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先锋》苍山赋雪

9、体育馆神射手

　　十点二十三分。
　　体育馆内。

　　陶桃浑身发抖地跌坐在地。

　　就在几十分钟前，她转身接个电话的功夫，桃子走丢。她一路问着路人走进了体育馆，然后……
　　她几乎不敢去回想那恍若噩梦的一段时间。

　　青白恐怖的面孔，鲜血迸溅的肢体，将她推入怪物口中的同学，还有……那危急时刻如飞电般深深插入怪物脑中的箭矢！

　　想到这，她从恍惚中猛然回神，下意识转头看向这间房间里唯一一个表现镇定的人。

　　漆黑的箭杆被那只手轻轻摩挲，泛着银白的箭头闪烁着锋利的光。被她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的是一把巨大的、复杂的，和陶桃认知里相差甚远的弓。
　　尽管在场除了她以外的几人根本不认识这种比起认知里的弓造型略显奇特的武器，但没有一个人能忘记那直直插入丧尸脑中令人胆寒的一箭。

　　仿佛察觉到陶桃的目光一样，那女生终于舍得把目光从手里的弓移开，看向了她。

　　陶桃轻轻打了个哆嗦。
　　女生：“……”

　　等到她又把目光移开，开始从一边放置着各种箭矢的架子上挑选，陶桃压制住心底的紧张，撑着从地上站起，回头看了眼比她率先一步逃到这里的三人，小心翼翼地往持弓女生这边移了移。
　　比起因为被救而天然对持弓女生抱有好感的陶桃，另外抱团的三个人显然对其更加忌惮和警惕。

　　尤其是那个被陶桃拉了一把却反手将她推入丧尸口中的眼镜男。

　　这间不大的器材室里，几人诡异地沉默着。只有三人中受伤的一男生抑制不住的喘息和那女生摆弄弓箭不时发出的碰撞声响起。

　　良久，差不多从刚才那场大逃亡回过神来的三人中唯一女生忍不住开口：“同学，刚才谢谢你救了我们。”
　　虽然没有那一箭最先丧命的肯定是陶桃，但如果后面的丧尸追了上来，他们多半也没法活下去。

　　对方没有说话，动作利落，三两下把一把弓拆卸下来，才言简意赅道：“不用。”

　　好歹搭话了，女生顿时松了口气，心想这人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漠，她继续道：“这弓……是你自己的吗？”

　　提到这个，就连她的两个同伴都没忍住看了过去。

　　女生道：“不是。”
　　其他的话，她却一个字也不说了。

　　但即使她不说，其他人也能推测到结果。无他，这间器材室里挂满的各式各样的弓和箭，墙上挂着或旧或新的箭靶，尤其是门上还贴了学生练习的注意事项，除了是体育选修射箭课的学生也没其他解释了。

　　可问题是，器材室的钥匙都是由任课老师统一保管的，学生……应该没有进入的权限吧？

　　戴眼镜的男生想得还要深一层。
　　虽说这里还有很多弓，但他粗略看了一圈基本没有那个女生手里那种的。就算他对这方面了解不深，也能看出那把复杂的弓绝对不是其他能比的。
　　他试探开口：“同学，你这弓……应该不是体育课用来训练的弓吧？”

　　半晌没有应答。
　　被无视的他脸一僵，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那人已经拿起弓，背上背着箭筒，还拎了一袋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朝门口走去。
　　眼镜男一惊：“等等！”

　　女生脚步一顿。

　　他顿时看到了希望，咽了口唾沫：“你刚才也看见了那些怪物……现在外面太危险了，而且被你射死的那只是一小批，体育馆里还有好多这种怪物，我们不如就待在这里，大家在一起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解决啊！”

　　和他同行的二人闻言都眼睛一亮，用力点头。
　　开玩笑，就凭这人刚才那一手好箭法，和她在一起绝对有安全保障！

　　唯有陶桃面色一变，但她一个人又没有话语权，只得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女生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定定地看向陶桃，也不说话。
　　陶桃茫然而谨慎地和她对视了几秒。

　　突然间，一种奇特的直觉击中了她。

　　陶桃心跳如鼓，她紧张地上前一步：“我可以跟着你吗？”
　　她暗自祈祷着。

　　女生动作很小地点了下头。

　　陶桃的脸上还带着残存的慌乱，已经不由自主地笑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她不再去看面色不断变换的那三人，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

　　后面的那三个最终还是没有追上来。
　　或许是不想跟她们出来冒险，或许是觉得他们自己也能用那些弓箭射杀丧尸保护自己，又或许是感受到了这两人对他们的冷淡和排斥……
　　总之，两拨人的命运就此开始分叉。

　　……

　　陶桃原本还惴惴不安地跟在后头，后面转念一想，不管怎么样，也不会比她一个人或者是和那三个在一起更糟糕了。
　　这么一想就放心多了。她甚至等到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后主动上前，真诚地说道：“我帮你拿东西吧。”
　　她别的优点没有，但力气在女生中算是大的了。
　　　
　　“傅青鹤。”

　　陶桃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相比之下女生对她的态度要好一点，但也只是好一点，脸上仍然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听到陶桃的疑问，她又重复一遍：“大三，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专业，傅青鹤。”
　　陶桃愣愣地接过她递过来的袋子，学着她的介绍：“学姐你好……我是大一外语学院的学生，陶桃。陶瓷的陶和桃子的桃。”

