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先锋》苍山赋雪

13、堵与不堵

　　天色渐暗。

　　虽然现在只是正午，外面却阴沉昏暗得如同傍晚七八点，就像要与这凄惨的现实相呼应似的。

　　两拨人都经历了一番剧烈而惊险的运动，早就饥肠辘辘。
　　等到六人下楼时，就被一阵浓郁开胃的香味吸引。

　　自热锅咕咚咕咚冒着热气，让人食欲大开，旁边有撕开的面包和饮料。

　　梁褚和李文还是第一次和她们碰面。
　　梁褚率先友好地打了招呼，分别得到了点头和微笑的回应。
　　李文一如既往沉默地跟着后面。因为他冒险引开丧尸，安静对他的印象有所好转，相处起来也不那么剑拔弩张。

　　“这是火锅？”
　　安静自来熟地跑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姜枝身旁，看着那锅鲜白的浓汤，有些好奇地问。

　　“我还没吃过这么高级的自热火锅呢。”她随手翻开扔在地上的包装袋，一看，顿时咂舌。“两百多？！”
　　她忍不住吐槽：“怎么不去抢钱呢！”

　　安宁等人也去拿了吃的，这种时候也不讲究，直接堆在光滑的地板上。

　　等按照自己和安静的口味挑好了零食和面包，安宁准备喊自家妹妹吃饭，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她捧着个纸碗，一边小心地喝了口汤汁，一边从人家锅里一点不客气地夹菜吃。
　　“……”

　　安宁看了看专注吃饭压根没空管她妹的两女生，又看了看对她挤眉弄眼的妹妹，嘴角抽了一下。

　　“挺好的，”梁褚笑了下，“让静静和她们多熟悉。大家之后可能都要在超市里住着了，提前了解了解，多个朋友。”

　　安宁接过他递来的自热米饭，闻言无奈一笑，看得出来她对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也是毫无办法。

　　安静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并不是不会看眼色。在姜枝和赵明殊吃饭的时候，她就不会主动开口搭话，等到两人差不多吃完后，才笑嘻嘻地坐过去。

　　神奇的是，明明在两人中，赵明殊是看起来更好说话的那个，她却选择了和表现得更为冷淡的姜枝说话。

　　“姜学姐，二楼的丧尸都是你解决的吗？”

　　姜枝还没开口，赵明殊先挑起了眉：“学妹，怎么就不能是学姐我解决的呢？”
　　安静摇摇头说：“直觉，我从小直觉就准。”

　　赵明殊哼笑一声。

　　姜枝把吃完的餐盒等整整齐齐地叠好，开口时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平静。
　　“声音可以吸引丧尸，破坏它们的大脑可以最大程度上杀死它们。”

　　她的声音并不小，至少在超市安静的环境下，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边还在吃着午饭的五人一时沉默下来。
　　尽管不知道姜枝是怎么知道的，但对于和丧尸唯一的接触就是被撵着跑的几人而言，这是在算得上是个非常珍贵的情报了。

　　“那你往门上贴纸是为了防止丧尸看见里面吗？”
　　“嗯。”

　　那边安静又和人聊了几句。姜枝的态度算不上热切，但知道的也不隐瞒，除了赵明殊看安静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味儿外，三人气氛还算和谐。

　　眼瞅着安静回到那边去和同伴交流，赵明殊挪了下位置，身体靠向姜枝。
　　“你就这么全部告诉她了？”

　　她声音压低问道，面色仍是如常。
　　姜枝同样压低声音，“怎么了？”

　　赵明殊憋了半天，“你还挺……乐于助人的哈。”
　　她瞥了眼姜枝的侧脸，看见她好像是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

　　“除非运气爆棚能一直在超市里等来救援，而且不再遇到一只丧尸，不然我们，”她余光瞟了眼正围在一圈积极讨论的六人团，“还有他们，迟早都得和丧尸对上。”
　　“到时候总不能只靠我一个吧。”

　　赵明殊不满地补充：“还有我。”
　　“对，”姜枝肯定点头，“还有你。总不能只靠我们俩吧？”

　　赵明殊一时还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

　　她的声音和姜枝脑海里的在这一刻重合。
　　“你就不能不管他们吗？”

　　【你也可以放任他们去死啊。】

　　姜枝放在冲锋外套包里的手倏地握紧匕首，身旁撬棍上银白的金属光芒反射出锋利的光，她的眼神渐渐沉寂下去。

　　她声音很轻，像是在告诉别人，又像是告诉自己。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的话。”

　　……

　　姜枝预想的和丧尸血光四溅的搏斗还没发生，那边就先开始了内讧。

　　出乎意料的，其中争执的一方居然是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很好脾气很仙女的温柚宁。

　　姜枝和赵明殊不由侧目。

　　和温柚宁起冲突的是一起进超市那四人中唯一的男生，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赵韬？

　　吃饭前和她们打招呼的那个，像是在这支队伍中充当着领导角色的男生上去劝了几句，结果矛盾好像越发激化，温柚宁倏地站起身来，白净姣好的脸上一片怒意。

　　安静安宁两姐妹冷眼旁观，李文默不吭声地啃着面包。

　　似乎被惹得恼了，又不好对一个女生做什么，赵韬面色涨红，脾气也上来了，冲温柚宁大吼了一句：“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拉着超市这么多人一起去死吗？”
　　说着他似乎不经意朝姜枝二人瞥过来一眼，很快又移开目光。

