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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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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非再次睁眼时正躺在一张病床上,洁白的天花板印在江非眼中却好像起了一层薄雾。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给转移了注意。
“不好意思……我……我控制不住……”
清朗的少年音在他耳边响起,江非这才发现这是一间双人病房,边上那位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
“你好?”江非不知道现在是一个什么状况,扭过头看着他,“请问你可以……看到我?”
青年缓了一会儿,“你什么情况,我当然看得到啦,我又不瞎……”
江非皱起眉,没有再说。
他环顾一圈,这是一间很小的病房,周围的墙皮甚至都掉了一半,床边的金属框架泛着黄,歪曲的支撑着破旧的桌子。
江非下床时甚至发出吱嘎作响的声音。
“……”
他开始怀疑这真的是医院吗,而不是什么老旧的看守所。
“洗手间在哪?”江非晃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这里面还有另外的房间。
青年这下已经重新躺了下去,似乎打算睡个回笼觉,闻言他伸出手对着门外指了指:“出门右转,走到尽头就是。你该不会被夺舍了吧……”
江非回了句“谢谢”,心虚地向门外面走。
刚出门就是一个狭小的走廊,路过的护士无情地扫了他一眼,并没有打算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从周边的环境设施来看,这确实是一个医院。
他又一次穿越了,并且这一次他有了身体,而这具身体似乎还有着某种疾病,让他不得已一直住院。
江非顺着青年说的方向一直往前走。
不用他走到底江非就知道青年没有骗他,他在大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来自厕所的恶毒气味。
也不知道这附近病房的人时如何忍受得了的。
江非憋着气,走进去,里面倒是不干不净的。
路过一面镜子时,江非怔住了。
原因无他,因为这张脸不是他的。
他的灵魂穿越进了一具不属于他的身体。
正当他僵在原地时,一阵呼唤声从他的身后响起。
“冬冬!你怎么出来了……”
江非疑惑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廉价碎花裙的老女人站在他不远处,担忧地看着他。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让妈妈看看。”女人说着就要抓他的手。
江非蹙着眉,下意识甩开了女人的手,下一秒又突然意识到这应该是原身的母亲。
女人的手愣在半空,半响后才垂下来拧着裙摆,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不经过你同意就随便碰你,跟妈妈回去吧……”
江非心里产生一点愧疚,轻声解释:“我……只是想来上个厕所。”
女人愣了一下,连忙说:“那……妈妈在外面等着你……”
病房里。
青年正坐在床上啃苹果,看见江非和女人一起进来,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
江非睨了他一眼,“你想要说什么?”
青年摆摆手,“看到你和你妈妈居然还有和睦相处的那一天,感觉不可思议。”
听到这句话,女人帮江非理棉被的手顿了一下,江非注意到上面布满了老茧和伤疤。
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女人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眼下的淤青简直比自己还要深。
江非坐在床边,视线落到自己的手背上,上面还残留着两个针孔。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果然剧烈的刺痛一瞬间席卷而来。
他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没等女人出声,旁边病床的青年发出一声嗤笑:“你真的不打算治啦?虽然康复的几率几乎为零,但是能活一天是一天嘛……”
女人闻言红了眼眶,嘴唇翕动着。
江非听着意思,自己应该真的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在医院里拖延时间。但看了一圈,这里的医疗设施极其不完善,在这种地方待着只是浪费时间和金钱而已。
江非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他虽不知道为什么会穿到这么一具身体,但随遇而安,他可不想在忍受病痛的同时还要和坐牢一样待在不见天日的病房里。
于是,他脱口道:“妈,我想回家……”
女人站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杯热水,听到江非的话整个人都颤了颤,滚烫的热水洒在了手背上。
他慌乱地用纸巾擦了擦,小步走过去,看着江非的鞋尖,小心翼翼地说:“可是……家里、很乱……没有医生……”
江非听着着语无伦次的话,拧了拧眉。女人的意思似乎是怕他嫌弃家里脏?以及家里没有能帮助他的医生?
