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清》山代王

52、第五十二章（已修）

　　没了“监军将军”一行“假兵”的花样掣肘、唱反调后，军中将士，无论是生活作风还是军事战略，都跟化境了一般，天性被释放，打起仗来跟玩儿似的。

　　不过，到底是败绩多场，威风不比当年。

　　两天后的战场上，仍是胜负难分，特别是在派出拦截对方援军的兵力受损、任务失败后，源源不断的“疯耗子”滚进战场时。

　　领导主力军进击的陆妄高高立于战马之上，下了死命令——“只进不退”。

　　跟打了鸡血一样，将士们提着刀枪就是一阵冲锋与厮杀，手下不留情，嘴巴也闭不严实，专门逮着对方错处放大，愣是将“激将法”用到了极致。

　　粮草安全运达，负责伙食的便开始大展拳脚，一桶接一桶的蒸饼出炉，中间不带喘气儿的，一波一波送上战场。

　　后面的情形俨然成了：送去的桶回不来，伙食房里的人兼了木桶工的活儿，生怕前线有人撑不死地送。

　　凌清借着相国公的令牌到处“兴风作浪”，将陈腐于军营中的眼线尽数拔出，恐吓加威胁，一天下来，几乎没有歇脚的空隙。

　　五日后，前线传来捷报——“追回一城，正乘胜追击一顿猛进！”

　　单城里剩余的一些不太利索的将士，拿着锅碗瓢盆儿便是一阵乒乒乓乓乱捣鼓，城内也终于久违地多了些热闹声音。

　　等事情忙完，凌清往伤病房里转了转，偶尔帮着照顾人。

　　一天，大夫带队领伤员，他便主动留了下来。

　　上午人少，日上三竿都才见着一人，而就在他闲得翻看病帖时，李暮寻了上来。

　　凌清取过药箱，问道：“陆夫人，可有哪里不适？”

　　李暮摇摇头，“大人，谢谢你。”

　　开药箱的手一顿，凌清笑着晃过去，“陆夫人，容我为你诊脉。”

　　“好。”

　　手搭上脉时，李暮嘴上没停，“大人，若非你的相助，我知道，一安用兵，定不能那般顺畅。不知可否冒昧一问，大人是哪家的公子，倒是气度不凡呢。”

　　确认无大碍后，凌清收回手布，如实道：“在下凌清，单字浊。”

　　“那我唤你清儿，可以吗？”

　　凌清扣合药箱：“可以。”

　　没等药箱落地，陆无忧便撞开了门，捂着腹部，煞白着一张脸，轰地一声倒了进来。

　　凌清看过去，提起药箱便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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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乐，你好些了吗？”李暮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着药。

　　时隔三日，陆无忧苍白的脸色终于添了些红色，开口嗓音依旧浑厚：“好多了，别担心，死不了。”

　　靠门而立的凌清拍了拍一旁的大夫。

　　大夫会意，推门进去，走到床边，说道：“陆大将军，伤未好之前，不要参与任何形式的训练，刀剑枪，都暂时放下，否则，伤口恶化，伤及心肺，若是再度加深，便有性命之忧了。”

　　陆无忧闷声道：“好。”

　　等从房里出来，大夫连忙追上走远的凌清，问道：“你不去看看？”

　　凌清淡淡回他一句，“看三天了，还不够？”

　　大夫噎住：“……”

　　退回房里，凌清翻出折子，起笔，将近一旬里所探查明白之事尽数陈上，以及，细致入微地描述了陆无忧的病症，包括他体内的毒。

　　奏折直达皇宫，成为早朝之“扬名帖”时，京中尽起波澜，以相国府为首的党羽，在风中瑟瑟发抖。

　　而事情才散开，离北战况，八百里加急，捷报频传——胜仗不断，城池接连“光复”，前期失踪的人被找回，伤亡率断崖式下降……

　　传令之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要传的“好消息”却跟没完没了一样。

　　以至于，有如此言谣：

　　“‘监军将军’一回京，离北战事赢不停！”

　　指向鲜明的谣声渐成传唱之语，朝里朝外，一时风波不停。

　　而不幸的是，山雨来时，总有人屋不蔽体，更有人倒霉得“屋漏偏逢连夜雨”。

　　-

　　凯旋的队伍披红挂绿，一路洋洋洒洒。

　　从单城转移至正统的离北境内，城门大开，城内百姓欢声不停，掌声雷动，敲锣打鼓、吹笛鸣箫、鸡鸣狗叫、猪唱狼嚎……各种能发声的不能发声的，主动也好，被动也将就，拱出一片要翻天的热闹！

　　几时没听到这么要命的欢呼，陆妄避险似的从头马上翻下来，将场面留给刘洺，便兀自往回奔。

　　远远还能听到刘洺的激情应答：“乡亲们，这一路上，打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走至巷口时，便远远望见站在院门口的凌清，未戴面具，一身素衣，乌发瀑散，合着双眼慵懒地半倚着院墙。

　　呼吸都跟着加速，陆妄放轻脚步走了过去，靠近人时，未语，动作轻柔地吻了下去。

　　凌清缓缓睁眼，被衔咬着的下唇微微泛出痒意，他连忙伸手推开他。

　　陆妄轻挑眉，正欲说些什么，怕羞一样，怀里便撞进一人。

　　陆妄愣了一下：“？”

　　而回答他的——“好小子！”

