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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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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清端起一旁的酒坛,给自己倒了半杯,抿着喝下。
药材混在其间,酒味儿便主观上淡了一些,或许心里因素作祟,凌清端着酒,又多喝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摸上酒坛,已是空坛了。
陆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眼神里带着兴味,“还能喝啊?”
凌清偏头看向他,暖胃的酒下肚,腹中烧烧的;加之屋内门窗紧闭,暖炉离得不算远,脸上都被“蒸”出热意,兴许泛着红,他直勾勾地看过去,“能。”
陆妄笑着,身子前倾,一根手指挑起他下巴,声音轻浮:“脸都烫了,还能啊?”
“……”凌清意识有些飘,甚至于觉得,他的指尖很烫,可没有欲望要挣开,只是单纯地注视着距离近了一分的人,他很想服软地说一句“不能”,但到口却没了话音。
被酒醺过的呼吸,带着热气,扫在指尖,陆妄身子一紧,撤回了手。
只是,撤到一半,手被人攥住,他抬眼过去,凌清目光有些迷离,却不是那种喝多了的“傻”,反而透着清醒。
陆妄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腕,笑道:“怎么?”
凌清探着他的腕脉,能感受到比正常脉象要强烈的起起伏伏,他垂下眼皮,看着他的手,脑中做着分析,直到耳畔又是一声低低的笑音,他骤地抬头,将陆妄“纳”入视野之内,而带着些许热意的眼神,落定在对方被药膳们润红的唇上。
指尖之下,是跳动着、欢腾着的脉搏。
几乎是出于脑热,或许也因得出的结论——“非疾病因素的心跳加速”,他站起身,身子前倾的同时,手指抵上他的下颌,而后,向下俯身,不加思考地,便贴上一抹温热。
陆妄被迫微仰头,唇上加了些重量与凉意的同时,身子僵住,眼皮微掀,对上近在咫尺的脸,一时竟忘了反应。
凌清眨了下眼,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有些忙乱地拉开距离,又迅速地收回手指。
只是才撤到一半,陆妄拽住了他的手腕,另一手灵活地绕到他后颈,轻往回扣,将方才“蜻蜓点水”般的吻加深了几分。
凌清瞳孔微张,唇齿间,带着些药味的酒香在肆意扩张,攻城掠地般暴雨点滴…
将人放开时,两人呼吸都全然乱了调。
凌清低眸,看着还把着的对方的腕,觉得指尖相触之下,起伏的节奏更快了些,残存着的思绪被强行截断前,他坐下,迷离的眼神落在陆妄脸上,带着热气吐词:“一安…”
话落,便任由醉意驰骋于脑海,然后,趴在桌上,枕着手臂,合眼睡下了。
看着趴下只露出小半张脸的凌清,陆妄眼神又沉了几分。
他低头看着消了一大半的膳食,将早前杯中余下的酒喝尽。
咽下后,他舔舐掉唇上残存的酒液,稍许滞后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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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时,酒后的昏沉散了个干干静静,代之以彻头彻尾的清醒。
昨晚的记忆“翻身做主”,愣是教他回味个“翻来覆去”……凌清敲了敲脑袋,舔了下干涩的唇,下床把自己收拾好。
换上人放在床边的新衣,凌清散着发,借着铜镜看了自己一眼。
醉酒的滋味儿,不算好受,但没遗留什么大的问题,到底还是眼是眼,鼻是鼻。
等走出去看到屋中熟悉的陈设时,他有些愣神。
老板娘笑呵呵地走过来:“凌公子,醒了便去喝点粥吧?那位公子都等好久了!”
他点了下头,越过她时,问道:“昨晚……”
“您喝醉了,我寻思着周围没什么能住得舒坦的地方,就临时自荐了屋舍。”老板娘脸都笑开花了,“那位公子还多给了些银两,乐得我啊,一早上都合不拢嘴。”
凌清“嗯”了一声,不过脑中还是不解:多给些钱,至于吗?
换了一桌,位置比昨晚宽敞些,走过去时,陆妄抬头看他,目光停在他脸上半晌后,道:“喝点粥吧。”
“好。”
没让不自在的情愫随意泛滥,凌清拿过瓷勺,往嘴里一勺接一勺、没留丝毫空隙时间地吃着粥饭。
陆妄侧目:“有这么饿吗?”
凌清停了一下,吞咽完嘴里的,点头:“嗯。”
陆妄笑了声,没说话,只将一旁放着的手帕挪到了他手边,道:“不急。”
“哦。”凌清应了,但进食速度更快了。
“快马加鞭”地用完早膳,凌清取过手帕擦嘴。
“唐先生有封信给你。”陆妄取出腰间别着的精致信封,“还说,若是可行,‘有尘间’见。”
凌清不算太惊讶,听到他后半句时,问道:“我想去,可以吗?”
“随你。”
“谢了。”凌清欢喜一笑,将信纸内容看完一遍,有些惊诧:这根橄榄枝伸的,未免过分诱人了…
“有尘间”一面,比想象中费时要多。
这次,甚至连白水都没有——或许是阻了他喝水以装哑的路子。
………
租车回司的路上,两人一致地保持了沉默。
颠簸着,后程骤然偏向于平静——大概是车夫放慢了速度的缘故。
而远远地,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爆竹声,劈里啪啦、断断续续地炸着。
车夫拉开帘子,将头探进车厢,面露惊恐地道:“二位,前面全是人,我那个有点慌…”
陆妄瞥了他一眼,从兜里拿出银两,“回吧。”
“好嘞!二位慢走,另外,恭贺新禧,我便早些祝二位岁岁平安。”拿了钱,车夫嘴跟抹了蜜一般,祝福语一串一串地蹦,两人都走出“几里”远了,嘴皮子还没合拢。
词穷了,笑来凑那种。
刘洺是带头欢呼放炮的,穿着大红色衣袍,炸得满脸是大红碎纸子,还乐呵呵个没完,隔老远就喊:“哇!回来了!”
