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日谈》沙尼克

4、第四日：梦境

　　这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
　　我感到有人压在我身上，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庞。清弱的呼吸声极不均匀地打在我的脸上，好像在轻轻地抽气，又像是在无声地啜泣。我感觉很冷，很沉，很痒，这又让我想起来了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听到的那声长长的叹息，以及之后滴在我脸上的那窸窸窣窣的泪花。
　　我感到一个冰凉，决绝的吻，轻轻落在我的脖子上，好像是钢琴最后一个音符落脚的震颤，又像是柳絮飘落前的最后一丝留恋。
　　我看到长长的发丝垂在我脸上，慢慢生长缠绕，紧紧缠上我的脖子，像蟒蛇一般，狠狠地勒住。

　　我猛然惊醒。

　　所以你是谁

　　你是谁

　　我看到一个身材瘦高的人，他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忽然一手抓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头上盘着的发髻。
　　他突然把那发髻扯散，像瀑布一样，那头发散开又在重力的加持下平滑地坠了下去。
　　她猛然转过了头，我看到一张面目全非的脸，上面疤痕密布，像是被什么人抓住狠狠划烂泄愤一样，她的手狠狠抓住自己的脖子，不知道是要把自己掐死，还是要扯下自己脖子上的什么东西。

　　我轻轻走过去，我看见她在挣扎，像垂死的鸟声嘶力竭地挥动自己的翅膀，而她的羽毛，正带着鲜血而滴落。
　　我看见她颓然倒下，眼角源源不断地淌下血泪。
　　这张脸上已经辨别不出五官，可还是能看出那双惊骇的眼睛，我蹲在她旁边，轻轻合上她的眼睛。抚摸着她面目全非的脸。

　　我背过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听到身后疯癫惊骇的尖叫：“在真正的毁灭到来之前！！我们！！哈哈啊哈哈哈！我们不能露面！”
　　我看到她以一个骇人的姿势折身而起：“宿木！宿木！往前走！！不要回头！”

　　这片土地很快变得干净，那个女人不复存在，我的身后空无一人。
　　视角转入一个昏暗的房间，我闻到一股腐臭味，令我十分恶心，我听到阵阵撞门的声音，我听到门锁不堪重负的惨叫和吱呀吱呀的预警。
　　在床上，我的手摸到了黏腻的腐败液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屋里好冷，空调开在16℃。
　　这屋里好像从没有阳光，我想要拉开窗帘，可窗户从里面用木条钉上了。
　　还是有人在撞门，我在这昏暗的光线里看到门下的阻门器，它快要开了。一个人从我身边的床上惊坐而起，她抢开我的位置，可我碰不到她。她拼命把那阻门器挪动到门缝的另一个位置，颤抖着把它卡在门缝里，拼命地旋转阻门器的螺旋结构。
　　这门下面，有很多脱落的漆块，漆块之下是裸露的木板，这是曾经被暴力开门阻门器掰下来的痕迹。
　　没来由的，我想帮帮她，便顺着门滑坐下来，抵在门上，往后使劲。
　　伴随着一声巨响，我的后脑勺狠狠打在门上，我也好像变得透明，顺着门，倒在了外面。我的一半身子在门外，一半身子在门内，里面寒冷彻骨，外面则炎热非常。

　　在门外的身子，一阵混乱的掺杂着各种异味的声响钻进我的耳朵，有啤酒瓶落在地上杂碎的声音，有烟头兹拉兹拉在地板上被踩碎的声音，有女人的惨叫声，有男人的怒吼，有狗的狂吠。

　　而屋内，有一个轻软的灵魂无声地倒在了我的腿上。给我带来一丝暖意。

　　我听见她喃喃道：“我将像水消逝于水，烟湮灭于烟。”
　　我又看到她的手上升起一根蜡烛。
　　“我的生日还差两天，可我永远也长不大了。”

　　我又看到她坐在我的床边，她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东西。
　　“你怎么……把她的照片弄脏了。”
　　我的头发疯狂地生长起来。

　　“我是个怪物，可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