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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庚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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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卧龙山出来,本想大睡一天休整,可债台高筑,总是睡不沉,看来老赖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尚在夜里时,她便动身去寻找庚酉踪迹,想着庚酉也是有些宝贝在身上的,先向他借一些填补了这些凡界的窟窿,顺便把宝芝赎出来。
话说乌榆林虽小,除了自己以外,大伙儿都很有家当,她不太明白他们的财富从何而来,只是渐渐清晰,自己也该学习一下生财之道了,毕竟钱到用时方恨少。
凡界气息混浊,探了几次都未寻到庚酉的踪迹,于是便在一家面馆歇脚,正大口吞着面,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坐在了她的对面,与她起的,还有一位姿态优雅的妇人。
“这天气,当真变幻莫测,方才还睛着,这会儿便乌云密布了。”
“看来要有一阵大雨。” 妇人捏着帕子抵在鼻前。
“看这位姑娘,胃口可真是好呢。”
朝曦抬眉看了看,粗略将最后一口吞入腹中,袖子极自然的擦了擦嘴:“饱腹是天底下头等重要的事,对待饭菜,我们应该给予十分的热情和尊重。”
“这套理论,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过。”
“听二位的口音不像本方人氏?”其实她是觉得,这语调隐隐有些熟悉。
“我们正在游历,途径此地有些疲累,便歇上一歇。”
妇人侧眉打量着她,脸上露出浮萍一笑,意味不明。
“咱们走吧。”
二人一起身,女子的兜里掉出一只彩羽坠子,朝曦两步走过去捡了起来,虽然一向不怎么机灵,但对财宝一类却是格外敏感,只一眼便认出是庚酉的随身配饰。
“冒昧问一句,夫人这坠子是哪里得的?”
“是一位小哥送的。”
“小哥?是什么样的小哥?”
“怎么,姑娘认得那位公子?”
她点了点头:“二位说的,极有可能是我走失的同伴。”
女子看出她神情急切,便据实相告:“唔,那位公子生得神韵风雅,他身上还有一把羽扇,昨日傍晚我们经过一片林子时见他受了伤,咱们夫人略通岐黄之术,替他医了伤,他为表谢意,便送了咱们这个。不知可是姑娘要找的人?”
“正是他,可他怎么会受伤呢?他伤的重不重?二位可知他现在去了哪儿?”
“看着像是与人激烈搏杀过的样子,你放心好了,咱们夫人医术高明,是医好了才叫他走的,看他所行的方向,好像是往山郊那边去了。”
朝曦重重点头,心中登时不安起来,要知道庚西对凡界的了解无人能比,行事十分小心,受伤在以往是没有过的,这次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
“多谢二位相告,我先告辞了。”
不等两人说话,她便一溜烟跑了,来到山郊时,没了人烟,原本很容易能探查到庚酉的气息,而她几次探查,都没有感知到半分他的气息,而这时上空已经黑云压境,眼看就是一场骤雨疾风。
隐隐感觉到不妙。
此刻她拿出那只彩羽坠子,一股浓厚的血腥之气漫上鼻息,心中察觉出危险,可她知道,已经晚了。
自己的身后,站了两个强劲的对手,如果没有猜错,正是为她指路于此的那两位。
她转过身,看着她们阴鸷的笑容默默变幻,两双面孔由陌生变作熟悉,一个华贵雍容,神色满是轻蔑不屑,一个矫柔做作,双目中杀意浓重,原来是虞贞和凝歌。
“堂堂南海海后,竟然使诈诓骗,可真是光明磊落啊。”朝曦知道在劫难逃,所以也不再迎奉示弱,做小伏低。
“对一个妖孽,讲什么道德呢?”凝歌脸上得意畅快,似乎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你们把庚酉怎么了?”
“你说那只鸡精么?却也没怎么,只是咱们海后随便几招,他便受不住逃了,想来此刻,已经魂销魄散了吧。”
惊悸下双手不觉颤抖,此刻她感觉一道气流直涌百会。“你们心肠狠毒至此,也算是神仙么?”
“神仙的怜悯慈悲是给人的,你们这等精怪,天界能容你们存活世上,便是极大的恩赐了,若安分守已尚有你们一席之地,偏有你这样不知羞耻,诱感殿下,意图不轨,断不能容!”
慈悲只对世人,妖,没有资格。这样的话她真的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
“诱惑?凝歌,我们俩个,到底是谁企图诱惑殿下?”
