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柒木栖

1、chapter 1

　　灰暗的云堆积在天上，雨水不断地往下坠，地上与雨水融合的血水随着下坡缓慢的流动着，似是暗示着他的生命，在不断消散，直至尽头。

　　----2005年3月惊蛰----

　　临时事务所里杂乱一片，随意散落的纸，空气中混杂着灰尘与雨后土壤的气息，灰尘还未落定，肆意的挥洒着，木质地板上的波斯猫一跃跳上了窗沿，慵懒的叫着，控诉自己的不满。
　　林一言翘着二郎腿躺在窗户旁边的沙发上睡觉，半个人都陷了进去。阳光透过那半开的木窗照进屋内，照清了不断下落的尘埃，此时的屋内形成一种不太真实的美感。
　　此时，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开始发出嗡嗡的震动声，打破了宁静，一次，两次，直到第三次响起，林一言闭着眼，伸出一只手在地板上摸索，在响动快结束时，他摸到了手机，接起电话。
　　“你好，是林先生吗？”手机的另一端传来沙哑的男声。
　　林一言把贴在耳朵旁的手机举起，费力的睁开眼看了看来电者的备注，“白嘢”。断联好几年的朋友。
　　“你好，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白同学。”林一言揉着眉心，撑着沙发坐了起来。
　　“我是警察，你是他通讯录里的唯一联系人，他出意外死亡了，我们查了他的资料，发现他情况比较特殊，只好打电话给你，你来认领下尸体吧。”
　　“警察叔叔，我和白同学只是高中同学而已，你还是找别人吧，不好意思。”林一言果断的拒绝，按断电话，起身踩过一张张纸，走到了泡茶的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过夜的茶水。
　　手里的手机又开始嗡嗡响，瞥了一眼，还是那个电话，他再次接通，“警察叔叔，我...”
　　还未等林一言拒绝，对面打断了他的话，“你好，这件事情比较特殊，所以还是请林先生来一趟，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这次对方的态度强硬了许多，林一言皱了皱眉，算了，还是去一趟好了，回来顺便买点午饭的食材，也便没再推脱。
　　“好的警察叔叔，地址你告诉我，我一会就到。”林一言拿过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窗台边晒着阳光的波斯猫跳到了饭碗前叫了几声，林一言回头看了一眼，边穿鞋边对它说，“厨房里的地上有开了的猫粮，你自己解决啊，我还有事。”
　　林一言打开导航，启动车，朝着市中心驶去。

　　或许在此刻开始，相错的轨迹会再次交织。

　　所幸时间还算早，没有严重的堵车，林一言很快就到了警局门口。他打开车门，抬起头看了看，下了两三的雨终于停了。他走向在门口徘徊等待的警察，上前开口道“你好，我是林一言。”对方确认是林一言后，带他到了临时停尸间，然后就离开了。

　　林一言望着面前的门，动作有些僵硬的转动了门把手。
　　“林先生，你好。我是法医溯卿。”溯卿冲着林一言浅浅的笑了一下，便转头打开柜门，拉出了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他戴上手套，掀开了部分遮盖的白布，随后就站到了一旁。
　　“怎么了？”溯卿见林一言迟迟没上前开口问道。
　　“没事。”林一言摇摇头
　　林一言迈开脚步上前，看了一眼，脸上被划了几刀深到见骨的刀痕，完全判断不出是不是白嘢，沉默许久，林一言还是开口道。
　　“嗯，是他。”林一言声线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沙哑，“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确定吗林先生。”
　　“确认。”
　　溯卿没有再开口，而是静静的观察着林一言，许久后，他开口，
　　“走程序，填表格，就可以了。跟我走吧。”溯卿边说边摘下手套往外走。
　　林一言跟着溯卿完成了一系列流程，在林一言走出警察局门口走向安排好去殡仪馆火化的车时，溯卿叫住了他，给他递了张名片。
　　“有需要帮助可以找我，我想你应该会用得上。”说完便转头回去了。
　　林一言看了一眼名片随手塞进了口袋，走向那临时准备的车，运送"白嘢"的推车就在他面前。
　　在走廊的拐角处，溯卿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了林一言的背影，目光深邃，似是要看穿林一言。

　　察觉异常的林一言回头，什么也没有。
　　坐上车后的林一言脑袋里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都是冰凉的，目光紧紧盯着窗外不断更替的风景，阳光肆意的透过车窗照射在这一小小的空间里，最终停留在盖着白布的尸体上，沉寂的小空间里只有林一言那点轻微的呼吸声，林一言脑海里浮现出与白嘢的重逢，好像也是在这样阳光明媚的天气。

　　-----2001年9月高二----
　　这段时间的林一言总生病，家里只有奶奶照顾他，他不想让奶奶担心所以申请了住宿，只有周末回去。
　　请了两天假在家休息的林一言，在周三早晨从家回学校的路上，忽然低血糖发作，口袋里也没有准备什么糖果，自己只好靠坐在长满苔青的水泥墙，来缓解眼前发黑和头昏的症状，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和他说话。
　　待林一言快缓和的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颗糖果，林一言的视线随着递糖果的指尖上移到手臂，脖子，最后定格在了那张脸。

　　---/特殊视角/---

　　“这次你转回本地学习，这儿的学习进度比较赶，跟你以前的学习速度都不一样，如果要是课上有听不懂的，记得课后去找问问老师，还有啊你记得....”白嘢坐在桌旁安静的吃着三明治，听着阿姨唠叨的嘱咐，随意的咬了几口，端起了倒着牛奶的玻璃杯，喝了一口，随后起身拿着书包走向了玄关。
　　厨房内忙活的阿姨听见身后没了动静，转身看见了已经准备出门的白嘢，匆忙上前拉住这臭小子的胳膊，“要带的都带了吗？”还是不放心的又问了一次。
　　“都带了，放心吧陈姨。”白嘢有些无奈的答道。
　　“行，那你晚上早点回来，我做点你爱吃的菜。”陈姨说完便松开了拉着白嘢的手，见白嘢出了门后，陈姨又回到厨房继续刷碗。

　　白嘢拿出手机，手机界面上几条好朋友的短信，点开后都是关心自己在这边好不好，有没有想他们的信息。手指一一点着回复，拐角的时候差点撞到什么，白嘢慌乱的避开，刚想暗骂的时候，发现是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垂着头，白嘢不耐烦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需要帮忙吗？”白嘢等了一会，对方一直没有回复自己，索性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报警，怕对方碰瓷，突然一只手扯住了白嘢一角的衣服。
　　“那个...有糖吗？”坐在地上的人虚弱的声音传进白嘢的耳朵。
　　白嘢停下动作，挑了挑下眉，在口袋里摸索了起来，找到了一颗水果糖，他将水果糖递了过去。见对方没有抬头，白嘢也不恼，保持着这个姿势。
　　不一会，对方抬起了头，没有立刻伸手接过糖果，而是顺着糖果视线一路向上，就这样白嘢和对方对视上了。
　　“不接吗？”白嘢微眯着眼笑着看向地上的人。

　　那张脸背着阳光，日光辉洋洋洒洒的落在他的发丝上，让林一言失了神，直到对方提醒出声，他才回过神，忙伸出手接过糖果，剥开糖纸，将糖果塞进了嘴里，青柠味的。
　　“谢谢”。林一言还想说些什么可再次抬头对方已经离开了，他垂头看着手中的糖纸，待口中的糖果完全融化，将糖纸揣进了兜里，起身走向了那隐藏在弯弯绕绕的小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