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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紫漠城妖王与君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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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走过去还不忘拉着叶灼的手,就这样拽着他走到穆郡面前,另一只手又一扯衣领,将穆郡从地上提起来。
穆郡看向玉衡,满是无辜:“你就不能温柔一点?”
玉衡瞥了他一眼,又笑眯眯地看向叶灼。
“……”造孽啊!
叶灼轻咳两声,道:“所以,这除月之术如何破解。。”
“不知道。”穆郡毫无愧色。
玉衡道:“这禁术不是你们妖界的吗?”
穆郡点头:“是我们妖界的,但不代表我就会。”都说是禁术了,他怎么可能会。
“刚刚为什么不出去?”穆郡忽然冒出一句,语气里竟有些嗔怪。
叶灼道:“嗯……魂出去,身体留着?”
“别装。”穆郡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说道:“这是最简单的魂体分离之术。”
叶灼沉默。
“穆郡为什么让我们魂体分离啊?”玉衡忽而开口道。
魂体分离是最简单的术法,既无攻击性也无破坏性,这样一看纯粹是多此一举。
“很简单。”叶灼看向穆郡:“他并不是真的想伤人。”
魂体分离,若是魂或体任意一方遇到危险,都能及时合体,避免更大的伤害。
这也是为什么刚刚穆郡叫他们两人去找真体的原因。
穆郡干笑两声,说道:“走吧,去紫漠城看看。”
叶灼伸出一只胳膊让他扶着,问道:“它叫紫漠城?”
“哦,临时起的名字。”叶灼挑眉,别说,这名字起得还挺形象。
“它原来叫什么?”叶灼又道。
穆郡一顿,道:“就叫万妖城。”可惜现在不是了。
这次倒是毫无障碍地来到紫漠城外,可眼前皆是一片紫黑,就像是用血染过,时间长了就风化成凝脂紫面。
玉衡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道:“刚刚那群尸体不会是从这里面爬出来的吧?”
“并非,刚刚那只是幻境,现在是真的。”叶灼一把拽过他护在身后,又道:“你当真不知?”这话明显是给穆郡说的。
穆郡哈哈一笑,有些僵硬道:“忘了。”末了又补充道:“走吧,穆然应当在妖王古宫。”
叶灼便跟着穆郡往城里走去:“你多久没回来了?”
穆郡想了想道:“几百年吧。”
叶灼轻哼一声,说道:“你就放纵他吧。”
穆郡笑了笑道:“无妨无妨,随他玩吧。”
玉衡蓦地瞪大眼睛,从叶灼身后出来喊道:“随他?他杀了这么多人你就一句随他?”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一愣,随后又道:“那些人不是他杀的。”
识海是真的,幻境是真的,将二者结合后实体化也是真的,这万妖城变紫漠城也是真的,可这些人,却没有一个是他杀的。
玉衡瞬间闭了嘴。他发现自己很蠢,蠢到犯了一路的浑,蠢到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一味觉得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的,可实际上,他除了一颗善心,什么都没有。
不见因果全貌,何论是非对错。
这一路,玉衡终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直到紫漠城内部,看到那淅淅沥沥的血雨,他这才触电般地回神。“这是怎么回事?”再一抬头,只见不远处的高墙上竟挂着一整排尸体,这城墙足有七八丈高,上面连着无数条红色粗绳——也有可能不是红绳,只是被血染成了红色而已……那红绳个个连到城门上,那些尸体就这样倒挂在绳子上,血一点一点往下滴着,有如血雨腥风。
“是他干的?”叶灼问道。
穆郡摇头:“幻像吧。”
叶灼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道:“自欺欺人。”可这话说的狠,语气却不失担忧,眼看那血滴巴巴哒哒地往下落,他只得抬手去护住头。
就在那血滴快要砸到自己时,头顶忽然多了一道结界,淡紫色,雨花石般的模样,只不过更亮一些,更纯一些,毫无瑕疵。叶灼转头看去,却见玉衡勾了勾唇角,歪着脑袋朝自己笑了笑。那一瞬间,叶灼忽然感觉到他长大了不少,不由得有些欣慰。
“师尊,小心一点,莫要被血水溅到了。”玉衡抬手轻握住叶灼的胳膊,捏着叶灼的衣服将它清理了个遍,这才老老实实站在他身后。
叶灼微微一愣:这孩子,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一下子成熟了不少?
他边想着边点头道:“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穆郡眨巴着眼睛,忽然笑道:“你这徒弟受了什么刺激?”
“……”虽然摆着一副马上要撕碎人的脸,但叶灼终究只是瞪了他一眼:“我徒弟当然听话。”这语气颇像是: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变成尸体。
不过那软软糯糯的猫儿忽然变得这般成熟稳重,还真有些不习惯……
玉衡忽然被叶灼夸,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毫无察觉的红了耳尖,又道:“师尊,我们要不先进城去看看吧。”叶灼默许,头上顶着个伞般大的结界,跟在穆郡身后朝紫漠城深处走去,半晌他才发现穆郡竟没有打开结界,任由那血雨打在身上,衣服早已被血水浸得看不清原貌。
他心下一软,扬手在他头上也开了一个结界,却被穆郡打散:“不必了。”
“何苦呢?”叶灼微微皱眉,也不再勉强。
用这样的方法来惩罚自己,不知是恨自己,还是恨别人。
进入深处时,忽一阵白雾穿堂而过,叶灼下意识拽紧了玉衡,可当那白雾散去时,身旁人不见了踪影。再一抬头,入眼的是天界的戮仙台。
???怎么回事?若是桉炫现在在场,估计得喊一嗓子:“穆然是隔空搬物了还是把他们送回来了?”
