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南归之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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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郗这一趟走的很艰难。
他在春节前就已经出院了，天天在越尹恒家里蹭吃蹭喝，彻底放浪形骸之外。相比之下，越尹恒一天二十四小时看护，忙上忙下，体重减下去不少。
当明星就是这点不好，请看护人员也不方便。而之前随口一提的回家，也变得十分麻烦。
宁郗的老家江城地方偏僻，作为小县城至今没有通高铁和飞机。身为明星的宁郗不可能去这些人员密集的交通场所，如何让自家大明星私下前往江城，让越尹恒思索了很久。
最后越尹恒让宁郗坐飞机先到了蓉城。他则借了季暮年在蓉城的车，自驾带宁郗去了江城。
季暮年祖籍蓉城，每年要回家过年，听说他们借道去江城，完美地贯彻了地主之谊。“你们在蓉城玩几天吧，春节的时候游玩项目特别多，听说今年武侯祠有庙会，很热闹的。”
宁郗犹豫了几秒。“有机会再说吧，我想先回家过年呢。”
其实他也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太麻烦其他人了。他这一摔，简直就像人废了一样。他看越尹恒跑前跑后地替他张罗事情，愧疚是难免的。如果能当一当没有高道德的坏人，可能才会让他的心理轻松一些。
宁郗很久没有回江城了，江城坐落在一条宽阔的大河旁，属于长江的中上游，每年的涨水会淹没两边的沙地，有一年甚至淹到了他读书的初中，停课了好多天。
越尹恒进入江城的城区时先到达的地方就是江滨公园。这里已经完工了好几年，路旁的行道树和花草疯长，绵延开一片苍翠。不少中老年人在这块地区饭后散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天南海北地闲聊，冬日的暖阳将天地间照的亮堂，将宁郗微侧着看着窗外的脸都笼上一层模糊化边角的金光。
“怎么样？”他转过头看向越尹恒。“比起帝都，又偏又破，是吧？”
确实是偏僻破落。街道边的建筑都有了不少年头，都是老旧的居民房，裹着厚重的羽绒服的店长站在半掩的小卖部门口逗狗，房门内隐约传来麻将的碰撞声和交谈声。越尹恒以前只在网络上看过这些景象，难以想象这些地方的人的生活日常。
“快到了。”
宁郗指示着越尹恒的小院里停好车，不等越尹恒说话就先打开车门下了车。小院的面积不大，中间长着一棵经久年岁的槐树，石质花坛上长满了青苔，看上去没怎么清理过。
“就是这栋楼，二楼。”
宁郗指了指灰色的居民楼。他在家里休息了太久，再次看见外面的景象反而有点恍如隔世。越尹恒执意着要背他上楼，宁郗推拒了好几次都没反驳过他，怕在外面拉拉扯扯不好，最后还是从了，也不知是真觉得拉扯不上台面，还是越尹恒的撒娇太有冲击力。
“真的不用这样的…尹恒，我…”
越尹恒掂量了一下他，声音闷闷地。“你膝盖不好，医师嘱咐过的。”
“尹恒…我真的…”
“你太瘦了。”
完全插不了话。
宁郗自暴自弃地把头埋在越尹恒的脊背上，感觉自己的伶牙俐齿在小助理面前都化为乌有。
“就这里。我说了不用那么麻烦的，就两层楼。”
宁郗从越尹恒背上溜下来，掏出钥匙开了门。没有意料中的飞尘气息，宁郗从玄关处走到客厅里，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和他离开时的模样一模一样。这里的涂鸦是他画上去的，贴上的海报也是他一张张积攒的…他安静地打开一扇扇门，掀开罩在家具上的牛皮纸，指尖划过家具上脱落的漆面，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我还没充电费气费呢。”宁郗最后坐在客厅里唯一的一张木质沙发上，拿起手机想捣鼓一下充值系统，研究了半个小时没弄懂，最后摊手放弃。“小越，我们没水没电没气了。”
越尹恒刚刚帮他打理了床铺，转而问道：“那晚饭怎么办？”
他发现宁郗越来越孩子气了。他们之前的角色开始调换，他从一开始被调戏的状态变成了管制着别人的状态，这种转变太过于自然，反应过来时木已成舟。
“你要不要去便利店？”宁郗想到了别的主意。“可以买方便面，我想吃香菇炖鸡，你觉得呢？”
“…”
这算是什么主意？
越尹恒没有办法，下楼买了两袋香菇炖鸡泡面。“那晚上洗漱怎么办？不可能用冷水吧？”
“先把晚饭吃了再说。”宁郗倒是不担心。“我吃完饭再捣鼓一下…怎么有人在敲门？”
