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宴》B糖心甜豆包

9、本座也有资格

　　咚咚咚——
　　“醒了吗？该走了。”
　　沈安禄被门外的敲门声叫醒，而后起身，边开门边揉着惺忪的睡眼。肖舒然双手交叉，眉目清冷，只淡淡道：
　　“走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
　　沈安禄忙关上门，跟了上去。
　　“师尊等等我！”
　　沈安禄紧紧跟在肖舒然身后，凌峰的午后是安静的，没有风，只有高高的太阳，和细细的蝉鸣。
　　这时的沈安禄比肖舒然矮了约莫半尺，由于他跟的太近，所以能闻道淡淡的白茶莲花的清香，已经好久没闻到这个香味了。
　　他闻得入神，脚步也不受控制，紧紧跟着肖舒然，因为太过出神，竟没注意到突然停下的肖舒然，一头撞上了她的后背。
　　沈安禄缓缓抬头，对上了肖舒然略带怒意的眼眸。
　　“滚开！”
　　“我......”
　　“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我......啊......就是......没看见。”
　　“你是瞎了吗！滚远点！别离我这么近。”
　　沈安禄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他总不能说，走这么近是因为他师尊香吧。
　　但是道歉总归是错不了的。
　　沈安禄听到师尊的呵斥向后退了一步，刚抬头想要道歉，却被肖舒然的神态吸引，视线与肖舒然一起投向幽莲苑的主房。
　　肖舒然紧皱着眉头，死死盯着正在燃烧着的房屋，轻叹一口气。
　　“等着火势小了，找人来收拾一下，我设了结界，烧不到外面。”
　　沈安禄只拱手答应，他知道肖舒然在研究新的结界术，失败也是不可避免的。
　　“先把这些药搬到兰心阁吧。”
　　说罢肖舒然搬起一筐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对于房子着火这件事，沈安禄早已见怪不怪。
　　肖舒然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修习结界术，失败多少次她都不会放弃，烧多少次屋子她都不在乎，只要结界能使百姓免受邪祟侵扰，那么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面对熊熊燃烧的房子，她总是一脸淡然。可能是因为她没有什么财产要抢救，也没有什么秘密要守护，像一个木偶人，没有感情，没有朋友，也没有故事。
　　她甚至希望烧的快一点，这样就可以快一点建新屋子，她的试验也能快点进行了。
　　说起来，肖舒然最吸引沈安禄的地方就是她谜一样的身世。
　　因为周掌门很是惯着她，而且有的时候修屋子这些事，都是夫人亲自盯着，每个东西的摆放都和先前一样。
　　凌峰的所有人人都很尊敬肖舒然。
　　她就像凌峰的镇山之宝，只要有她在，什么牛鬼蛇神，都要各回各的山洞，夹着尾巴做妖怪。
　　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高的修为和魄力。
　　可以让鬼界听了恐惧，往生界听了赞叹，人界听了崇敬。
　　她到底从何而来？为何到了凌峰？她没有秘密，但是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谜。
　　上一世沈安禄就迷迷糊糊的活着，浑浑噩噩的恨着。
　　但是这一世，这些谜，他要全部弄清。

　　沈安禄抱上药筐跑了几步，跑到肖舒然面前，双手扶着刚抱起还未背稳的药筐，转身倒退着走。
　　歪着头，抬起天真的脸，对上了肖舒然清秀冷峻的眸子。
　　沈安禄清澈的眸子里带着少年的稚气，清爽的笑容中带着少年的乖巧。
　　上一世的他是绝对不敢这样在肖舒然面前走，也绝对不敢对着她的眼睛，有些事也只敢埋在心里，永远不敢过问。
　　肖舒然盯着沈安禄，眼神里满是疑惑，却又不开口，仿佛在说：有什么事就快说，我在等。
　　沈安禄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本来想等肖舒然问他时他才开始说话，不过这样看来是不可能的。
　　肖舒然就是这样，不会开口去问，别人想说就说，不想说她也不去多问。
　　“师尊，你的结界术怎么这么厉害。”
　　“......”
　　“你这么努力改进结界术是为什么啊。”
　　“保护想保护的人。”
　　“那师尊最想保护谁？”
　　“......”
　　肖舒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撇开了视线，看向了远处的群山。
　　“师尊也会保护鹭儿吗？”
　　肖舒然一愣，对上了沈安禄的眼睛，无言片刻，不耐烦道：
　　“你一直都这么吵吗？”
　　沈安禄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过了，而且这个问题在肖舒然这里是得不到回答的。
　　又或许，这个问题在上一世已经有了答案——她想保护的无非就是除了沈安禄以外的其他人。
　　“师尊师尊，是四大宗师厉害还是你厉害？”
　　“大宗师。”
　　“明静圣手是男是女？”
　　“男。”
　　“他很厉害吗？”
　　“厉害。”
　　“有多厉害？比师尊厉害吗？”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沈安禄疑惑地看着肖舒然，又问道：
　　“怎么试？”
　　“修界大会。”
　　四个大字肖舒然说的平平淡淡，可沈安禄却如遭雷击。
　　沈安禄心道：不是吧，我的亲亲好师尊啊，你在开玩笑吗，那可是修界大会啊。

