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薄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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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半，薄雾拖着三提袋子回到了家。
上班、下班、购物、回家。
日复一日，鲜有变化。
他今天辞职了，想着高低庆祝一下，或者说人类纪念，于是买了好多食材，到家却又倦了。
他把钥匙放在门边柜上的盘子里，换鞋，将袋子消毒放在岛台上，打开浴室的音响，随机听着歌洗澡。
水温很好，室温也是。
冬日里天冷，热水遇到冰凉的窗面凝结在里侧，浴室里水汽氤氲，薄雾冲洗了结束后泡在浴缸里，打开静谧模式的灯光，沉在水里。
窗外天黑，阳光早已消失不见，如今万家灯火，车水马龙，薄雾灯光开得橙黄温暖，零星点了香薰蜡烛，他头发漆黑如墨，皮肤冷白，浸在水里如梦似妖。
他在水里冒出个肩头来，胳膊撑着浴缸边沿，手撑着头。
他半阖着眼，露出鲜有的本质松弛，仿佛入睡，又好像神游天外。
半晌，他终于动作，伸长手臂够到顺手拿进来的剃须刀，端详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算是历史久远的品牌，材质上乘，设计精妙，老牌特有的品质在细枝末节里透露出来，握把符合人体力学，刀口也锋利。
薄雾端详着，又把它放下了，接着踏出浴缸，冲洗掉几乎没什么实际辅助睡眠作用的水液。
该是睡前泡澡，但他太嫌麻烦。
于是换上居家服，他准备做出晚餐。
顶好的嫩白豆腐，滑嫩无腥；被禁锢住钳子的龙虾，凶猛十足；年份正好的肋排，骨白肉鲜；暖棚专供的蔬菜，青绿水翠。
薄雾一样一样处理完毕端上餐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光线朦胧，薄雾打开一瓶威士忌，冰块在杯中受激叮当作响，薄雾坐下用餐。
没什么声音，也没有消息。
太空了，薄雾打开只做背景音的电视机。
还有一周跨年，薄雾可以预见到这一次会像以前一模一样。
他嘴唇因为酒精变得鲜红，眼神有些迟滞，脸色却没什么变化。
东西吃了一半。薄雾打开手机，浏览外卖软件。
有点醺，但还知道有想吃的就点外卖。
点好了也没立马关上，薄雾捂了把脸，随机在应用商城选择个什么app下载。
他想，我只是需要一点社交。
于是连软件名称都不看，只是随机选择一个，下载，注册，匹配。
匹配到的对象需要被起一个名字。薄雾看向远处的隐约的山廓，随手打：阿山。
匹配成功。
他今日的伴回消息很慢。
薄雾看着手机里那个黑黝黝的背影，发出第一条消息：在干嘛？
阿山过了很久才回消息，好像有半小时：洗漱。
薄雾那时已然丧失了兴趣，只是把手机扔在一边了。
他已经取到外卖，抽出藏在里面的纸条，看了一眼放在桌上，戴好手套在吃炸鸡。
阿山：？
薄雾这才看到回话。
雾：你回消息很慢。
阿山：没想到会匹配上，刚刚看到。
薄雾心想这AI还挺智能的，还会虚拟情境。
于是回复：好吧，那你睡，明天聊。
已然是非常敷衍，现在是独属于他的享受时间，而对方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是一个人，于是不太熟练的社交客套也不用太贴心。
阿山：……
阿山：OK
薄雾随手打出晚安，随意又有些认真。
阿山：晚安
有点新奇，薄雾想。这可真像个人类社交。
虽然是假的，但也有些让人安心。
这样一来，他高低是起了一些兴趣。
只有一点，且现阶段完全比不上吃他的东西。
于是薄雾把手机一扔，盘起腿来安心享受了。
酒精让人十足精神，也会让人沉沉欲睡。
薄雾在一片沉沉中眺望远方的山廓，又看向窗边的帘。他手里把玩着限售款打火机，橙黄色的火焰映照在窗面上，照着他的脸明灭昏亮，照在他瞳孔里。
城市地标式建筑上广告华彩，灯光琳琅，季节寒冷，但人声鼎沸。
薄雾合上了打火机。
他看向窗外的时候，窗外也在看向他。
与他一个住宅区的另一栋楼上，有人正看向他的房间。
高级住宅隐私保护极好，斜对面的人看不到他本人，只能从旁边佐证。
这人信缘分。
曾经偶然遇到薄雾，后来机缘巧合下知道他地址。
无聊的时候数了数，数层高，数窗边，数不清多少个时候。
但是薄雾见他只是陌生人，其实本来也是。
于是开发一个软件，看能不能在茫茫中遇见，在茫茫中链接。
徐望山信缘分，他认为喜欢微薄，争取来的轻易，送到手中的才是自己的。一股别扭劲。
但是数不清的时候就看向薄雾的窗户，看那边的光，没觉得自己什么不对劲，只是矜持守望。
缘分到来的时候徐望山花了一点时间消化。
不是因为薄雾取名，这边才叫阿山。
而是薄雾打出阿山，才与他匹配。
万千AI中只有徐望山一个活人，九万汉字中薄雾唯独敲出阿山。
徐望山一眼看到对方就是薄雾。
当然啦，半径二百米，薄雾也很容易被捕捉到。
这个软件算是个什么浪漫，缘分到了才是。
缘分不来，这是单纯赚钱机器。
总之在这样的无数种可能无数种衍生中，薄雾唯独选择了阿山。
像是好像真的有神仙，又好像心有灵犀，把他们牢牢锁在一起。
徐望山十足惊喜。
他用了一段时间消化这样的神奇，没想到真的会发生奇迹。
再回复的时候薄雾或许已经在忙别的事情。
薄雾的回复很慢，有些不满。
徐望山知道，在薄雾眼里，阿山这一个人物只是AI生成而已。如果一个AI不经设置回复如此慢，那只能是程序失错。
他扮演由他名字虚拟的智能形象，他终于跟薄雾认真交流第一句话。
薄雾回复敷衍。
徐望山却好像得到什么甜头，兴奋得不行。
他想，这是好的开始，这是开始。我不必在夜晚只能盯着薄雾的楼层，也不必在生活中期盼偶然的遇见。
他想，我会给他一个惊喜。
现在，我该得到奖励。
徐望山盯着薄雾错落的投影，领带缠住自己的脖颈，皮带缠住自己的手。
阿山想，这是雾送给我的恩赐。
他喘着粗气，脸色潮红，被缠住的脖颈静脉怒张，手腕挣扎，盯着薄雾的投影，在快速喘了几口气之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叹息。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薄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