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第四十章(已修) ...
-
跟捡破烂一样将人捡回司里,交差后,刘洺便往门口站去,说是“接盘”一下还没回来的两队人。
任务不一,进度自然有快有慢。
等人都安全回到司里,他批了两顿没完成任务的人,便另派一队儿靠谱的去蹲着,等一切搞定完成,他累得摊成一团,蠕动着回了院,敲开了陆妄的门。
慢了两拍,才有一声淡淡的“进”。
他喜上眉梢,推门而入,就见屋内对坐着二人。
烛光昏黄,照得屋里不甚亮堂,却勾得人的轮廓模糊又分明,一股久违了的温馨与暖意扑面而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刘洺愣愣感叹:“其乐融融啊。”
陆妄没多给他眼神,落子,问道:“有事?”
“没事。”刘洺原地蹦了两下,伸手关上门 ,隔绝外面呼啸着的寒风,才免除了“前火后冰”的双重境界,然后,随机应变地道:“我来看你们下棋。”
陆妄伸脚,勾了张凳子给他,“随便。”
凌清看棋局不喜分心,回过神时刘洺便坐在了手边,还死盯着棋局——像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有些无奈,也有些想笑。
“这一步妙啊,直接围死!”刘洺激昂喊道。
“大人三思而后行啊!”他又喊道。
“不是,怎么成了?!”他惊呼着。
陆妄落子,没管他的叫嚷,继续方才的话题,“怎么突然想学这招?”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这招”是什么,但没急着问。
刘洺乖乖坐好,伸手盖住了嘴,手动消音,顺便找时机插话。
凌清想了想,回答:“感觉很飒。”
见没了声儿,刘洺往两边来回摆脑袋:“嗯?你们在说什么?”
凌清看向他,回答:“关五那招。”
“害!”刘洺即刻拍手,“大人莫要藏了本事不见人!好歹教的时候,带上我呗!”
陆妄抽了半点儿目光看他,冷得胜过数九寒冬,道:“没事滚吧。”
明知是玩笑话,刘洺便“信口”而道:“有事儿呢,感觉大人要输,我押一局!”
闻声,凌清当即胡乱落下白子,硬生生折损了才布好的局,马马虎虎地输了这局——当然,造出明眼人能看出的输局后,还留了两步下的空间混时间。
刘洺眼睁睁看着他乱下,震惊随着眼越瞪越大:“……!”
“你押什么?”陆妄扫了眼棋局,冷声道。
“我押……”刘洺看向凌清,瞪了一大眼,“我没事儿就先走了啊。”
说完,门被粗暴拉开,人烟儿一阵的消失在风里。
门框不卡门,无物以塞,大敞着欢迎冬夜里表面热情实际冰冷的风们。
屋内燃着安神香,暖蕴在密闭的空间里,钝化了感官——尽管迎进来的风,稀释了些许浓度,但影响不大。
凌清收检着棋子,陆妄则起身,掩上了门,没急着走回来,问道:“真想学?”
凌清看向他,点头:“嗯。”
“翻春之后吧,到时天暖些。”
算是约定吗…凌清收回思绪,“好。”
陆妄走过来,道:“一旬后,年关大宴,到时,你随我去。”
年关大宴,朝廷百官、后宫佳丽都须参加,此外,一些要臣须带上家属或属官,凑个热闹,也活跃活跃气氛。
凝着视线看了他良久,凌清轻点头:“好。”
又下了几盘棋,陪他看了两页儿书后,凌清回了“一罪方休”。
轻手轻脚推门,关上后,便在如雷的呼噜声中逐渐放开步子 ,没再做贼似的蹑手蹑脚。
毕竟,比起他的动静,这屋里,一个呼噜能吵醒一山的人——丝毫不夸张。
回来前洗了把冷水脸,又简单收拾了一把,冷得失去知觉的凌清,拱进寒透了的被褥,竟然感受到了所谓的相对温暖。
冰冷对上更冰冷,乍起的暖意消失后,便只剩冷了。
不过,体感的寒意,隔着肌肤,还是透不进内里的心脏——不知是那个关于春天的约定还是怎的。
良久,被窝里终于起了暖意。
凌清翻了身,远远盯着窗边流淌着的银光,只一小捧,却流华般熠熠。
-
翌日,清醒时太阳已经露面,天光大放,屋内还无一人清醒。
也是,大假将至,无事自然清闲,“无家可归”的一屋子人,自然窝在这里,片刻都不想离开。
凌清起来时,胡水子正抱着不知道谁的脚,依偎着,睡得香甜,连呼噜声都中断了。
“哇……别走……”
哦,还说梦话呢。
陈挺一脚将人踢翻,被踢的胡水子接连打滚,地上的冰凉跟粗节鞭子一样抽得他上蹿下跳,顷刻间清醒后,还茫然问道:“这是怎么了?”
“滚!”陈挺用衣袖抹掉脚上吊着的口水,怒火中烧。
凌清滑下床,穿上鞋,推门而出,去洗漱。
外面寒风凛凛,正是冷的时候——但已经开始装点了,偶尔几点红,还增了些暖色调。
虽然看着不抵寒,但心里还是有点温热。
无事可为的为善司,本应消停了,奈何有刘洺这个闹腾的存在。
“嘿!这都几时了,愣是要睡到天荒地老吗?年关就要到了,该热闹起来了,总不能一年到头都还是一模一样吧……今明儿两天,先彻底收拾一下!”
