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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骰子摇到第七点 ...

  •   南方的农村总是更有年味儿的,所有在外打工的年轻人都会回来大扫除、贴春联、贴年画、贴窗花。

      银桂树下支了张桌子,桌子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果盘,果盘里是水果、坚果和小孩喜欢的金币巧克力,果盘旁边还放了一罐红茶、一罐绿茶和一卷小袋装的草莓味奶茶粉,用来招待客人。

      村里的小孩很喜欢来陈老夫人这里玩,因为陈老夫人家里总是有很多新奇玩意儿和点心。

      他们会在过年那段时间跑到陈奶奶家说吉祥话,每说一句都能得到一把金币巧克力,直到陈奶奶最疼爱的外孙女回家。

      那个漂亮大姐姐回家以后,陈奶奶就会收回对他们的疼爱,全部甚至成百倍地倾注到那个漂亮大姐姐身上。

      此时他们要做的,就是说那个漂亮大姐姐的好话,这样陈奶奶就会和以往一样给他们一大把金币巧克力。

      “大姐姐你好漂亮啊。”一个小丫头跑到江噬跟前,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扭扭捏捏地说。

      院子外面的小伙伴都说她是傻蛋,陈奶奶现在不在,给她抓糖的一定是坐在树下剪窗花的那两个姐姐,那两个姐姐的手没有陈奶奶的大,抓起来的糖一定很少。

      突然被夸奖的江噬有些手足无措,拿红纸准备剪窗花的手顿住,求助的看向花容月。

      花容月捂嘴轻笑了一下,从桌上抓了满满三大把金币巧克力塞进面前这个小丫头的兜里,又把桌上刚泡好的一杯草莓味奶茶递给她:“去玩吧。”

      “谢谢姐姐!姐姐真好!”说着,小丫头就跑到院子外和小伙伴们汇合了。

      小伙伴们看着她衣服兜里三大把金币巧克力陷入了沉思:对不起,我才是傻蛋,我单知道她们的手小,不知道她们可以抓三把!

      看着远去的小孩,花容月坐下又泡了杯热腾腾的奶茶,刚放下热水壶手机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沐恩承的。

      江噬手上的窗花都快剪完了,一看见花容月又和沐恩承那狗东西煲电话粥,手一抖,手上一副年年有鱼直接被剪坏了,为了补救,只能把鲤鱼旁边的荷花给无痕迹裁掉。

      陈老夫人来串门的老姐妹们在厨房里做饭,柴火在火焰中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和淡淡的松木香,让人感觉很放松,只是一群女人里面混着个秦不渡,都不好意思聊村子里那些八卦。

      于是在秦不渡做好桂花南瓜冬枣羹后,陈老夫人当机立断就把人赶出了厨房。

      “去去去,边上玩去。”陈老夫人摆摆手示意他滚。

      “君君!过来看一下,你这汤放过盐了吗?”厨房里一个老太太问。

      陈老夫人大名王赫君——以前有人说“赫”这个字太大她压不住,想给她改成荷,但是没成功——她回头喊了一声:“来了!”然后就转身往厨房里走。

      秦不渡挠了挠头,走到庭院的银桂树下和江噬一起剪窗花,此时花容月也终于挂了电话,趴在桌子上说:“我不想剪窗花了,咱们去村口大槐树下跳皮筋吧!”

      江噬和秦不渡相视一眼,转头对花容月一致摇头。

      江噬摇头是因为不想社交,秦不渡摇头是因为不想跳皮筋。

      “去嘛去嘛,不想跳皮筋也可以玩别的呀。”花容月抱住江噬的胳膊:“阿寒和我弟就在村口摇骰子打牌。”

      最终江噬还是抵不过花容月的撒娇,拖上秦不渡,三个人一起往村口走去。

      村口的大槐树下有个磨盘,几个干完活休息的的大小伙子就围在磨盘边,拿一个破碗摇骰子。

      他们的玩法很简单,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比大小,点数大的能指定点数小的做任意一件事。

      花顾容拿那只破碗在磨盘上面来回折腾,骰子在碗里咕噜噜地转。

      “开!”

      随着周围人的一声喊,花顾容打开破碗,映入眼帘的就是骰子五点的那一面。

      花顾容看着这五个点,胸膛剧烈起伏后兴奋地喊:“五点!除非你摇出六个点!否则我就赢了!阿噬姐姐就是我的了!”