　　傅青鹤点点头，意思是她记住了。

　　交换了名字之后，陶桃就更放松了。她一边拎着袋子一边走在女生未持弓的右手边。
　　“学姐。”她还是觉得直接称呼名字不太好，两人没熟到那份上，“我们现在要去哪啊？”

　　傅青鹤道：“四楼。”
　　陶桃“哦”了一声，傅青鹤不用转头都知道她那一脸茫然的样子。
　　但她也不想解释太多。如果不是之前亲眼目睹这人被丧尸追还傻乎乎地跑去救别人还被坑，她是压根就不打算多带一个人的。

　　陶桃怀揣着一肚子的问题，竟然也就闭口不言乖乖地跟着她走。
　　一个冷淡，一个绵软。明明第一次见面的两人，却意外地合拍。

　　*

　　超市二楼，仓库。
　　赵明殊半靠在墙边，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她的旁边，姜枝不知从哪扯来了一块布料，正默默地擦着撬棍上面的血迹。

　　就在两人左边狭窄的过道中间，一具穿着被鲜血浸透了的陈旧工作服的尸体就躺在那里，脑袋上血红的伤口昭示了她的死因。

　　赵明殊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一般这个时候超市也就刚开门不久，就算有人或者有丧尸那都是仓库外的，谁能想到这仓库里除了破窗从外面进来的她们居然还藏了一只丧尸！
　　再加上这个仓库里面隔开的几个小房间是不设门的，所以赵明殊就很自然地从一旁专门留的门洞钻出去，一条过道前面就是那种老式的防盗铁门。

　　姜枝在后面叫她走慢点，她随口应了声，还在思考着怎么从里面把门破开，用姜枝那撬棍行吗？她力气还挺大的……
　　还没思考出名堂，她突然被一种莫名的感觉击中，汗毛倒竖，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余光就瞥到左边一个身影如一匹饿狼般迅猛地扑了上来！
　　赵明殊在家里也是接受过某些必要的训练的。起码常人这时候应该就吓呆了，就算有心想避开身体也没法一下反应过来。但她条件反射地就是往后一躲，没完全躲开，但也没被直接扑到，重重地蹭着墙边后退几步。

　　比她更快的是姜枝的动作。
　　在那只丧尸刚嘶吼着要往前扑的时候，那根撬棍就直直地插入她们中间，弯曲的那端勾着脖颈一拉，干脆利落地当胸就是一踹！

　　赵明殊险险站稳，抬头就看见那只丧尸仰倒在地，还不断地挣扎着，空洞诡异的瞳孔让人心慌。
　　然后姜枝就抄起撬棍，无比冷静地举过头顶砸下去————

　　“……姜枝？”
　　她看姜枝擦完血后就那么站在那，好像在想些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地在发呆，忍不住叫了一声。

　　“嗯？”
　　姜枝看她一眼，平静地从盖货物的那堆上“撕拉”扯了一大片下来，然后撕成几片小的，把自己双手都裹得严严实实，前跨一步，抬起那具尸体的两条腿一直拖到最里面——也就是她们破窗进入的那个房间。

　　——活脱脱一副杀人毁尸现场。

　　赵明殊当然不会圣母到认为姜枝太残忍，但怎么说呢……刚才在她身上看到的某种特质，突然让赵明殊有种奇特又兴奋的熟悉。

　　等到姜枝再出来时，赵明殊鬼使神差把心里的话问出口：
　　“这些都是姜玉叶教你的吗？”
　　话音刚落她就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姜枝看到赵明殊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倒没觉得被冒犯：“什么？”
　　反正都说出口了，赵明殊破罐子破摔：“那些防身的招式。”她就是再迟钝都该知道那肯定不是一个普通女大学生该有的身手。

　　姜枝本来想否认，转念一想，她不可能把系统的事说出去，但是目前这情况也没法怎么隐瞒，如果推到其他人身上……多少都有露馅的可能，算来算去这个锅也就只能姜玉叶背了。
　　于是点头默认了。

　　赵明殊一时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她一直以为，姜玉叶回归江家以后，应该是和姜枝划清界限了，至少也是疏远了很多的。不然江家那么有钱，姜玉叶又身份手段都不缺，怎么就能让姜枝落魄到还得靠自己兼职打工来挣钱呢？
　　她和姜枝相处这三年，是亲眼看到她怎么条理清晰地把空闲时间一点点排满的，只要是能挣钱且不太违背原则的，姜枝基本都干。有时候她旁观都觉得这种拼命劲儿让人心惊。

　　可现在看来，又不像是这么回事。

　　如果姜玉叶私下还专门派人来训练姜枝，却又刻意在江家乃至整个圈子里弱化她的存在。
　　是不是说明，她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其实是有感情的，只是出于某种保护的意图，不得不远离姜枝？毕竟姜玉叶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也不乏有些蔑视法律铤而走险之辈。

　　赵明殊突然有点不敢想象，如果她们私下真的感情深厚，只是为了彼此不得不表现得冷淡疏离，那姜枝得知她姐姐的死讯后，该会有多绝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