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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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凛
是的，没错，我发现我的男朋友变了。
从前辰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我甚至看不清他对我的爱意。
而最近，他每天都能与我说上五十次的“我爱你。”
我严重怀疑辰一定是精神分裂了。
我只好小心翼翼地试探辰。
“辰，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变得不一样了。我是说，和从前的你相比。”我对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辰说，窗外的夕阳此时正打在他身上，他专注的神情比夕阳还柔和。
“其实我一点都没变。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只能是我更爱你了。”辰放下书，看着我的眼睛。
最近辰的情话张口就来，毫不吝惜，他温柔地注视我，我能感觉到他的眼里盛满了对我的爱意。
也许他真的是喜欢我的。
“我也爱你，辰。”我忽然凑近辰的耳朵，轻声对辰说。
辰好像并没有为这句表白所动容，因为他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忽然看向我的眼睛，眼里有不易察觉的失望闪过，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失望？为什么会是失望？
他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停下了，只回应我了一句话：
“不管怎么样，我都爱你。”
辰
凛患有严重的幻想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给自己构建了一个幻想空间。
我不知道她的幻想空间里有什么，我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
但我感觉不太妙。
我在她眼中，好像是一个虚幻的人。她不在意我的喜哀，不在意我对她的情感，她只是把她幻想的人设强加在我的身上。
可我不在乎。因为我爱凛。
我爱她的一切。
只要她看向我时，眼里依然含着对我毫不掩饰的爱意，那她把我幻想成什么人设，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我好像想错了。
原来比起爱我，她更爱幻想中的我。
她明明是在看着我，为什么眼睛装着的却是另一个飘渺的人呢。
她沉溺于她给我的人设，无休无止。
她依然在笑，却不是对我笑。
她像是在同我说话，却像是在和她幻想的人设说话。
她看不见我了。我在她身边，终于成为了一个虚幻的人。
我又怎么能忍受呢。即使那个她幻想的人，也是我自己。
我要凛永远热烈地爱我，她的眼里只能有我。
如果不能阻止，那我便成为凛幻想中的我。
（二）
凛
我有幻想症，其实我早就知道。
我只是想短暂逃离现实，如果能在幻想空间里多待一秒，哪怕一秒也好。
我不是分不清幻想与现实，只是不想分清。
现实已经这么残酷了，那为什么还要面对呢？
幻想中的辰会温柔地对我笑，会毫不掩饰地说爱我，而不是冷冰冰的，难以靠近。
我不知道他是否爱我，更害怕他会因此而离开。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我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可我却抓不住。
我尝试去拉他的手，却只拉到了他的衣角。
我看着他，却好像又看不见他。
我幻想了无数次他不爱我的场景，他转身就走了，我等待着他，却始终等不来他的回头。
但我多么爱他啊，他是我第一个爱的人，也会是最后一个。
他会是爱我的吗？可笑，明明在一起，我却仍然看不清他的心。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辰。
我希望辰是爱我的。
我尝试赋予他新的人设。在我的幻想中，辰是温柔体贴的，会对我说动听的情话，会向我表达自己有多么喜欢我。
当我沉溺于幻想中的辰时，我才发觉，辰变了。
他又是如何知道我喜欢温柔的他呢？
我不用幻想了，因为辰已经变成我喜欢的人设了。
我喜欢他含情脉脉的双眼，我喜欢他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只有这样，我才能看清，他是爱我的。就像我那么爱他一样。
可我怎么总是觉得很奇怪呢？
辰还是会忽然失落，却并不想让我看见，他以前有流露过这样的神情吗？或许有吧，只是我没有看见，毕竟我的眼里满是幻想中的他啊。
会不会现在的辰也是我幻想出来的呢？你看，太过于真实存在的情感，反而更难以令人相信。
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里就好了，至少眼前的辰是鲜活的，情感是炽热的，就算他偶尔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也没关系，但我却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会失望。
我怕梦境忽然被打碎，我所维持的幻想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泡泡。
“你现在在想什么？”辰突然问我。
“我在想，现在真好啊。”
“那我好吗？”
“你很好啊，只是我不知道你明天会不会还是这么好。”
“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因为我怕你是我幻想的啊，我怕真实存在的人最终变得飘渺无常。