      他太过激动,完全忽视了周围人异样的表情。

      “你说什么?”

      一道要牙切齿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花顾容转头就见花容月面色铁青地上前揪住他的耳朵,身后跟着皱眉不语的江噬和秦不渡。

      “花顾容!你们特么的在这说什么混账话!”花容月捏着他的耳朵大骂道:“阿噬难道是你们的彩头吗?可以被随便赢来赌去!等会儿回家看你爹老子娘老子怎么揍你!”

      周围的人瑟瑟发抖。

      其实在临水村这种地方,这种人嫌狗厌年纪的男生总是特别混账,喜欢把村里的女生分门别类打分,常常互相开玩笑,说这个你的那个他的。

      硬气一点的女生直接抄起锄头干上他家,软弱一点的女生根本没办法,要是被欺负过分了,或许还会拉上家里所有的男性去堵人家的门。

      花容月也经历过这个。

      起因是去年寒假,有两个小伙子聊天的时候聊到了花容月,且都对花容月有意思,聊着聊着就打了起来闹到村委,当时村里的人一听,都认定了花容月是红颜祸水。

      花家本来就穷,也没什么亲戚,要不是花顾容偷摸把那俩人踹进河道里把事情闹大,陈老夫人又做主说要告到县里,那两家人不想把事情闹大,事情这才得以平息。

      “去年寒假你偷摸把那俩人踹进河里,说他们拿我当彩头打架是不尊重我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好的。”花容月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结果啊结果,转头你就给我闹这么一出!”

      花容月拎着花顾容的耳朵:“你特么在我和你阿噬姐姐面前解释清楚!你到底是怎么说出那句混账话的!”

      花顾容痛得哀嚎:“是傅辛寒!”

      在花顾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场面突然寂静。

      江噬眼睫轻颤,看着一旁人堆里想要躲藏的傅辛寒,忽然一笑:“展开说说。”

      “……”花顾容低下头:“傅辛寒刚刚比大小被罚说一个秘密,结果他说……”

      阿噬之前被一个喜欢我的人欺负的很惨。

      —

      几个年轻小伙聚在一起聊天,无非就是聊游戏、聊喜欢的姑娘,这其中肯定就有一些不干不净的内容,毕竟这个年纪的男生,脑子里比屎都脏。

      临水村里的小伙平常最喜欢聊的姑娘是江噬和花容月,但由于有花顾容这个花容月亲弟在场,所以几个小伙子有所顾忌,把话题引到了江噬身上。

      “别的不说,僵尸是长的越来越好看了。”

      “是啊,我记得小时候我还揪过她头发来着,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对了顾容,狗蛋小时候揪她头发不是被你姐给打了吗?他去年还为你姐打架来着,现在还非你姐不娶呢。”

      花顾容踹了他一脚:“滚滚滚滚滚,别这么恶心人。”

      那人躲开:“哎呀,小时候不懂事啊,就喜欢欺负喜欢的女孩子,刚好那个时候江噬又是班上最白净漂亮的。”

      有人附和:“对呀,因为喜欢她所以才欺负她嘛。”

      花顾容冷笑:“你们这是什么歪理?”

      ……

      傅辛寒在他们的交谈声中,更收紧了握住破碗的手,手指还差点被划破。

      眼见着他们都觊觎江噬,比大小输了被要求说一个秘密的傅辛寒,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说了句:“阿噬之前被一个喜欢我的人欺负的很惨。”

      后来就是花顾容提出和傅辛寒玩骰子,然后被自己亲姐捉拿归案的这场大戏了。

      众人听完后更加沉默了。

      花顾容不懂局势,只觉得委屈,红着眼睛大喊:“我就是不喜欢傅辛寒!就是不喜欢他!他凭什么!”

      “……”花容月抬头看向傅辛寒,出乎意料也意料之中的附和了她弟的话:“是啊,他凭什么?”

