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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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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漆黑的鸦羽掠过宫檐,惊起了大大小小的鸟类,站在屋檐下的人抬头看了两眼,复又低下头去交谈,大约是见怪不怪了。
那只乌鸦在空中扑腾两圈,直愣愣向人群中扑去。
只见人群中有位白衣蓝袍的青年,身边围着几个妙龄少女,她们见乌鸦飞过来嬉笑着后退半步:“景山君又要来啦,江师兄你忙。”
乌鸦掠过少女们的头顶,稳稳当当停在青年的肩头,先用嘴梳理几下翅羽才抬起头看青年。
“好徒儿,为师受邀来灵山开个小会,你要为师带点什么来吗?”乌鸦从左肩又蹦到右肩,歪过头直视青年的眼睛,“哦,你师弟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景山吃个便饭。”
这乌鸦羽毛养得油光铮亮,眼神灵动,能开口说话倒是不出人意料。
青年先是冲身边几人微微致歉,然后大步带着乌鸦向远处走去。乌鸦在他肩上蹦来蹦去,甚至还扭过头冲几个少女挥挥翅膀。
江梦闲头也不低,抬手微微按住乌鸦:“师尊小心摔下去。”
于是乌鸦就安分下来,也不再说话,看起来只是个略有灵智的仙宠。
这一人一鸦就这样穿过人群和大大小小的宫宇,直到走到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院门悬匾上题有“兰烬”二字。
乌鸦没等门开就率先飞进院子里,江梦闲无奈地摇摇头,推门进去后反身将门拴上。
然后快步走进院里,冲着房里微微行礼:“徒儿见过师尊。”
乌鸦在窗棂上反复横跳着:“哎呀,起来起来,这么多礼干什么。”
于是他直起身,果然他的房门已经被推开,桌边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纪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一点的男子,通身黑衣,长发被玉冠高高束起在脑后坠着马尾,桌上放着一把入鞘的长剑。
再走近几步,可以看到此人脖子上戴着一个黑缎绣着银云纹的软璎珞。
看徒弟走进房里,乌鸦又从窗棂上飞到这人的肩膀上:“阿闲这些日子可还好?灵山住的还习惯吗?”
“徒儿一切尚好,劳师尊挂记。只是师尊,”江梦闲脸上挂上无奈的笑容,“徒儿在灵山已住有三百年了,早就习惯了,”
楼玉寒露出稍显懊恼的表情,乌鸦蹦上他的头顶,站在玉冠上耍杂:“时间过得这样快,为师还总以为刚把你送来灵山呢。”
这人竟是个哑巴,全靠这通了灵智的乌鸦传话。
“是,时间是好快。转眼间,师尊又受邀前来开个准备仙灵大会的小会了。”
楼玉寒点点头,伸手把乌鸦从头顶上揪下来,丢在桌子上。乌鸦恶狠狠地冲他张开翅膀,在他的剑身上磨爪示威。
于是他又屈指弹了一下乌鸦的脑袋,乌鸦又顺势要啄他的手。
乌鸦这时单方面断开了跟楼玉寒的连接,不再替他说话,只格外像只脾气上来的傻鸟。
二者在江梦闲面前上演了一场无声的人鸟大战,打得不亦乐乎。
“师尊,小师弟他...”
楼玉寒收回手,乌鸦被他弹了个七荤八素,站在原地晃脑袋:“他~呕~这破乌鸦!他挺好的,在景山上种了一院子花花草草,乐在其中。只是苦了你们师兄弟俩,要在他人处看人眼色。”
“师尊与小师弟安好就行,我与二师弟在外也混得开,没什么不好。”
这时楼玉寒腰间的玉饰发出蓝光,他拽下来手指一抹凑到乌鸦嘴边。乌鸦扭过头不理他,又被他摁着强行扭过头来,于是它故意放粗声音:“嘎—来啦来啦,别催了!”
玉饰那边传来声音:“你这乌鸦不行就拔毛烤了,留着干什么。赶快点,就差你了。”
“你才不行,你才拔毛,你才烤了——嘎!”乌鸦又被楼玉寒弹了一指,被他完全征用嘴,语气终于转成正常,“我明天就烤,师兄稍等,我就来。”
蓝光就此熄灭,楼玉寒拎剑站起身,乌鸦爪子紧紧扒住剑柄才没有摔倒地上。
它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一边叫着:“虐待灵禽啦!虐待灵禽啦!”一边扑腾着飞出窗外去。
楼玉寒将玉饰挂回腰间,冲江梦闲比了个手势。
江梦闲点点头,又行一礼:“徒儿恭送师尊。”
楼玉寒对他摆摆手,走出门去拎起站在院门栓上生闷气的乌鸦,解除笼罩院子的结界,推门走了。
房里桌上还留有一个食盒,江梦闲打开来一看:一层摆着两碟子精致的糕点和一碗莲子羹,再打开二层却是两封信,一封上写《徒江梦闲亲启》,一封上写《大师兄敬启》。
楼玉寒走出院门,先捏了个隐身决,乌鸦被他折腾了一通,老老实实蹲在他的肩膀上装死。
来往的人群都是些年轻的少年少女,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衣蓝袍校服,都是灵山的弟子们。
一直走到这些弟子们踏足不到的地方,楼玉寒才解除隐身术现出身形,乌鸦大概是缓过神了,侧头嗤笑:“懦夫!懦—”
还没叫唤两句就被楼玉寒面无表情地捏住了喙,等他松开手,开始用乌鸦的嘴跟乌鸦吵架:“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知道吗?前几天青山君给我推荐了一款蓝牙傀儡,特别听话特别好用。”
“嘎—那能跟我一样吗?我是如意对你的一番情意!你能换了我?”