　　温柚宁冷声道：“别偷换概念。我什么时候让大家去死了。”
　　、
　　“外面还有那么多丧尸，不把超市所有出口都堵住，万一进来一个我们难道不是都得死？”

　　姜枝心中大致猜到了他们为什么争执。

　　果然，温柚宁毫不退让：“我从来没有反对你堵住大门的提议，我只是反对你堵那扇窗！丧尸要是能从窗户进来刚才梁褚他们逃得掉吗，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堵住窗户你自己清楚！”

　　这下连赵明殊都有些惊讶，轻轻“啧”了一声，“这小子……”

　　赵韬咬咬牙：“对！我不是为了防丧尸，我就是为了防其他人怎么了！我难道不是为了大家好？”
　　“你自己看看超市的库存，除了面包、饼干还有那些速食，其他的哪个能饱腹？我们八个人省吃俭用能撑多少天？再来一些人，只怕还没被丧尸咬死就要先饿死了！而且你能保证之后进来的人都是好人，不会和为了这些食物和我们翻脸吗？”

　　“你口中的其他人……”温柚宁深吸一口气，“是我们的校友、老师，是和我们一样处在恐惧和绝望之中的同胞。”

　　她目光冷静，“如果只是先来一步就拥有了这间超市的所有权，那我们在拿这些东西的时候，是不是也得先问过她们的意见？”
　　她伸手一指，正对着看戏的二人。

　　瞬间成为话题中心的姜枝和赵明殊一脸淡定。

　　赵韬张了张口：“……这超市又不是她们家的。”

　　赵明殊举手微笑：“不好意思啊学弟，这超市还真是我家的。”

　　赵韬当然不信，只当她和温柚宁是站在一起的。

　　温柚宁稍微冷静下来，不管他，转头看向安宁安静，目光中流露出某种期许，“你们的意见呢？”

　　姜枝觉得她大概是问错人了。
　　从刚才短短的接触来看，安宁虽然话不多，但却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如果她选择站在温柚宁一边，就不会这么久都不发声了。安静倒是……

　　“既、既然丧尸从窗户进不来，那就不用堵住了……吧？”安静看了眼她姐，见安宁没什么反应便犹豫起来。

　　梁褚这时也缓缓道：“柚宁说得对，超市大门没法锁，外面如果有丧尸想进来一推就开，堵住还情有可原。但如果我们把仓库那扇窗户堵住，留给其他同学的最后一条生路都被堵住了，那和杀人也没什么区别。”

　　李文点点头。

　　已经有四个人表态，这件事也没什么好争执的了。

　　赵韬虽还是满脸不愉，但也没其他办法，只是心里难免不舒服起来。
　　他明明也是为了大家好啊，进超市的人越多，他们活下去的几率就越小，怎么到头来好像就显得他一个人冷血自私了？！

　　他沉默几秒，心想反正大门必须堵是确定了的，转头绕过满地零食袋，朝一边走去。

　　梁褚看他一眼，又转向安宁，刚想说些什么。安宁突然向她们看过来，开口：“姜同学、赵同学，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她对着姜枝笑了笑，“仓库里那窗户是你打破的，你们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姜枝直截了当地道：“窗户不能封。”
　　她提出了一个和温柚宁角度完全不同的问题：“如果你们在寝室、教室里躲到食物、水全都消耗完后，不得不下定决心前往超市，一路艰难地从丧尸手下逃生，眼看希望就在眼前。”

　　“结果到了超市，发现大门和窗户从里面被人堵死，唯二可能进来的路都被封了。”

　　“你们会怎么做？”

　　温柚宁拧紧眉头，设想了一下如果安宁没有发现那扇窗户，大门封锁，他们也不能从大门进入超市。
　　她猜测道：“如果是一群人，大概会选择砸门？”

　　超市的大门并不脆弱，但也没有坚固到能抗住多大的冲击。如果是提前准备了诸如从课桌拆下的铁棒之类的武器，还是能够砸开的。

　　“可是那样会造成很大的声响，一旦被丧尸发现，他们不就危险了吗？”
　　她还是有些迷惑。

　　姜枝一指撬棍，“我砸碎那扇窗户只用了四棍，时间不到一分钟。”

　　这所超市的大门和窗户明显是相似的材质，只不过厚度稍微大点罢了。

　　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她一个人，一分钟之内就能砸碎窗户。那么对其他人而言，砸坏超市大门也不那么困难，完全可以瞅准时机趁丧尸走远来实行。

　　安静举手发出疑问：“那他们砸碎了大门，不就没有可以隔离超市和外面丧尸的屏障了吗，那他们进来也没法保障自身的安全啊？”

　　赵明殊反问她：“不闯只能等死，闯一闯可能有一线生机，你选哪个？”

　　众人沉默。

　　就在这时，前方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赫然是刚才准备去查看超市大门的赵韬。

　　“——超市门什么时候堵上的？！”
　　他愕然地转头，不敢置信地问：“你们谁干的？”

　　下手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