　　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旁粗暴地落下。

　　陆妄瞬间明白什么似的偏过头，将凌清护紧后，看向憋笑憋得脸发紫的陆无忧，连忙问道：“您老有意思吗？”

　　一旁慢慢冒头的李暮也咧开了大笑脸：“一安，娘也瞧见了。”

　　瞧见陆妄脸上罕见地露出“难堪”，李暮连连跑着将陆无忧往门里拉，“走，快走！”

　　等人进去后，陆妄笑着，低头看向面带薄粉的凌清，道：“实不相瞒，出征前，他们便知道了。”

　　凌清抬头，张口欲言，腰便被环住，随之，又一次被深深吻住。

　　这一次，无人打断，绵长了许久后，感受到对方都软得站不稳时，陆妄才松口，伸手揽住他有些发颤的腰，笑道：“想说什么？”

　　凌清喘着气，任由陆妄用指腹拂走眼角的小滴泪，声音轻浮：“不想说了。”

　　陆妄笑着，等他缓过劲儿来，扶着人进了院子。

　　酒菜满桌，早已备好。

　　陆无忧和李暮坐在上座，而从旁，陆家长子陆太平，陆家三子陆停围坐一旁，正谈笑着，而一致地，无人动筷。

　　从人群中“突出重围”的刘洺关五，也熟练地并排落座，甚至意犹未尽地向满桌激情发言。

　　陆妄凌清进来得稍微晚些，脚才踏入一步，里面便尽数响起怪腔怪调的欢呼——“哦？哟！”

　　没多管，陆妄毫不在意地坐下，还顺带为凌清拉开凳子。

　　不明所以的刘关二人，看着他家将军变异般的行为举止，都惊得张开了嘴，刘洺丝毫不藏疑惑，问道：“将军，你吃错药了？”

　　李暮连忙拍拍他的肩，然后悄悄说了句什么。

　　刘洺骤地睁大双眼，“我……哇，我就说嘛！”

　　全桌仅剩关五还被蒙在鼓里，懵懵地看着他们笑，便凑到陆妄身边，问道：“将军，笑什么呢？”

　　陆妄勾唇一笑，“笑你呢。”

　　“我？”关五抠抠脑袋，又忙去寻刘洺，刨根问底之后，了然地大笑，才停了的笑声又轰起一阵风波。

　　凌清浅笑，拍拍陆妄，道：“好了，这次笑的是关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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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庆祝连串式的胜利，夜间，有篝火席。

　　提早收集好的又长又粗的柴火，临席前，壮士们齐心协力，将长柴火们“码”得又高又紧。

　　伙食房的累了半月之久，实在没精力搞些丰盛了的。

　　于是，在刘洺的偷摸般的带领下，一群“炸伙食房”的家伙们悄然出动——油锅里炸出炮声，大水缸里蹦活鱼……远远瞧着的厨子们，气得往地上直挺挺一挺，被动出动拯救兼增餐。

　　夜幕挂上天，暗色不找角度，大开着便落了天下地上人间一片。

　　火被擦燃，慢慢向上拱，直待火焰耸高耸大，才骤然明亮，将一张张数不尽数量的脸庞“点”亮。

　　大的，小的，棕色的，黑的……管他怎么的眼瞳里，都一致地映进微凉的火光，亮堂堂的，让猴子般坏笑的脸庞都与“美”一词沾了边。

　　刘洺主动攀上高位，接掌声拍停正闹喳的人群，大声说：“各位战士们，听我说！”

　　他话落，眨眼工夫间，不听话的便只有噼噼啪啪砰砰的篝火堆们了。

　　他念出早在脑海中重复多遍的词儿，情绪激昂：“战士们，我们就是离北的佳话！一个月，七座城池，六场胜仗，就凭这个战绩，谁与争锋！”

　　“离北佳话！！！”

　　抓住关键词便一阵重复性地捧场，战士们生怕嗓子吼不哑，使出浑身的牛劲儿。

　　刘洺清了下嗓子，继续声嘶力竭：“今晚放开了吃、喝、玩，明天又去撵那些个虾饼！”

　　伴着一声声“好”，篝火们也捧场性地往上耸了耸。

　　拳打大的肉块、胳膊壮的肉骨头全被桶装着提上来，打鼓的，唱歌的，也拼命地大展拳脚，好似过了今晚，明天便不用见人般，可劲儿的丢脸。

　　寻了处人少处，凌清坐下，手中举着块糕点，透过火焰看人群喧闹。

　　他偶尔笑笑，火光照得脸颊有些发烫，平日里，白皙的肤色此刻染上暖色，那股活似与生俱来的清冷感，被柔和的火焰光色、温感融掉，愈发显得实在可感。

　　从旁看愣了神，陆妄挑着酒杯，站了许久才坐到他身边，问道：“在想什么？”

　　往旁边看了眼，凌清收回视线，笑道：“今夜很美。”

　　“开心吗？”陆妄仰头小饮一口。

　　“开心。”凌清轻闭上眼，感到带着温度的风从肌肤表层掠过，留下丝丝轻柔，声音低了些，“只是不知，能否一直下去。”

　　“如果你想。”

　　“嗯？”

　　陆妄咽完酒，声音混着酒香：“这就是离北，没有刻意雕琢的离北，如果你想，可以留下来。”

　　凌清偏头看向他，看着他半开的衣襟，看着他镀上火光色的脖颈，喉头轻滚。

　　下一刻，他倾身，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呼吸微乱，声色无端染了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