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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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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盛妄如今是四品文官,无论是声望和地位皆远不及江甫渝。当年作为自己陪读的江甫渝摇身一变就成了当朝丞相,这一点怎么都让他适应不了。江甫渝有才干确实不错,但那张脸似乎永远在说——我江甫渝不是你们江家的人,而他在朝廷上谏言时也不曾说过帮江家的话,倒是真真气人。就像父亲说得一般,小门小户女人生的孩子果然上不了台面,养不熟的狗。
“三弟,怎得不上府上看看,家里人都很想你呢。”
“不必。”
江盛妄径直忽视了江甫渝的拒绝,转而笑着对文湘霖说。“唉,文大人。今儿怎得与我三弟在一同呢?我与三弟久久未见面,两人都互相挂念着,大人可否许我与三弟一些时间。”
而文湘霖与江甫渝的话早就于马车上一并讲好了,看着二人真似互相挂念,全然未考虑江甫渝从未主动找过江盛妄的事实,便说:“怎么好拒绝呢,文某便不打扰您二人了,刚好您二人可以小聚一段。”
文湘霖向门内走去,在他背过身的瞬间,江盛妄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江甫渝的手臂。他记得江甫渝会轻功,可不能让他跑了,他这般想着,抬眼看见了江甫渝无波的眼神。
“大哥找我何事?”
“三弟不必紧张,我只是想问。如今你飞黄腾达了,何时才能认主归宗?你毕竟姓江,身上还流着我们江家的血脉。”
“大哥,少讲这些空的。有些话我早就在家中挑明了。生母林氏离世后尸首被安葬在何处至今仍是未知。既阻止我与林家人的相认,又背地里骂我是白眼狼幼时在家中从来都是对我呼来喝去。这些话我不想过多的复述。大哥可以将手松开了吗?”
江甫渝的语气少见的染上了些许怒气,语调微微上扬着。他瞧江盛妄挑了挑眉,颇有喋喋不休的架势,索性出手向江盛妄的手臂劈去。江盛妄向后猛得一踉跄,险些要跌倒,他见江甫渝才刚走了几步,挑衅地勾起了嘴角。
“丞相大人,你生母的尸首近日已找到,您难道不想知道吗?”
江甫渝的脚顿了顿,他转身冷漠地看着江盛妄,却见江盛妄扩大了嘴角。
“父亲说,早些年家中并不是无钱。而是你那母亲实在低贱,花过多煤炭为其取暖实在不值。父亲还说…”
“说什么?你说完了吗?”江甫渝出言打断江盛妄,怒火丛生地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微微泛着摆。他只盯着江盛妄。
江盛妄虽有点害怕,但想到自己也曾练过武术,江甫渝理应不能拿他怎么样,还是大了胆继续说:“父亲还说,也不知林氏是否与门外的大夫有染,不然这大夫怎地天天上门看诊呢。林氏的嫁妆本来就少的可怜,父亲又无补贴,哪来的闲钱去看病呢。就说这林氏啊,就是下贱。”
江盛妄说着轻笑出声,看向江甫渝时就见他疾疾地跑来,对着江盛妄的脸上就是一拳一拳地打。
江盛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江甫渝按着打了一阵,怒火中烧地也开始还手。但他的手劲远不如江甫渝,最后只能格挡着脸。
江甫渝也知打的太过严重有失妥当,在江盛妄格挡后便松开了手,手上沾了些许血迹。
他看了手上的血迹一会,转身离去,没再理会江盛妄的咒骂,“贱种。”
江甫渝走至溪边反反复复地洗了几遍手,看着手上的血迹在水中隐去,他颓然地在街上漫步。走至香莱楼时,他迈步走了进去,在楼内找到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后,默默地听着说书先生讲书。
说书先生讲书讲得颇有腔调,台下的看客喜笑连连。江甫渝执着茶却觉得兴致黯然,嘴唇绷直着看着水杯里泛起的涟漪。此时他只是江甫渝,而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丞相,他并不是事事都能所向披靡。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了,而后坐下了一人。江甫渝抬头看去,就看见对面的沈彦澄比例一个静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喊自己为太子殿下。心中的沉甸甸消减了些许,江甫渝对沈彦澄牵起了一个牵强的笑。
沈彦澄看着江甫渝却没有笑,他放缓了声音,话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丞相可以不笑的,丞相常来这家茶馆吗?”
“未曾开过几次,来的几次也是受人邀请。”
“这儿的差不错,说书先生讲得故事也有意思。丞相如果感到烦恼可以常来。若是丞相只身前来感到孤单,丞相可以在每周的周日去楼上雅座找我,我一直在。丞相也不必担心被旁人认出,我会解决好一切。”
江甫渝看着沈彦澄愣了愣,出乎意料的关心让他略有失态地低下头,心中似乎有一股暖流流过。
他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声谢谢,再次抬头就看见了沈彦澄唇边浅浅的笑。
江甫渝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差开话题说,“您怎么在这?”
“方才我见一马车跟在文大人马车后,心下觉得起疑,便骑了快马先到了文大人府上,在远处看着。”
江甫渝愣了愣,看着沈彦澄,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沈彦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些都是小事。不过丞相还是别唤我为您了,听着总是生疏。”
沈彦澄沉思了一会后又说“不如丞相唤我为沈小公子。我在家中位列第四,理应担得起这个称号。不过丞相,我在外头应唤你为什么呢?”