刘洺满司乱转,背了一捆扫帚、刷子、帕子到处分发,“这么大点儿地,半天就焕然一新,我居然还给了你们两天,多宽容啊!”
才抓上早饭饼,凌清就被抓去收拾院间亭。
当然,后面四个也无一例外被“抓丁”到为善司“不为人知”的各种犄角旮旯。
亭子有名,名为“省过亭”,亭内石桌石椅,花纹繁复,乍一看,还透着一股威严;当然,第二眼看,就觉得“风雅”了。
亭柱上,雕着各式各样的诗词名句,尽是关于“反思自省”的,好似不在这反省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圣贤的唾沫星子都能给人淹死——环绕着的树,密得没有边界感,昭示着“求外无门”。
凌清就近打来水,先将椅子擦干净,又来抹桌面。
凹凸不平的石纹给人一种厚重感,摩梭在手心下,很有质感。
等石椅干得能坐人时,他去换了盆水,刚踏进来,就见:亭内,背对着他,坐着一人。
身形板直,气质如松如柏,手上正翻阅着什么。
凌清走过去,将拧干的帕子收叠在一旁后,上前行礼,道:“大人。”
陆妄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面前的石椅上,“坐。”
“是。”
“关于凌先生的清白,我手上有几份证据,你看看。”说话的同时,他将手上包装完好的东西移了出去。
凌清道谢后,仔细翻阅。
前几份是有些破旧的书信,上面是关于“强要不给”“天价欠单”的往来原稿;
一份是关于楚若渝“谈资”的调查情况——用以做威胁的“帮助”。
还有一份,是安都有名文豪的“鉴认信”,上陈:署名楚若渝发出的文章,与凌倚梦之文风契合度几乎满格。
最后一份,是关于“屠戮”一案的渊源:派出的人是楚若渝的——其中秦坠月是“毛遂自荐”,但目的却是救人…
看完之后,凌清有些木。
他也查过,但收集的证据比起这些,不那么具有权威性;且,他自始自终没有怀疑过“入京之时的初遇”是早有预谋的“勒索之资”。
“没什么好惊讶的。”陆妄手撑上石桌,眼神淡漠,“就当识人不清了。”
事已至此,追悔莫及。
凌清将东西收整好,回答:“好。”
等把“证据”递还,他起身,拿起抹布,怀着心思清理亭柱。
陆妄目光跟着他的背影,锁定到他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心头泛起些微妙,说不清道不明,但欲望很显然,类似于“别让他受冻。”
半出于本心,半出于本能的,他喊道:“凌清。”
“嗯?”凌清反应了一下,微顿。
陆妄牵了牵嘴角,问道:“准备好了吗?”
凌清一愣,知晓他之所言应是有关“面圣”或是“再翻案”,他想了想,点头,但还是迟疑了下,“在这之前,我想去趟‘香粉之院’。”
“好,我陪你。”
“可刘……”凌清拿着帕子,无来由地觉得身后有人。
陆妄已迈出了步子,“不用管他,他闲得慌。”
凌清应了一声,将帕子放好后,跟上他,“好。”
-
香粉之院,堆满了的树,早已弃了头顶的艳丽,在雪被之下,安静而老实。
陆妄裹了一黑色披风,扫过这院中的凄清,没怎么动容。
一进门,凌清的脚步就定住了,望向那处已然干枯的桂树,视野跟幻觉重叠,似乎见了秋风荡荡、金桂满院……
等幻想消失,一切正常,他四望而去:除了季节之下,景象更迭,几乎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墙边背篓里,还有几月前尚未收拾完的药材,如今已经冻败了。
推开门,走进书房,高架前的书案,还摆放着那本厚重的医书——那本逐页详析的书。
恍惚间,能见到楚若渝的身影:端坐着,半偏着脸,一手按书,一手用笔作注。
感觉又远又近,又虚又实的。
没深入了解之时,楚若渝像春风,不仅有一身和煦的气质,且谈吐间,也给人一种浸泡在花香中的轻柔……桃花面的少年郎。
稍微深入些后,他口中会勾上圣贤,关于“善”,关于“好”,关于“恶”,关于“坏”……此时的他,就像夏风,热得不行了,虽然感念它的存在,但意识道它带来的是一捧热浪时,还是会不喜。
如今证据之下的他,污浊尽显,败迹满襟……纯然像冬风,本就冷,还要荡走微弱的热度,可同时,还深刻着冷入骨髓,活似在警醒着世人:何谓之冷暖。
而他的警醒,大致是:何谓之“善恶”吧……
凌清收回目光,偏头就见陆妄随手拿了本书,三页五页一翻,看得很快。
“医术他教你的?”陆妄放下书后,又抽了一卷来看。
凌清抛却脑中的情绪因子,顺着记忆东西翻找:“嗯,但更多的是看书。”
“你学东西,一如既往得利索。”陆妄不禁感叹。
凌清愣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将他代入成幼时小男孩,不太自然地说了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