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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负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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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笑间,酒菜上桌。
小二喜笑颜开,一边拾菜布桌,一边提着壶斟酒。
壶嘴挂在碗边,一只手拦了下来。
沈九撩起眼皮,看向那只手的主人,那人似乎也意识到此举不妥,脸色有些怔愣。
大约是心底下意识还把眼前人当作旧人,眼看着沈九表情逐渐玩味,柳清歌顿了顿,收回了手。
那小二被这么一拦,也不知道要不要倒酒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倒吧。”沈九瞥他一眼,接过那壶玉酿,无视柳清歌的灼灼目光,将他的酒碗也斟了个满。
“……我不喝酒。”柳清歌皱了皱眉。
“不能喝?”沈九挑眉,脸上写着不信。
倒也不是不能喝,只是很少饮酒,柳清歌不清楚自己的酒量,这会瞒着身份和他们待在一块,生怕醉酒误事。
他犹豫了下,摇了摇头,沈九说可惜了。
小二看了他们半天,这会没忍住开口劝了劝:“上好的玉壶春,不醉人的,客官尝尝罢。”
“不醉人?”
小二说当然,是另一位公子点的。
柳清歌心头一动,沈九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心情,他今日总是乱了思绪,理也理不清,便不愿再去想,只想举杯饮酒,吟诗作乐,好好痛饮一番,一醉方休最好。
却又在最后一刻涂涂抹抹,圈上了那那壶不醉人的玉壶春。
沈九端起酒碗,仰头闭眼,鼻息间一阵淡淡的酒香。
柳清歌也一饮而尽。
小二顿时笑开了眼,殷勤地要为他们再斟上一碗,手伸去拿放在柳清歌面前的酒壶。
“慢着。”
手腕被猛地抓住,柳清歌死死盯着小二的袖口。
“你手上的,是什么?”
酒壶落在桌上,发出一阵闷响。
小二愣了愣,片刻后反应过来,神色了然地扯开了袖口,露出一截白布。
“客官是说这个?”
草木药香压过酒肉香气,钻进了几人的鼻孔。
小二熟练地解释道:“前些日子磕碰伤了手,恰好家中送来药贴,小的便用着了,敷着已有几日。”
他拢了拢袖口,道:“兴许是味道有些大吧,小的裹了几层,总有人能闻见,小的这几日也被问了好几次。”
小二有些紧张,脸上挂着的汗水几欲掉下来:“客官要是受不了,小的、小的就不服侍几位了,小的去和掌柜的说——”
柳清歌叫住他:“不必,你来就好,我有话要问你。”
小二松了一口气,道:“客官想问什么,小的定知无不言。”
柳清歌便问道:“你用这东西,有几日了?”
“五、五日。”
柳清歌脸色不太好,一双眼似乎要把人的袖口看穿:“方才没闻见血腥味,什么伤要敷五日还未好?”
小二摇了摇头,道:“早些时候就好了,只不过小的家里让小的多戴些时日,能舒筋活络,醒神养颜。”
“……”柳清歌皱了皱眉:“有没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
“没有……”
小二尴尬地挠了挠头,也不知道为什么近日一个两个都对这药如此好奇,正思考者,就听见那姓柳的公子说道:“把你的手再给我看看。”
闻言,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店小二的手上。
柳清歌一脸严肃,自闻到那股味,他就觉着有些蹊跷,此时抓着店小二的手,隔着衣服用灵力勘探一番,确实感觉出有几分不对。
除去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的草木灵力,似乎还有一缕不知名的灵气藏在其中。
柳清歌正想去抓,那灵气却跟有意识似的,眨眼间就躲了起来。
“这药贴是你家里人送来的?”柳清歌问道。
小二点头,柳清歌又问可曾经手他人,得到否认,说是他家中父母来看望他时捎带的,也就是说不曾假手于人。
柳清歌不太愉悦地皱了皱眉,一指伸进了小二的袖口中就要挑开,一双手将他的指节拨开来。
柳清歌一愣,手背上又多了一把折扇,轻轻敲了下他:“刘公子,这般动手动脚,意欲为何呢?”
沈九弯着唇角,柳清歌却觉得他丝毫没有笑意:“莫不是一见钟情情不自禁?不过……再情投意合,不如等这顿过后再说?我也有些饿了。”
另一侧的两人不自然地咳了咳。
柳清歌反应过来,脸色顿时黑如锅底,立刻收回了手,咬牙切齿道:“你胡说什么!”
“唔,不然你干嘛抓着人家不放呢,还要撩人家的衣服。”
柳清歌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我只是看看。”
“好男风不可耻。”
柳清歌理都不想理他,索性也探查不出那缕灵力,便直接开口问店小二:“你说这是你家里人送来的,你家在哪?”
小二有些尴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柳清歌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疑惑不解,一阵笑声打破了沉寂:“刘公子还是含蓄些,是摸了要负责,打听人家住处要上门提亲?”
柳清歌顿时炸毛,小二被吓得不会说话,结结巴巴道:“小,小的心悦女子——”
柳清歌气得当场就想给沈九来一脑瓜崩,奈何他现在的装束实在简朴,看不出一点修仙的样,甚至有些狐疑自己随手换的脸有那么猥琐吗。
他只好胡诌了个理由,说自己家中也是做酒楼的,父母常年劳苦,自己无法终日服侍,便想着寻些药回去。
小二闻言放下心来,再问便说自己家在南边,是一处临水小镇,这药用的药草也是当地特产。
但稀奇的是,此种良药几人从未听说过,小二便说这是镇内秘方,商官求购也是千金难得,只能上门去寻。
柳清歌疑心其中古怪,便计划着出了酒楼就去南边探查一番。
至于溟烟他们……他还没做好准备相认,看过一眼无事便好,且几人大约都是要进城的,他打算写信叫岳师兄注意些,自己还有事耽搁。
何况,他本就改变不了任何人的命数,多年前如此,多年后也该如此。
他草草吃了饭,起身就要走。
一旁的人却忽然伸手拉住了他:“刘公子这就要走?”