凝歌脸上一寒,心虚下目光不由偷偷看向虞贞。而那华美的脸上明显不悦,让人轻易看出,只要不是她所认可的人,觊觎她的儿子,皆是罪过。
“你胡说什么?”恼羞成怒下,凝歌施出几道水箭。朝曦退了几步,闪避躲过,昨天才与洞庭君交过手,要知道,他的水箭不论速度还是力量,都比这位鳌族大小姐强的不是一星半点,故而朝曦应对起来并不费力。
凝歌见势微微怔住,她没想到这短短时间里,这条蛇的进步如此神速,水箭奈何不了她,便只好再施他法,而朝曦并不等她,间隙反攻,双手掌心极快的聚出小朵白棱,飞射出去,若无悬念,凝歌必定命丧此术之下,但上空飞来一道银朱光矢,将所有白棱击碎,尚不等她反应,那光矢又起,落在地上打出火坑,草叶焚成灰烬,朝曦被光矢擦过手臂,皮肉燎伤。
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就怂了,此次大概是庚酉的死,让她心里信念格外坚定,明知取胜无望也决意不肯不服输,她继续运术,可这些在虞贞面前,根本不够看,毕竟她是南海海后,毕竟她曾跟着应龙多次征战。
虞贞凌厉的悬于半空,看着自己的伤兵败将:“妖界少主,我当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就这点小小伎俩,看来妖界已经无用至此了,也不知道天界在忌惮什么。”
“海后选在殿下下凡的时间动手,真可谓是明智之选。”
“南溟被你这妖孽蛊惑,我取这时间不过是为着我们母子情分,否则灭你神魂,瞬息而已。”
“蛊惑?”既然要扣帽子,索性就扣实好了。“我与殿下真心实意,怎么能说是蛊惑呢?如果互许终生忠贞不二也算是蛊惑的话,那么海后娘娘,你该很羡慕我,毕竟你的夫君应龙神君实在有些多情。”
“你!妖孽,我今日必要叫你魂飞魄散!”
说话,数道银朱光矢并发,朝曦逆向躲避,穷尽全力下速度已经是快无可快,衣衫皮肉在擦撞中倏忽生起火苗,须臾蔓延成大片火焰,她想运术熄火,可干扰下根本不能聚神,慌乱疼痛下看到不远处有方小湖,便朝那奔去,而虞贞看着她的败势,窘迫,惶惶,仍无放松之意,趁势而持续出招,她的确是个擅战的人。
光矢落到身上,灼烧之痛不只附于皮肉,术的炙热焦燥沁入骨髓,真正五内焚烧。还没走到湖边,便已经倒在地上打滚攀爬,油煎火燎一般。
虞贞莫不得意,而远处一棵歪脖树后三个身影显形,看着朝曦死去活来痛不欲生,洞庭君脸上露出少许不忍,暮闲神色焦灼再坐不住,而当他要去出手救她时,玄霜却狠心阻拦,脸色一派淡然道:“放心,她死不了。”
“可虞贞的韶光矢,是连穷奇都退避三舍的高强法术,朝曦她怎能受的了?”
“总是这样无忧无虑,焉能堪当大任?是要吃一些苦头,才能顿悟。”
“可这……”
“暮闲君,就听姑姑的吧。”
三人的注视下,朝曦的挣扎越来越慢,几乎是奄奄一息,凝歌抑制不住心中的畅快,道:“娘娘,不必跟她纠缠,赶紧了结了她吧。”
虞贞很听劝,立刻运术,而当那韶光矢初现时,似被拦腰截住,上空的流云,明闪,周边的草木,沙砾瞬间凝固,一切如同在洞庭湖那日,万物全部静止。
思想意识复苏时,虞贞和凝歌已经不见,朝曦躺在一处荒野,全身不能动弹。上空的烈日散发着炎炎暑气,本就怕热又经过烈焰灼烧过的她,觉得自己就快变成了一条蛇干。
要是能下些雨该多好啊。
她的嘴巴轻轻开合,撕裂出几道口子,溢出鲜红的血来,疼痛自中了韶光矢后一刻没有停止过,皮开肉绽,钻心入肺,痛彻骨髓,经历这么多的疼痛,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只是清晰自己的处境,等死,现在的处境只有等死。“庚酉......”双唇开合,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姐姐,姐姐不要睡。”
“小……篱笆?”嗓子已经被烧坏,嘶哑下勉强说出来的话,根本听不清楚。
受火势牵连,黑色团子的绒毛被灼烧干净,现下已经变的光秃秃,他跳出袖兜,走到朝曦身前:“姐姐再撑一撑,夜晚就月圆了。”
“我……撑,不了了。”她闭上眼睛,因为疼,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小篱笆看着昏迷过去的她,焦急难过,伤心着,一双鱼白的眼睛滑出两行黑色泪水来,他伏身哭着,天际再次涌上黑云,不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雨水竟是黑色的雨水。
虽有怪异,但一条命,到底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