      出现到现在只开口说了一句话的江噬深呼吸两轮,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骂骂不出口,哭哭不出声,心里憋着一口气,闷得慌。

      成为众矢之的的傅辛寒双颊绯红,颤抖着,尴尬的说不出一句话。

      忽然,有人打破僵局。

      秦不渡到磨盘边,笑着对傅辛寒说:“你们这个怎么玩呀?我也想玩。”

      江噬瞪大眼睛看他,可能连江噬自己也不知道,她这一刻惊讶又怨恨的表现,正说明了秦不渡对她来说很重要。

      傅辛寒这时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见秦不渡这么说,以为秦不渡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松了口气上去一边摇骰子,一边说:“很简单的,就是两人或两人以上摇骰子比大小,大的那个是这局的地主老财,可以指定点数比他小的人做任意一件事。”

      说着他把破碗打开,里面是一个面朝上的六点。

      花顾容瞪大的眼睛。

      六点,压了他的五点。

      “他竟然真玩上了。”花容月的脸由青转紫又转黑,阴沉得吓人。

      周围为了看热闹留下的半大小伙都顶着花容月的威压,硬着头皮称赞傅辛寒的运气。

      傅辛寒笑:“最大点,不用比了吧。”

      秦不渡看着那个六点,摇了摇头,拿过那个破碗倒扣在骰子上。

      有人笑问:“是在垂死挣扎吗?六面骰子哪有比六更大的数,正常来说,有人开出六,这一局就已经强制结束了。”

      是啊,六面骰子哪有比六更大的数呢。

      六面骰子开出比六大的数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咯哒咯哒咯哒咕——

      骰子在破碗里咕噜噜地转,所有人都把这当作秦不渡毫无意义的垂死挣扎。

      嘣——

      没有人注意到骰子转动时那一声细微的、开裂的声音。

      哒——

      秦不渡掀开破碗,所有人看见碗里的点数,面色都由漫不经心变得扭曲,继而发出抽气声和惊呼。

      磨盘上,老旧的骰子在长年累月的积压下终于坚持不住崩成了两半,此时朝上的点数正是六和一。

      一面蓝色六点和一面红色一点。

      ……

      “我操……”花顾容不可置信地又擦了一把自己的眼睛:“真的假的?”

      花容月没好气地说:“真的,白瞎了这么好的运气,老天怎么就给了一个小——”兔崽子。

      花容月的小兔崽子还没完全出口,就听秦不渡对那群年轻小伙说:“第七点,我应该是地主老财了吧。”

      他笑:“我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你们挨个给小江姐道歉。”

      听他把话说完,花容月又立刻改口:“……老天爷的眼光真好,幸好这逆天运气落到了这么个好小子手里。”

      花顾容:“……”姐,你刚才的未尽之言好像不是这个呀。

      秦不渡的要求也算是半个台阶了,在场参与过摇骰子活动的人,包括花顾容在内,都挨个跟江噬道了歉。

      江噬没说接受也没说不接受,那群小伙子就默认她这是接受了,只有傅辛寒知道,江噬根本不在意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道歉,她在意的只有自己的道歉。

      可越是这样,傅辛寒越是说不出口,仿佛只要开口道歉他就输了一样。

      最终,傅辛寒也只是开玩笑般地说了句:“天晚了,再不回家陈奶奶就要来找你了。”

      江噬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如果说失望是慢慢累积的,那么江噬储存对傅辛寒失望的瓶子,就是在此刻填满的。

      “走吧。”江噬转身要走。

      “等等。”秦不渡拉住她,将她推到傅辛寒面前,严肃着脸对傅辛寒说:“你还没有道歉。”

      这回傅辛寒道歉了,尽管像是被逼迫的,语气里尽是无可奈何:“抱歉,阿噬。”

      这场闹剧到这里才算结束,但所有人都不太开心。

      所有人都走散了,连花容月都拎着花顾容的耳朵,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打弟弟了,只有江噬还站在原地。

      秦不渡看着她微垂的眼,知道她现在情绪不佳,轻声叫她:“小江姐……”

      江噬抬眼看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秦不渡抿唇,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向前一步:“小江姐!”

      在江噬疑惑的眼神中,他说:

      “六面骰子摇出第七点。”

      “请你正视我的爱。”

      “……”江噬沉默了很久才扶额,有些郁闷道:“秦不渡,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仅仅只是感激,一段感情,光靠感激是走不到最后的。”

      “不,小江姐,你不明白。”秦不渡有些急切地握住她的手:“你不明白,我这辈子是为你而活的!”

      “你说胡话了……”江噬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就走:“回家吧。”

      秦不渡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沉默地跟在江噬身后,两人一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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