿掉而是生了下来？思索了一会后得出一份答案，可能那时候月份已经很大了，做人流有风险。

　　该怎么办啊。
　　我茫然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原本就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产物……

　　剃须刀上的刀片很容易就掰开了，低头看着薄薄的刃尖，泪水流在唇角处。

　　这个世界真的不公平，我回想前世今生种种，为什么别人轻轻一勾手就能获得的幸福，我却要乞讨两辈子呢？

　　怎么重来一世依旧这么痛苦呢。

　　心中的痛苦难以抵消，肝肠寸断地痛蔓延全身，刃尖对准手腕用力往下割开，许是还没割到动脉，血液流淌过整个手掌到指尖，很快地上积起一小滩。

　　对不起哥哥，就让我再自私一回吧。

　　我回想昨天聊天的一幕，浑身颤抖。明明一切都要过去了，明明快要接近幸福……现在全部都被打碎了，全部变成虚无的泡影。

　　身体逐渐虚脱无力，我却觉得解脱。

　　如若我为枯木，不能开花结果。那就将我燃烧吧。

　　人影焦急地靠近厕所门口，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清清你好了吗？我能进来吗？”

　　我看着门口纤长的身影，恐惧地往后躲藏，道不清楚的情绪如潮水般将我包裹起来，我不愿意让他看到这副模样，但嘴唇张开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血流不断从指尖划过，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现在更显得诡异的苍白。

　　门没有锁，很轻易地就被推开了。四目相对，我看见何铖握住手柄的手不住颤抖，面色却平静异常。

　　原来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我往后推了一步，头晕目眩，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喃喃道：“哥，我太痛苦了……哥哥，我太痛苦了。让我离开这里吧，让我离开……”

　　“不行，不可以。”

　　他眼中带着悲痛与懊悔，声音悲鸣，仿佛快要死去的鸥鸟。冬天的寒雪春天融化不了，原本连着的弦断了就再也链接不上。

　　他低头熟练地帮我用毛巾包扎好伤口，蹲下抱我到床上。

　　我贴在他的胸膛听着磅礴猛烈跳动的心脏，抬头就看到他不知不觉有了几根白头发。鼻子一酸。

　　何铖轻轻吻了吻我的指尖，泪水也滴落手指上，我被烫得抖了一下。

　　“我希望我是你能够停留在这世界的筹码。请给我一个能够留住你的机会可以吗？不要再留我孤独一人在这个世界上，凌晨的夜里很冷，我快要抓不住你了。”

　　男人吻着我的手，泪水一滴一滴地掉下来。他的祈求我听得明白，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从头到尾，我扮演的是一个自私鬼角色。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患得患失，没有底气，全身的骨骼仿佛都在颤抖，诉说着爱恋，悲痛与后怕。

　　他的心里埋藏了许多心事，我的痛苦，他连同我一起。我看着他熟练地帮我处理伤口，心痛地低头吻住他的眉角。

　　一直都是我对不起你啊。

　　他的手一抖，惊愕一闪而过，随即抬头衔住我的唇，步步加深。

　　我生涩地回应着他，泪水混着唾液两个人相互交缠。

　　既然割舍不掉这段曲折相交的线，纠缠不清的缘，那就继续下去好了。

　　毕竟我们一无所有，也只剩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