我更害怕明天，永远的明天。如果到了明天，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吗？
你还能对我毫无保留地笑，并对我说你一定不会离开吗？
我没有接辰的这一句话。
他也没有追问。
没关系，只是现在真的很好，我也只是真的很想停留在这一刻。
辰
凛幻想的我是什么样的呢？
总之不是现在的我。
丧失了某种情感的人总是不知道如何去爱人。
长时间的封闭自我导致我的情感逐渐被压抑，我以为这才是真实的我。
但这不是凛喜欢的。
她曾问我：“为什么我看起来没有很爱她”，后来她知道从我身上得不到答案，也就不再问了。
“也许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爱你。
但我会学着去爱你，如果你喜欢不一样的我，那我可以为你而改变。”
这些话，我始终未说出口。我后悔没能早些告诉凛。
我也终于明白，因为现实得不到答案，凛寄托于幻想。幻想中的我，既是我，也不是我。
是或不是，又有何重要呢？只要她爱的始终是我这个人，我甘愿献上我的伪装。
即使戴上面具，陪她演一生扑朔迷离的戏又何妨？每一句“我爱你”，又何尝不是我真实的，难以言明的真心？
“如果你都感受不到我的爱了，那我的存在，我因为你而产生的情感又有什么意义呢。
过去，是你教会了我爱，我平淡的情感因为你而产生涟漪。可你却没告诉我，当深陷漩涡时，爱人者该如何选择。”
“现在，我甘愿沦陷在漩涡中，试图抓住你的手，可你却把我丢下……”
我一步步向凛幻想的人设靠拢，她也终于注意到了我。她看向我时，眼里不再是虚无，可她却没有发觉，她的目光中，有淡淡的忧郁。
我高兴于凛终于看见了我，却难过于她眸光犹现的忧伤。真真切切的，为我而忧伤。
我明明在她的身边，她却害怕我明天就会离开。
我感到失望时，她却不会问我为什么失望。
她似乎有好多话想与我说，开口时却是她故作轻松的语气。
我失望，更害怕。为什么我努力扮演着凛喜欢的样子，却依然走不进她的内心。她不相信我对她的爱，更不相信她自己。她不相信我会如此深爱她，亦不相信我会为了她而改变。
我仍然会在她充满爱意的眼神中回望她，仍然不敢对视太久。她的眼里多了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曾经毫不掩饰的爱意，此刻被掩藏得很深。
夜晚熟睡时她一定会抓着我的手，当她睡着时她的眉头从未舒展过，她好像常常做梦，醒来后又经常一个人发呆。我问她做了什么梦，她只是笑笑不会与我说。
她仿佛害怕我会随时离开，我忽然的转变，不过是加剧了她内心越来越深的担忧。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她的幻想，她之所以会幻想，源于对我随时会离开的害怕。
如果我一开始就给她足够的安全感，那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也不会越来越深。
凛爱我，但不相信我。
幻想总有一天会被戳破。
我不会。因为我不是幻想。我会一直扮演着凛喜欢的人设，然后告诉她“我一直都在。”
“如果这样才不会让你觉得我会离开的话，那我愿意这样下去，一辈子，并且心甘情愿。”
“我爱你，凛，你听见了吗？”
可是凛再也不能听见了。
那我又为何而存在呢？
（三）
凛
记得那一天，天气真好啊。
辰似乎心情也很好，看着窗外对我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阳光照在我身上时，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辰一直看着我，那么好的景色，他不看景，只一直看着我浅浅地笑。
他笑起来多好看，他却不常笑，只有他在扮演我喜欢的人设时才经常笑。
他真的以为我更喜欢我幻想的他吗？其实从始至终，都是他罢了。
正是爱得足够深，才更会害怕失去。
至少在我的幻想中，辰永远不会离开我。
可惜幻想不过是幻想，只是胆小鬼为自己编织的一场梦而已。
“我以为只有这样，你才会真正在意我，却没想到，当梦境破碎时，你我皆不能走出困住自己的内心。”
我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从前是害怕辰会离开我，现在却是害怕自己会永远离开辰。若能早日预见这一天，我的离开也能毫不留情一些，他也不会如此执着，以至于万劫不复。
原来我的患得患失辰都知道。刚认识他时，那么冷漠的一个人，眼里装不下任何。我也一度以为他的眼里不会有我。
后来，为了我，他戴上面具，陪我演戏。他却不知道，他的面具其实从未戴上过，我看到的，依然是他最本来的他。亦是最真实的他。
我却无法回应他了。我不是害怕他会离开，我只是，只是害怕自己会离开。
有时候上天多么残忍，又多么仁慈。我终于感受到了最爱的人对我最真挚的爱意，却偏偏，我已走到了我生命最后的阶段。
我想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年少时的惊鸿一瞥。那时他骑着单车，白衣被风吹起，脸上洒满了笑意，年少时的欢喜，便被悄悄埋藏在我的心里。
多年后重逢，曾经的少年已褪去青涩，笑意也被掩藏，再难看见过去的影子。我不知道当年的他经历了什么，更遗憾自己缺席了那段独属于他的时光。
我只是忽然很想陪着眼前的这个人，陪他走过这漫长的一生。
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当辰在我耳边说着“我爱你”时，我流下了眼泪。只是觉得好累，好想闭上眼睛，不想看到辰眼里的担忧。
春光真好啊，至少不是漫长的雨季。或许在春天离开也挺不错的，只是多少会有些留恋。
“对不起了辰，这次是我先离开了，你要珍重。”
“既然你说你要生生世世陪我演戏的话，那你可不能反悔噢。”
“我要你永远记住我，永远不要忘记我。”
“从始至终都不是我幻想的另一个人，因为那就是你，一直都是你啊。”
但你应该没有机会知道了。
这些话，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珍重，辰。
【节选自患者的自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