他身后的两个“前盾”,一人捧着一大摞书,笑着端正而立。
瞥见书籍封面上的“凌倚梦对子集”、“沉寂十余年的风流——凌倚梦诗文集”、“且听一曲,无和之音——凌倚梦亲笔残对”……
凌清上前一步,看向刘洺:“你们买书干什么?”
刘洺滴溜转转眼睛,“这可不是我们要买的!”说着,他侧开身子,让出先前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的身躯。
华锦一脸慈祥地看着他,“就说喜不喜欢吧?”
许久未见,凌清叫了声“夫子”,还朝人鞠了一躬,看着书籍,眼睛有些酸,连忙说道:“喜欢。”
听到满意的回答,华锦哈哈大笑,一掌拍在一旁站着的宋遇背上,宋遇一身老骨头险些散架,弓着背好一会儿,才缓缓抬头:“死老头,劲儿不知道收啊!”
为善司大门敞开着,不论是门口两个大红灯笼,还是里面错着角度看见的红色条子,都昭示着:一段特定时期的红火与热闹。
凌清接过半身高的一摞书,虽重得他指尖发抖,但内心还是蛮高兴的。
陆妄偏头看了他一眼,接过书,“我来吧。”
凌清抽出手,将最厚的那本拿过后,说了句“谢谢”。
一路走回屋中,刘洺宣布着“愿回家回家,无所谓,都行。”
守门的、看路的、蹲房顶的,收拾起包袱便欢欢喜喜踏上了归家之路;
而余下的人,则围坐在一起,中间是大柴火堆,熊熊烈焰喷薄出张狂的热气,将宽敞屋中的冷清一网打尽,还不停地释放着热浪。
刘洺带头聊些往事,没去过“离北”的人,听得心向往之,一个接一个,巴掌拍得贼响亮。
陆妄偶尔应付两句,端着白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离北漂亮啊,不漂亮怎么会惹得东乌那帮匪子兽性大发!”刘洺讲到风景,声音都“温柔”不少:“林子很大,也很绕。没有最美时节,几乎每个时段都各有特色。夏季绿树成荫,秋季五彩斑斓,不论是新发的嫩绿叶子尖儿,或者是老掉的枯黄叶子片儿,都美得惊心动魄……”
凌清听了两耳朵,借着还算鲜亮的火光,将方才手中卷着的书打开,粗略地扫过。
凌倚梦的文学风格,基本等于没有风格。
他会歌唱什么“风花雪月”,也会讴歌什么“狗猪互追”……毫无风格的约束可言,打油诗里的他,像个沿街乞讨的乞儿,读半天才能从臭味里翻出一点点儿“恶香”;长排散诗里的他,神似被高捧入云的绝世花魁,千金买一笑,多读一句,都自觉“亵渎”与“冒犯”。
而这册书,是残对。
凌倚梦搜录后改编的,以及有事没事自己添写上去的。
翻了几页后,书中的文字似乎透出烂菜叶子的味儿,凌清看着不免一笑——是小时候遇到陆妄那一天,他爹搜录的一些自己对不上的。
而经时间磋磨,再看,只觉出好笑,少了些腌臜之叹。
陆妄接过刘洺递来的小个儿烤红薯,见他要递给凌清时,另一只手接下,并看了他一眼,示意:给我就好。
刘洺看明白了,移开视线,低头从火堆里刨出其他的,递给剩余的人。
刘洺烤这些,手法还是有的。
烤出的红薯,没有染上焦黑的炭糊,因而不至于糊一手的黑。红薯皮扭曲地缩着,剥开后,香气溢出,陆妄不怕烫般,手指抵在一处半天都没皱下眉,剥开一大半后,他伸手递给一旁的人。
凌清侧过头,看向他:“给我吗?”
陆妄没答,目光意外落在他唇上,沉默片刻后,将红薯朝前挪了点距离,道:“嗯,张嘴。”
“……嗯。”凌清双手捧书,不太想挪开手,以至向前探食时,也未觉得不妥。
只是,香甜在嘴里蔓开时,才反应过来:陆妄这是在…喂他?
耳尖泛出热意,凌清低头,将自己埋进书里。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陆妄轻笑一声,凑到他耳边,问:“还吃吗?”
凌清连连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嗯…”陆妄笑容没下来,坐正时,就着手上的姿势,咬了一口红薯。
等火堆热势衰颓时,不算多的人群便散了。
刘洺跨过火堆,不辞辛劳地跑过来,好奇地问道:“大人,你是不是有秘密了?”
陆妄正用手帕揩着手,闻言,问道:“怎么?”
“你今天很高兴啊!”刘洺凑近些,斜着嘴笑:“平时都不这样的,说吧,是不是,心上有人儿了?”
陆妄一指弹在他脑门上,笑骂道:“滚!”
刘洺忙在地上打两个滚,又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哎哟,看样子是了!”
说着,带着他那阵惊天动地的笑声,把为善司的每一个角落都扫射了一遍。
陆妄坐在原地,远远瞧着院子,直待耳中的小声逐渐模糊,没忍住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