　　所谓三界指的是：人界，鬼界，往生界。
　　其中人界也可以再划分：上修界，下修界，人界。
　　“修界大会”，就是修界举办的类似人界的比武大会，参加大会的都是上修界和下修界有头有脸的名门贵子，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是不被允许参加的。
　　修界大会每三年一次，目的就是为了让弟子们互相切磋，了解别家弟子的实力，督促孩子们练功。
　　其实真正起到促进功力作用的，还得是修界大会前三年的准备。
　　前一个修界大会刚结束，各大门派掌门就会开始准备听学的各项事宜，为下一次修界大会做准备。
　　各大门派有各自的特点，盘踞四方，守护着各自的领域和秘密，各自为王又相互制约商量。
　　无论哪个家族准备了听学，只要是师尊带领的弟子，无论身世如何，都是可以去的。
　　久而久之听学也成了参加修界大会的条件之一。
　　沈安禄上一世就没参加修界大会，肖舒然只带了周逸和木南，一共三个徒弟，独独没有带他。
　　沈安禄就不明白了，连木南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屁孩都可以去凑热闹，凭什么就不带自己。
　　上一世就这件事情，沈安禄久久不能接受。
　　在肖舒然外出带着他们听学期间，他俩时不时会给沈安禄写信，信中写了：狠心的负心汉，心魔幻境，增功良药，奇门遁甲......
　　如此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对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力啊！
　　可是他哪也去不了，刚刚步入凌峰的他，要学识没学识，要武功没武功。
　　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让师尊带他去的理由。
　　也许是出于对一个没有真正地位的伪少主的同情，肖舒然在离开前撇下了一本书，说不上是武功秘籍，但是天书还算的上的，毕竟沈安禄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再好的书也没用。
　　肖舒然一年的放弃，沈安禄渐渐懒慢，逃学，和翁陌老头顶嘴，偷偷去极乐坊......
　　或许是出于对自己未尽师职的愧疚，这三年里，她回来过几次，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去找夫人，或者帮翁陌整理古籍。
　　对于自己，那更是能少来就少来，来了也只是问一问修为如何。
　　然后撇下一句：“你这些日子都在练些什么！这副德行还想参加修界大会？滚去练功！”
　　所以上一世沈安禄才会误入鬼谷，被鬼王选中，涉身鬼谷和正派之间，对正派了如指掌，最后成就了上一世的春秋霸业。
　　不过这一世沈安禄想在这没有管束的三年时间里，把没弄清楚的事全部弄清。

　　沈安禄不可置信的望着肖舒然，望着那个轻轻松松说出“修界大会”的肖舒然。
　　他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噗哈，怎么可能，我哪有参加修界大会的资格啊。”
　　沈安禄自嘲着边笑边挠了挠后脑勺，可是对上了肖舒然认真的眼神。
　　沈安禄熟悉这个眼神。
　　上一世沈安禄走火入魔间，肖舒然一句：
　　“定心！”
　　召唤回了沈安禄的神智。
　　沈安禄清楚地记得肖舒然接下来话。
　　“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当时肖舒然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充满肯定的眼神，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相信了自己一切就能挽回吗？相信了自己还能变回天真烂漫的少年吗？相信了自己出了鬼谷，那些名门正派能不自己吗？
　　不能！太晚了！
　　“太迟了......这句肯定......耗了本座......一整个鲜衣怒马时......”
　　可是。
　　一切貌似还能补救。
　　等沈安禄再一次被熟悉的声音拉回现实的时候，迎接他的又是一段寂静......
　　“若你想，那便有资格。”
　　若我想，那便有资格......

　　又过了良久。
　　二人行至一片竹林，竹林间有小缕清风拂过，带走了夏日的燥热，林间细细簌簌。鹅卵石铺的小路可爱极了，偶有小鸟飞下来衔起一只小虫，而后飞向幽清的竹林。
　　沈安禄轻轻地唤了一声：
　　“师尊。”
　　“嗯？”
　　“我真的有资格吗？”
　　“嗯。”
　　“师尊，我是从什么时候有资格的啊。”
　　“......”
　　“我好好练功，然后打败大宗师给师尊争光怎么样？”
　　“......”
　　“师尊你怎么不说话啦。”
　　“......”
　　“师尊你知道吗，前天我摘了很多樱桃，可大了......”
　　......
　　肖舒然似乎是觉得沈安禄问的问题太傻太啰嗦，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于沈安禄而言，这样便是最好，最起码身边有个能听他说话，不惧怕他的人了。
　　所以回答不回答又有什么关系，至少她在听，至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