越尹恒自动起身去开门了。站在门外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圆脸丹凤眼，眼角有着细细的鱼尾纹，笑容很是和蔼，打开门后却看见是他，表情有些诧异，开口道：
“宁希不住这里吗？”
“请问你是…”
宁郗从后面转过来，声音透露出惊奇。“章姨，原来你还住在这…好久不见了。”
他忙着给章姨介绍。“这是我回国后请的助理，我前些天…出了点事，不太方便，他就陪我回老家了。”
章姨见到他也很高兴，抬手把一缕长发别在耳后。“是该请助理。好久没看见你了，当初你还没有我腰高，坐在我家板凳上脚都触不到底，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岁月不饶人呢…”
“章姨住楼上，以前哥哥值班不回家我就会去章姨家蹭饭…章姨年轻的时候是北街有名的美人，虽然现在也是顶尖美人呢。”
“像我这样的都是老家伙了，称不上什么美人。”章姨笑了笑。“我刚刚回来看见二楼有灯亮着，想着或许是你回来了…就过来看了一眼，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我也没想到能见到章姨。”宁郗笑道，突然话题一转。“不过…我有点事情想麻烦章姨…就是…现在怎么充水费电费气费…”
“这算什么事。对了，这么晚了，你们来我家吃一顿吧，我女儿今年上初中，特别喜欢你，当时我一看她看的综艺，说这不就是小希吗？我才知道你去当明星了。”
就这样，越尹恒跟着半拉半推地到了楼上章姨的家。
章姨的女儿今年上初二，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外面有人来，抬头望了一眼，惊得从沙发上跳起来。“wish？活的会动的wish！”
章姨忍不住皱眉。“坐好，姑娘家家的算什么样子？”
“可是那是wish啊！”
小姑娘明显追星已久，整个人兴奋地连话都说不清。“wish我想要个签名…”
“什么什么wish，喊哥哥，你刚出生的时候他还在我们家里蹭饭呢。”
小姑娘完全不听话，依旧自说自话。“可是那是wish啊！天啊这件事我可以吹一年…”
她从卧室里拿出一张海报，直接举到宁郗面前。“能签个名吗？”
章姨叹了一口气，也不尝试去扭转了。“她就这样，一追星什么都听不进去。”
宁郗沉吟着，签下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小姑娘双手合十。“我特别喜欢你，基本上hearty的每一张专我都买了，你的每一张小卡我都有…”
宁郗还是那句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什么鬼玩意的向上啊，我追星你给我说这个啊？
许风明内心在吐槽，视线落在一旁的越尹恒身上。“我也知道你！娱乐圈第一神颜的助理也是神颜…我是你们俩的cp粉！”
宁郗其实想夸一句妹子你有品。
但他忍住了，他用职业素养忍住了。
章姨张罗着端上饭菜，招呼几人过来吃饭。她的丈夫许沉也从书房里出来，看见多出的两人也未表现出吃惊，而是点了点头。
“小希回来了？”
在这些街坊邻居眼中，他还是那个孤僻可怜的小孩，是他们需要帮扶的对象。
“过几天去你哥那边烧纸，你知道在哪里买吗？喊许风明带你去，反正她一放假就是打游戏玩手机…”
许风明正在啃一只鸡腿，猛地听见自己名字被下了一激灵。“…啊？”
“刚刚我说话听见了没有，天天都只知道看手机看电视，眼睛怎么办？”
“听见了…我知道…”许风明嘟囔了几句。“好嘛，我会照顾宁哥的。”
“欸也不是这样说话…这孩子。”
章姨抱怨了几句。“小希你见怪了，我这孩子就这样，我也很头疼。”
许风明瞥了瞥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都说近乡情怯，但之前踩踏事故下临死的恐惧和对记忆中人们的怀念让他克服了障碍，站在了家乡的土地上。如今见到老去的邻居和只知道他是明星的小孩…他又开始害怕，害怕逝去，害怕将来，他想要故乡在他十年离去前的那一刻永恒。
很荒谬，很怪诞，但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他不愿意…再次面对熟悉之人的逝去。童年对于他来说是乌托邦，不是因为过的美好，而是因为是过去的记忆而镀上了金色的暖光。
（fin.）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南归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