柳清歌缓缓点头,要拨开他的手。
沈九淡淡地收回手,拢了拢衣袖,道:“是要去南边?”
柳清歌垂下眼睫,撒谎道:“去西边……无事的话,我先走了。”
话虽如此,却没等其他人回复,径自急转要走,恍惚间感觉到衣摆被什么扯了下,以为是勾到了桌角,没太在意地继续往前走,然后就听到四周一阵惊呼声。
一道闷响,瓷碗摔碎的声音入耳,柳清歌回头一看,沈九一只手扯着他的衣摆,被他带得摔倒在地,手臂关节大约是撞上了桌角,又肿又红。
沈九一只手撑在地面上的碎瓷片上,碰上柳清歌的目光,还心情颇好地朝他笑。
柳清歌将人拉起身,瓷片划伤了手腕,顿时血流如注,他急忙扯断一截衣袖,裹在伤口上,手指偷偷输送了些灵力进去。
沈九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挑眉道:“刘公子害我受伤,可要负责。”
柳清歌包扎完,语气不太自然:“我送你去医馆。”
“可以,我要去南边的。”
柳清歌猛地抬头,对上沈九一双调笑的眼,他分明从其中看到了几分狡黠。
柳清歌正想拒绝,沈九便用折扇抵住了他的唇:“莫不是不想负责?这么些人都看着呢。”
他晃了晃那只受伤的手:“见了血,伤了关节,不知会不会断筋骨,成了残废。”
沈九压平嘴角,脸上几分轻蔑:“我这手可是要握剑的,刘公子说不管就不管了?”
“……”
“刘公子……”
“我答应你。”柳清歌叹了口气,“我会负责,带你去医馆治伤。”
“伤好之前呢?”
“伤好之前,我会陪你。”柳清歌道,“附近就有医馆,不必绕远,我陪你治伤几日,伤好之后,你可以直接进城。”
沈九摇了摇头,分明是要为难他:“倘若我就要去南边呢?”
柳清歌皱了皱眉:“你去南边做什么?”
沈九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只消带我去一趟。”
柳清歌不愿意,沈九“哎”了一声,说道:“那我就提着断手自己去吧,哎,世风日下朗朗乾坤,伤了人还不负责……”
他说着,竟然真的喊来店小二,结了帐要告别几人就要离开,一只伤手无力地垂在一旁。
柳清歌看了又看,等到沈九一只脚都迈出店门了,才忍不住出声:“我……可以陪你去。”
绝对不是因为不放心他,而是不放心南边的那个镇子,那副草药,以及他也顺路……
沈九看不出他心中纠结,闻言回头,嘴角上扬:“如此甚好。”
柳清歌带着他出门,在路边与车夫谈论,也就没看见沈九脸上那一抹计谋得逞的得意。
沈九背对着柳清歌,缓缓收起了笑容,瞥了眼旁边的渣斗,将手中折扇扔了进去。
脏了。
察觉到柳清歌投来的目光,他收回视线,露出无害的笑容。
柳清歌盯了他一会,总觉得自己又被坑了,但打小如此,也说不出不对劲,只好无奈地招人上马车。
但直到出了医馆,他也没想通,说好的两个人去,怎么坐着坐着柳溟烟也上来了。
头痛地看着这两乐呵呵朝自己笑,无奈地开启了南下之路。
齐清萋倒是没来,柳溟烟说她更愿意在城边游玩,不想掺和到其他事中。
她思索道:“我总觉得那草药有些蹊跷,听闻两位南下,便生出同行之意,沈公子也允了。”
沈九就眉目含笑地看着他们,不得不说,如果不是柳清歌了解他的品性,光看这张脸,都会以为他是什么诗书饱腹的谦谦君子。
看着两人相视而笑,柳清歌心中警铃大作,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柳溟烟面前。
沈九挑了挑眉,他现在对柳清歌的兴趣可比对美人的多,这人居然还自己送上门来。
于是柳清歌就迎上了一道炽热的目光:“……”
柳清歌不自在地咳了咳,道:“去了南边,我会给你安排食宿,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沈九问道:“那你呢?”
柳清歌道:“我会先去…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也不知道情况如何,还是先去打探一番。
“是不是太麻烦了?”柳溟烟拧着秀气的眉,“公子要雇马?”
柳清歌不敢说自己可以御剑,只能含糊应声,肩头忽然被拍了下。
沈九不知何时坐在了马车外,撑着帘子。朝他招了招手。
柳清歌走了出去,拉下帘子,隔绝了车内外的交谈:“何事?”
沈九意料之外地开口:“你是为那草药去的,对吗?”
柳清歌一顿,承认了:“是。”
“草药有问题?”沈九瞥了他一眼,道:“那你还要自己先去?怕我们抢了你功劳?”
柳清歌有口难言:“不是……”
“那你就和我们一起去。”沈九打断道。
柳清歌还想争论,手腕却忽然被人抓住,他低头看见是沈九那只缠着白布的伤手,愣了一下,然后就感到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手。
再看过去,手腕处多了一条绳索,将他和马车绑在了一块。
柳清歌瞪大双眼,怒瞪罪魁祸首:“你!”
沈九哈哈大笑:“略施小计,刘公子还是安分一点。”
他凑近柳清歌的耳边,轻声道:“毕竟,你还得对我负责。”
柳清歌瞳孔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