“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果非要有一个,可以叫我……”
“哥哥。”一声叫喊声打断了江甫渝的思考,江甫渝轻轻皱了一下眉,循着声音看去,却见是顾凌跨过人群来来找他,人群外还有柳芜潇的身影。
他冷了脸,却听沈彦澄的声音带着笑:“丞相之下应再无弟弟,这回怎么跑出个弟弟,瞧着模样也不像江家人。”
江甫渝回头去看沈彦澄,见他确实在笑,心中无由来的有点烦躁。他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三皇子随意塞进来的棋子,一位无辜者。”
沈彦澄忽视过江甫渝的表情,挑了挑眉。
“哦?丞相没给拒绝吗?不是什么人都能当丞相弟弟的。”
江甫渝一时语塞。
沈彦澄回眼看了一眼江甫渝,笑问:“那这么说,我也可以当丞相的弟弟吗?”
“太子”殿下,臣担不起太子殿下的哥哥。”
“按理来说,我既然是太子殿下,自然可以叫任何人为哥哥,只是看丞相适不适应了。”沈彦澄又恢复了平常较为随意的状态,他喝了一口茶,就见到那位唤江甫渝为哥哥的男子来到了身边。
“哥哥,这位是谁?”顾凌看向那位坐在江甫渝旁侧的男子。男子面容俊美异常,着一身素白衣衫,袖口绣着金丝线点缀。腰间配有一块玉玦,看着就不似寻常人家。而他正用打量的眼神看着顾凌,看得顾凌有点难堪。
而江甫渝的沉默让他拿不准态度,想他一介青风馆头牌,道没有哪位男子如此冷漠,他别扭了一会,就听到那白衫男子开了口。
“丞相不介绍介绍吗?我还不知道你弟弟叫什么呢?”
“我叫顾凌。”顾凌回答道,随后便见那白衣男子笑眯了眼,而自己则是突得被揪住了后领拎着往外走了好几步,一直走到门口才被放下。迎面就是柳芜潇愤恨的声音。
“瞎去凑什么热闹。你没看见丞相大人的脸色吗?依我瞧,你小命不保。”
“得得得,至于吗?我不过想知道那位坐在大人旁边的男子是谁,又没犯什么大忌。”
“呵。不跟你讲旁的,跟我回府上。在大街上喊叫丢的岂不是自家的脸?”柳芜潇说着去拉顾凌,手却在半空中被打掉了。顾凌瞪了柳芜潇一眼,回了一句不去,便又往香莱楼内走去。
不过柳芜潇可不再惯着他,将他径直打横扛起后就向马车走去。
“柳兄,慢着。”
柳芜潇停下了动作,循声看去。原来是丞相的旧友常大人 。常聿看着柳芜潇,笑着指了指香莱楼。
“甫渝可在里面?”
“在。”
“你这是做何?”
“这位是三殿下为丞相认领的弟弟。我想我得处理一下他。”
常聿笑着看着柳芜潇,拿着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也只是路过。待我向甫渝问好。好好处理。”
柳芜潇点了点头,目送着常聿离开。而肩膀上的顾凌被吓得不敢说话,乖乖地没再挣扎。
此时,香莱楼内。沈彦澄心不在焉地摸着玉玦,下意识地去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在意江甫渝。
关于江甫渝,他长相貌美,但世间貌美女子他已见过不少,却没有一人给他靠近的欲望。若是因为他的才干,说来倒是合理,他十三之年中探花,算得上名满京城的探花郎。而自己与他的几次交手,他也总是招招致命,一次又一次地拆穿他的计谋。合理的原因应该只有这一点。
沈彦澄抬眼看了一眼江甫渝,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他的盟友江甫渝正在发呆。沈彦澄认为还应再加一点——例如他总会给自己展示不为人知的一面,这样的他并不同朝野百官那般无趣。
“算了,那丞相在外就称我为沈小公子,而我称丞相为江大人。若是丞相不愿意认我这个弟弟,我就只能出此下策。”
沈彦澄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侧头去看江甫渝的表情,却见江甫渝将脸别了过去。沈彦澄好心情地笑出了声。
“若是这般不行,我就称呼你为甫渝,行不行。”
“行,全由你。”江甫渝转回头,看了沈彦澄一眼后又低头喝茶。
“三皇子那边你随便行事,不必忧心于我。你相信我吗?甫渝。”
“相信。”江甫渝又喝了一口茶,后知后觉地想到了沈彦澄那句甫渝,动作猛得一滞,连咳了好几声,整张脸全红了。倒是沈彦澄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一下又一下地替他顺着背。
江甫渝一阵窘迫后,站起身来说了句失陪,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甫渝,等一下。”
江甫渝停住脚,耳尖红红地仍不愿回头,但听沈彦澄笑说:“还没有与我告辞呢。”
“再会。”
“再会,甫渝。”
这日夜中,丞相府上的灯久亮着,江甫渝席坐在桌前给叶隐之写信。他嘴角微翘着,显示出一个柔和的弧度。写至一字时,他失神地想了一会,由着那墨汁将那字晕染开来。
一直到宣纸上的字迹几近模糊,他重取一张信纸,将那字提到了信的开头。
“我认为太子殿下于我非凡。至于是何种非凡,我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