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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你命不该绝。 ...

  •   一夜琼妃压心死,我还是我亦非我。

      江噬再次睁眼是在医院里。

      闻着医院里独有的消毒水味,睁眼看着惨白的天花板,江噬有些恍惚,还有点大彻大悟。

      “阿噬!”陈侍妆冲到她的病床边,握住她的手:“阿噬,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别吓死妈妈了!”

      “……”江噬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好像被抽干了灵魂。

      陈侍妆颤抖着、眼眶通红着喊她:“阿噬?”

      江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啊啊啊——”陈侍妆扑在病床上哭:“阿噬啊!我的阿噬啊!”

      病房门外,江国强和江津轩都面色沉重,前天的晚上如果不是花容月一直找不到江噬,着急上火跑去找老师打电话,她们可能都发现不了在门外差点冻死的江噬。

      江噬被送到医院来的时候生命体征几乎察觉不到,秋季校服外套已经被脱去,惨白的脸上甚至出现了冻尸笑面,相当于是整个人闯进了鬼门关。

      江国强当时差点腿软跪了下来,还是江津轩把冻僵的江噬抱上车,一路飙车到医院抢救,才对阎王爷撤回一条人命。

      “医生说情况怎么样?”江国强有些颓废地问。

      “人是救回来了,但一定有后遗症,而且她的……”江津轩顿了顿:“信,你看了吗?”

      江国强点了根烟,不说话。

      “医生说她身上有多处淤伤、软组织挫伤和烫伤,明显是长期被殴打的伤痕,而且她胰岛素水平很低、心血管系统异常、消化系统异常,还有些贫血,这些都是厌食症的并发症,加上她还营养不良……”江津轩忽然沉默。

      病房外沉默良久,屋内陈侍妆的哭声愈发不容忽视,江国强把嘴边刚点上的烟熄灭,扔进垃圾桶:“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父子二人和陈侍妆一起站在江噬的病床边,希望江噬能给点反应,哪怕是转头看他们一眼,但江噬只是用那双空洞洞的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并不鸟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江津轩看到江噬的第一眼,除了心疼还有愤怒,对于父母的愤怒。

      当初把江噬接回家的时候他是反对的,不是什么害怕分走父母的爱,他那个时候都已经十八、九岁了,已经是明事理的年纪了,完全理解十几年从未见过父母一面小妹妹比自己更需要父母。

      只是他那个时候要高考,父母绝对会因为关心他高考而忽视小妹妹,绝对的,他了解他的父母,甚至超过了他的父母了解他。

      可是父母从未听过他的想法,一味觉得他是害怕被分走宠爱,只是再三保证不会分走对他的爱。

      丫的!他们是有社交障碍吗!还是理解能力有问题!

      为什么把她接过来以后不对她好!为什么照顾不了她还要把她接回来!为什么她在学校一直受欺负却没有人发现!

      ……

      连他也没发现。

      “阿噬!”

      病房外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从江南赶来的陈老夫人脚步蹒跚地走进病房,推开挡在病床边的女儿女婿以及外孙,对病床上的江噬颤抖发问:“阿噬?我的乖囡囡感觉怎么样?你的头发怎么了?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江噬终于有了反应,她轻轻偏过头看着陈老夫人,声音沙哑带着点不可置信地问:“……外婆?”

      带着匆忙赶路尘土气的陈老夫人颤抖着一把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外婆的好阿噬,外婆的乖囡囡,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一旁的江国强他们显得很尴尬,但是陈老夫人并不管他们,从随身携带的花布包里拿出几个冬枣塞进江噬手里:“外婆带了阿噬最喜欢的冬枣。”

      江噬把那几个都掌握在手里,明明馋得直咽口水,但就是不见她吃。

      陈老夫人的发现了不对,问:“阿噬怎么不吃呀?”

      听到她的问题,江噬鼻子有些酸,红着眼睛说:“我吃不了了。”

      “啊?”陈老夫人一怔,问:“为什么?”

      连一旁的江国强他们也皱起了眉。

      江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把一颗冬枣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然后……

      呕——

      江噬把那块没有咽下去的冬枣,连着胃酸一起吐了出来,就差把胃也给吐出来。

      见此情形,江津轩立马变了脸色,跑出门去喊医生护士。

      “阿,阿噬……”陈老夫人颤抖着,有些手足无措,她慌张地左顾右盼,强行定下心神低头翻找花布包里的什么东西。

      她从花布包里翻出几张奖状和试卷:“阿噬,阿噬,你看这个,你的奖状,外婆都好好给你收着呢。”

      “这是你的三好学生奖状,还有这个你考全校第一的奖状,都是你走之后才送来的。”

      “还有你看这个,你的小升初成绩在我们县是全县第一,你走之后重点中学送来的录取通知书。”

      “我还把你全市科学一等奖的奖牌带来了,你还记得吗?你是生物组的第一。”

      陈老夫人没有注意到,她每说一句话,江国强和陈侍妆的脸色都会惊讶一分。

      因为江噬在实验中学的入学考成绩,因为不熟悉新环境所以只是中等,后来成绩又直接断崖式下降,所以他们从来没有关注过江噬曾经的成绩,更不知道她曾经的成绩会这么耀眼。

      带着医生进病房的江津轩也有幸听到这些,一时间竟感觉有些荒诞。

      但也是,都是一个父母的孩子,他江津轩可以上清大,为什么她江噬不可以?