当然,叶灼肯定不会这么干了。
他再走近一些,就看到一身紫衣被铁链锁着,衣衫褴褛,衣服上透着粘腻的血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玉,玉衡!?
这怎么回事?叶灼不由倒退一步,余光却瞥见了手中一抹金黄。他低头看去,这才发现手中拿着一条鞭子。
蚀骨鞭!?为什么他会拿着这个东西!
叶灼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想要逃。
“师尊……”玉衡微喘着气,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眼神中,竟是不甘与失望,似乎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似是愤怒,又似祈求。
“……”叶灼听到自己开口道:“玉衡祸事,理应除之。”接着,那长鞭重重落下,在玉衡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不,不不不,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伤玉衡,不该是这样……他想将蚀骨鞭收回来,可这具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长鞭再次落下。
“玉衡!”叶灼喊了一声,随后发现自己根本叫不出声。
“师尊,你不是说……呃!”不要!
为什么会这样!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蚀骨鞭一鞭鞭落下,抽得叶灼心像被人掐住一般。
十鞭,二十鞭,三十鞭,四十鞭……一百鞭,一百鞭……为什么,这蚀骨鞭一鞭就能要了一个普通人的命,整整一百鞭啊!
叶灼啊叶灼,他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让你抽他整整一百鞭!
眼看少年奄奄一息,终于昏了过去,叶灼这才停手,接着便是滚滚惊雷。
他低头,看到自己颤抖的手。
竟是不舍吗?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这样做……
猛然间,叶灼感觉到自己冲了出去,将玉衡护在怀里,一阵刺灼感从背部传来,又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天雷。
“噗!”又是一道天雷。
叶灼感觉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手却死命护着玉衡不放。
整整五道天雷落下,头顶终于没有那聒噪的轰鸣声了。叶灼泄气般的松开手,倒在了玉衡身旁。
可从松手到倒下,只用了一刹功夫,他便又爬起来跪到玉衡面前,颤颤巍巍地将他扶起来放到背上,一步一步爬下戮仙台。
是幻觉吗?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哭了,为什么明明不舍,却还要施以蚀骨鞭?
他又看到一层白雾。罢了罢了,这般场景,他也看不下去。
正当他以为出来了时,却是画面一转,一片梅树映入眼帘。除梅树外,还有倒挂于林的尸体。
这些尸体皆是腐烂的不成样子,有的甚至看不到一块完整的肉。
“爹爹,阿娘……”他听到自己哭了,接着一双沾满污垢却不失白嫩的小手擦了擦眼睛,然后呕了起来。
“爹爹,阿娘,你们在哪儿啊?”约莫是觉得现在应该没人过来,这孩子大胆起来,竟在尸林间来回穿梭起来。
叶灼不由得钦佩起这孩子的勇气来。要知道,别说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了,就算是大人,看到这一幕估计都得吓得昏过去。
但他很快就明白这孩子为什么不害怕了——那双小手竟然扒开厚厚的湿土,然后——从地里挖出虫子,喂到嘴里!!!难道他是靠着这些东西活到现在的吗!?
半晌,孩子终于从地上站起来,又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走得累了,就靠在树旁休息一会,又起来接着走。
不知过了多久,叶灼脚趾又疼又肿,终于在两个看不清样貌的尸体前停了下来。可这尸体腐烂得厉害,着实看不出什么,那孩子就小心翼翼地拽住一只胳膊,颤颤巍巍地掀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一个形制奇怪的红玉手镯。那手镯上刻着一只狐狸,窄眼长鼻,尾巴弯曲似火,嘴巴微张,作朝天状。
看到这一幕,这孩子终于哭出了声,喊道:“爹爹,阿娘,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了……”叶灼心下一痛,想要闭上眼睛,却被这身体驱使着,无法闭眼。
这梅树林本是一片淡粉,被这鲜血染过,却齐齐变成了血红色,地上的泥土也被这血液浸成了紫红色。
这孩子哭着喊着,一时忘了时间,也忘了藏匿,哭了个天昏地暗,直至叶灼感到嗓音沙哑,眼里流不出一滴泪了,他终于泄气般的瘫坐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玉镯。
太阳快落山时,远处传来有些嘈杂的脚步声,乍一听好像有两个人,一个沉稳,一个急促,好像是跟不上前人又急急跑了几步。
这孩子忙躲到树后,隐去身形,又探出半个脑袋,看着前方的一妇一童。那妇人面容清艳,妖娆却不失气势,那孩子约莫十岁左右的模样,面容白皙,红唇魅眼,二人头上长着云色的狐耳,一眼便能瞧出他们的身份。
“穆郡,记住,任何冒犯月亮旨意的人,都该死。”那个女人开口了,清脆响亮,却透着一股迂腐的忠诚。
那男孩倒没有妇人的冷漠,看着这些尸体,眼中满是惊惧,颤抖了一会,竟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来。
叶灼的手忽然一阵刺痛,低头看去才发现这孩子一只手扒着树干,指甲狠狠地嵌入树皮。
穆郡?那这莫非是……穆然?
忽然,他感到自己猛地一颤,这才回过神来,视线正看向穆郡的方向。对方的视线也正朝这边看过来,眼里满是疑惑,还有一点……眷恋。
有一瞬间,叶灼看到穆郡抬起了脚,又放下。他拉了拉身旁妇人的衣角道:“妈妈,我饿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