“我能。”
“你无情—我要我们家如意,嘎—如意—”
“你们家如意一开始是要烤了你吃,你还记得吗?”
一张鸟嘴,自顾自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乌鸦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萎缩在楼玉寒的肩膀上,不闹腾了。
也恰逢他们到了目的地,是一座暗藏在竹林深处的阁楼,门匾上题着非常俗气的“明月楼”三个字。
他俩在楼前静静站了一会儿,乌鸦支起脑袋,楼玉寒用手指轻轻抚摸了它的头顶。
正要抬脚向阁楼走去,突然间楼玉寒扭过头看向远处天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能看出心情一下子坏了起来。
乌鸦也安静下来,用鸟喙碰碰楼玉寒的耳垂。
楼玉寒回过头,乌鸦跳上他伸过来的手指,鸟眸子映出格外的人性。它此时已经被楼玉寒完全控制,展翅向阁楼飞去。
楼玉寒则反身抽剑,重新捏起隐身决,向远处御剑飞驰而去。
阁楼只有三层高,乌鸦没走门,直接飞进二楼。
二层楼某个大房间里摆着一张长桌子,桌边已经坐满了人。
人们捉对相坐,正好坐了九排。只右边第一个位置是空的,乌鸦撞进门,飞到这个位置的椅子背上停下。
“我到啦,没迟到——”
在它对面的是一位白衣蓝袍的中年人,只不过是一件滚银边蓝袍,看着就比外面那些弟子服来得贵。
这就是十八仙山之首灵山山主。
“有了这只小畜生,你倒是越来越懒了。”
乌鸦在椅背上振了振翅膀:“在路上了在路上了,反正见乌鸦如我嘛,师兄还能跟我说话不挺好的吗?”
灵山君冷哼一声,示意一直等候着的侍者们上茶。上完茶,无关人士全部都退了出去,只剩下这一大桌子的各方大佬。
于此同时,景山上乌云密布。
景山不如灵山来的气派,山头上坐落着一座看着像道观的建筑。
院墙里井然有序地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有个白色身影正在院子里忙活,见天上突然聚起阴云,他停了手上的活打算回房间里。
但阴云并没有给他回去的机会,直接劈下一道雷,直冲此人而去。
若有经验的道者在这里就会知道,这是修真者修为突破,即将进阶时迎来的雷劫。
但奇怪的是这个人,他并不积极抵抗,只愣愣地站在地上任雷劈。
雷劫凶险,一个不好,被劈死都不一定呢。
哪有傻子会站在原地随便雷劈呢?
这傻子一动不动被雷劈了三四道,往地上吐了两口血。
突然天边划过剑光,一道人影如神兵天降直冲这傻子而来。
正是从灵山临时御剑而来的楼玉寒。
想来这任雷劈的傻子就是江梦闲口中的小师弟,也就是楼玉寒的关门小徒弟了。
楼玉寒执剑迅速冲进雷云范围内,先举剑劈散一道雷,紧接着往地上落去。
落在小徒弟跟前,雷光照亮两张面无表情的脸。
小徒弟还没来得及张口叫人,就被楼玉寒一剑刺进腹部。
天边雷云顿了顿,又厚重了几分,换了对象,狠狠砸到楼玉寒身上。
他千里迢迢赶回来,只是为了阻止他这小徒弟修为突破。
灵气从小徒弟的身体里四散,谁知他先拢了一把灵气替楼玉寒挡下一道雷,然后扶着楼玉寒的剑,拧转一圈,将那颗即将突破至元婴的金丹彻底搅碎。
楼玉寒皱起眉头,拧身挥袖打散最后一道降下来的雷劫。
此地已无将要突破的修士,劫云只能不情不愿地散去。
天光乍现,照见景山上百花齐开珠光宝气,见了光又都消失不见,恢复成阴云密布前的模样。
楼玉寒冷着脸抽出自己的剑,剑身上没有血,“噌”地一声入了剑鞘,转身就要走。
小徒弟素衣乌发,一改方才的面无表情,眉眼弯弯,一只手捂着腹部伤口,一只手扯住楼玉寒的衣袖,放缓语速:“师尊今日还回来吃吗?”
乌鸦不在这边,楼玉寒没法说话,头也不回地比了一个回来吃的手势,流星似的又飞走了。
灵山那边可不能真的只让一只乌鸦出面,他实在是赶时间。
小徒弟看着师尊远去,叹口气,放开捂住伤口的手。那里已经恢复原样,除了衣裳破了个口,肌肤上毫无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