      “让一让让一让。”医生带着护士推开江国强他们:“家属先让开。”

      陈老夫人看着江噬麻木的眸子,一把薅住江国强的头发,拉着人就往外走:“陈侍妆你大爷的也给我跟上!”

      陈侍妆浑身一颤,立马灰溜溜的跟了上去。

      “陈侍妆,我当初怎么说的?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陈老夫人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但还是叉着腰破口大骂:“当初我就说你是一时兴起想要她了,过了这个劲头就连她是谁都不认得了,我说中了没!你说你会好好照顾她对她好,放他娘的屁!陈侍妆,你怎么那么大脸呢?”

      “如今她只不过回你身边一年多就被折腾成了这副样子!你就是这么照顾她对她好的?那大爷的你以后也别他娘的给我养老了,我怕一个不小心被你照顾死了!”

      “她是猫儿狗儿吗?你们高兴的时候逗逗,不高兴的时候就弃之如敝!她是人啊!她不是物件!他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啊!”

      “当初你不要江噬到时候是我把她抱走的,我当时就想,这孩子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可怜巴巴的,我老婆子就是拼了性命也要让她平安长大!”

      “我好不容易养大的乖囡囡就这样被你们糟蹋了!”

      陈侍妆心虚地低下头,江国强刚想说什么,结果陈老夫人矛头一转:“还有你!姓江的!”

      “你以为我只教训她你就什么错都没有了吗!阿噬不也是你的孩子吗?以前我把他抱走的时候你连拦都不拦一下,如今阿噬变成这样,你敢说你没有一点责任!”

      “陈侍妆是孩子母亲!你就不是孩子父亲吗!当初你爹生你的时候怎么没把你射墙上?我真是恨死了你们这对烂透了的夫妻……”

      大人在病房外争吵,江津轩看着医生给江噬做完全身检查后说:“是厌食症了。”

      医生说:“轻微厌食症,还没到需要胃插管的地步,只是抗拒咀嚼食物,短时间内只能吃流食,后期给她准备点易吞咽的食物,我们在开点营养针和药剂。”

      “谢谢大夫,谢谢。”江津轩忙不迭道谢。

      江津轩看着病床上仿若死过一次的江噬,手不自觉捏成拳。

      “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江津轩颤抖着问:“懦弱无能、胆小怕事、苟且偷安,如果我们那天晚上没有找到你,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江噬没有反应。

      “你为什么专挑在家门口死?这真的很……”江津轩用着自己已知最恶毒的词语:“晦气。”

      江噬还是没有反应。

      “是外婆帮你教成这样的吗?”江津轩丝毫不在意外婆就在门口:“是她把你教成这样软弱的吗?”

      江噬突然掀起眼皮看向他。

      “看来是了,外婆封建愚昧,你也被她教的一样无知。还有你身边的花容月和傅辛寒,一个小家子气一个乡巴佬,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江津轩看着江噬缓缓抬眸。

      两人视线相撞,江噬一把掀开被子下床,一拳把江津轩干翻,骑在他身上揪着他的领子又是一拳,什么话也没说,眼睛里是滔天的恨意。

      江噬肤色白得吓人,因为重病更加苍白,衬得黑沉沉的眼睛像是黑洞,吸纳一切光源。

      门外的大人被病房里的动静吸引,全都闯了进来,就见江津轩被江噬摁在地上打。

      江津轩咽下喉头涌上的血腥气,没有生气反而大笑着抱住她:“很好,就是这样。”

      “没有人教你如何保护自己,那就我来教你。”

      “有任何人做出任何让你不舒服的举动,触及到了你的底线,你就应该立刻反击,将更过分的举动抹杀在摇篮里。”

      “记住我教你的第一课:犯我底线者,人恒犯之。”

      “我很抱歉,我教得太晚了。”

      站在门口的三个大人都沉默了。

      陈老夫人教了江噬人情世故、为人处事、礼仪教养,唯独没有教过她要如何反击,更别说江国强和陈侍妆这对不称职的父母了。

      江噬原本不跟除了陈老夫人以外的任何人说话,但那天晚上她出奇地问了江津轩一个问题:“昨天载我回家的那个司机,我没有付钱,银镯子抵押在那里。”

      江津轩秒懂,立马找人查到那个司机,并付了车钱赎回银镯子,还亲手给江噬戴上:“你很喜欢银镯子吗?”

      “嗯。”

      “就是个素的银环,连点花纹都没有,你要是喜欢,下次珠宝拍卖会我给你拍一个好的回来。”

      江噬不接话茬,只是又问:“阿月在学校怎么样?”

      “你就放心吧,昨天早上爸妈就去学校勒令他们开除那个姓潘的学生了,爸妈当时是真的生气了,带了一群人去砸场子。”江津轩说。

      “是吗?”江噬看向病房窗外。

      “是。”江津轩看着江噬:“他们还打算让你休学一年,在家休息,你觉得呢?”

      “嗯。”江噬说:“就这样吧。”

      江津轩看了她半晌,最后只说:“京城的冬日风雪夜要不了你的性命,那就证明你命不该绝。”

      江噬看向窗外不做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你命不该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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