“没事,我想回家。”江非理了理思路,喃喃,“反正也是一个治不好的病。”
原身的家境应该不算好,他也不想用女人的卖命钱来维持一个早应该死亡的人的生命。
或许正是因为原身的死亡,才让江非阴差阳错掉进了这具身体。
旁边的青年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幽幽道:“阿姨,你就让他回家吧,多去外面走走看看说不定比在医院活得时间长。”
江非点点头,认同青年的话。
二天后。
江非重新穿上干净的廉价短袖,背着一个不算太重的包,起身打算回家。
原身因为病重的原因,实在是太瘦了,简直可以把他称作皮包骨。
起身的那一瞬间连包带人砸在了地上,青年躺在床上笑得喘不过气来,女人听到动静连忙跑过来扶起他。
没办法,最后江非只能坐着轮椅回家。
出门时,他听见从自己身后传来青年清朗的嗓音:“希望我们还有再次见面的时候……”
江非摆摆手,以示约定。
从之后两天的相处中,江非得知青年有先天性疾病,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他的家境虽不至于和江非他们家一样拮据,但听护士们八卦,他的母亲宁愿花钱让他死在医院也不想让他回家。
想到这里江非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病房。
青年还在向他摆着手,笑意盎然只是眼底多了一丝落寞。
*
从医院里走出来,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落在水泥地上瞬间消失不见。
女人拿出一把老旧雨伞撑在江非头顶,他带着江非走到一辆三轮车边上。
这还是江非第一次坐这种车,他扶着身边的栏杆顺着车里的颠簸不停地晃动。
车子开了很久,身上的衣物也变得湿哒哒的,江非不舒服地扯了扯。
良久,车子在一幢破旧的小区楼外停下。
江非趔趄地下车,走在沾满泥的水泥地面腿部开始发软。而当他看到这幢小区里楼后愣在了原地。
因为这是曾经他和顾池然一起住过的房子。
也是顾池然童年噩梦的开始。
“冬冬?”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江非恍然回过神,摇摇头。
这个小区堪堪只有两幢楼,江非刚好住在另一幢。上楼前他用眼尾扫了一眼,回忆中的那个人影并没有出现,似乎就连那出房产都已经闲置。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是仔细一想,顾池然说不定已经回了顾家亦或者已经成家立业。
反正不管怎么看,顾池然还住在这里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女人收了轮椅,扛着它一层一层的往上走,直到站定在一扇破旧的铁门前,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金属钥匙。
江非虚弱地倚靠在扶手上,看向那扇铁门,门四周贴着火红的对联,只是因为时间的久远最上面的“康”字早已掉落下一个角。
他跟着女人进了屋,里面的格局和顾池然那个房子几乎是一摸一样,想到这里一丝酸涩感涌入他的心头。
江非摊在沙发上,上面有一点女人身上的味道,不好闻但也不讨厌。
房子里面虽然狭小,但是恰好的是东西也不多,角落里甚至连灰尘也没有,可见女人应该经常有在打扫。
胃中突然一阵翻腾,江非蜷缩成一圈,冷汗顺着额头滑到了脖颈处。口中的血腥气久久不能发散,他心跳如鼓艰难地忍受着。
不管经历多少次他都没有办法适应这种感觉。
女人发现江非的不适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只能手端着一杯热水坐在江非边上。
女人手指上的老茧擦过江非的额头,让他狂跳的神经平息了一点。
良久,他才直起身,喝了一口早已冷掉的水。
“我没事了,晚饭……就不吃了,我先回房了。”
江非自从穿到这个身体里,几乎没怎么吃过饭。他像往常一样打算睡觉,但是他知道女人总会给他准备一小碗米饭以防他半夜饿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女人过了多久。
夜色渐浓,微弱的星光照射在窗台上,白色的飞蛾不停扑打着路边的白炽灯。
迷迷糊糊中江非听见关门声,紧接着传来猛烈的破碎声以及男人的怒吼。
江非惊醒,从床上爬起来。
门缝闪着一条暖黄色光,江非隐约看见了女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影子。
江非轻轻地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胡子拉碴满身酒精味的中年男人,他看见江非嗤笑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住一天医院要花多少钱?”
“你谁?”江非冷着脸,对上这个凶狠的男人根本没有露出半点胆怯。
“我他妈是你老子!”男人说着就拿起一旁桌上还放着米饭的瓷碗向江非砸过来。
江非伸手挡了一下,米饭和碎瓷片一起洒落在地。
女人就见状焦急地跑过来,挡在江非面前,一边嘴里喃喃着“对不起”,一边把江非往屋子里面推。
江非此刻浑身乏力,根本反抗不过女人,他被自己的拖鞋一绊摔倒在地,就在那一瞬间女人关上了门,把他锁在了房间里面。
东西碰撞的声音传来,男人的声音还环绕在耳边。
江非一晃一晃的起身,拧着门把手,但是无济于事。
“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的声音渐渐平息,而至始至终,女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过。
江非晕乎乎地跌坐在地上,良久才传来开门的声音,女人见到江非终于忍不住嘴边的呜咽哭了出来。
“冬冬……妈妈重新送你去、医院……”
“不去。”话音未落,便被江非斩钉截铁地拒绝。
他看了眼门外,碎了一地的玻璃残渣,歪掉的木凳子,以及一把掉在地上的菜刀。
所以——这就是女人所说的家里乱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