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亲舅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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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静默了很久。
所有人都围着那幅作战地图，恨不得把眼睛贴上去看。
良久，董息感叹一句，“画的真好。”
陈已非常骄傲，“他不仅画出来了，还用了不同的颜色，大将军您瞧，比以前的图更好！哎呀，我不会夸，反正就是好！”
张止付也是激动不已，哪个将领都无法拒绝一幅这么清晰明确的作战地图。
“书库不是不许人轻易进入吗？为什么有两个罪奴在里面？”张跃将军一头雾水。
陈已笑呵呵：“他们是负责打扫的罪奴。以前是，以后就不是了。大将军，以他的本事，您免了他的奴籍，让他在军中做个画图匠人，可好？”
他一副给大将军发现了人才的得意之色，董息不服，“他当匠人太可惜了，前段时间我运回来的那些金子，就是他挣下的！”
屋里响起几道抽气声。
陈已跳脚，“这种人才怎么还是罪奴？扔书库里每天搬书多浪费！大将军您要不稀罕，您把他给我吧？”
“我也要，给我。”张跃也往前凑，“我马上要去鹏城的驻地，要是身边没个厉害的军事，我心里慌。大将军您摸摸我胸口，我心好慌！”
“滚！”董息推开张跃，“要给也是给我，我刚从京城回到营中，负责粮草钱财，他正适合给我打下手。不，我给他打下手也行。”
“要不给我吧。”
“给我！”
“俺也缺人！”
“你一个管马的，你要他干啥？”
“罪奴都在俺那儿刷马，所以罪奴本就应该归俺。”
“你要了他，让他去你那儿刷马？”
“俺要他来自然是有大用。”
“呸，你个弼马温！”
屋里吵作一团，张止付一巴掌拍桌上，众人立刻齐刷刷后退半步，方才还嘈杂的议论声瞬间掐断，一个个敛声屏气，连呼吸都放轻了。
张止付恨铁不成钢，“他画的好，该赏，他烧了原来的作战图，更该罚！念他是初犯，不罚他板子了。董息你去骂他几句，让他知道轻重敬畏。”
董息抱紧自己的算盘，作愁苦样，“大将军，我最近拨算盘把嗓子拨冒烟了，说话不利索，见谅见谅。”
“胡大去。”
胡大吓得直摇头，“上次丰城的事啪啪打我脸呐，我可没脸去骂他。再说，唐溯护他护的跟眼珠子似的，我打不过唐溯，您又不是不知道。”
“陈已你去。”
陈已只觉得董息和胡大胆大包天，怎么能不听大将军的吩咐，“书库是我负责的地界，我去骂！但是大将军以后别忘了把他分给我。”
说完，陈已要走，又被叫住。
“这里为什么没画？”张止付指着画中的一处空白问。
“哦，这处他说他忘了，好在这里是咱们的屯田。他说让人跟他说说，他就能画出来，我已让许多河过去找他了。”
张止付盯着那处空白笑出声，“这小崽子，又跟我玩心眼！一幅画玩两个心眼，他还是太闲了。”
“他画画好，就让他多画。”董息道，“说起来，来北地这一路上，他有机会就在画画。我听他说，是觉得没有大路不方便，想修路呢。”
胡大附和，“对，他有这个心思，我和唐溯陪他去了不少地方。您看这一处……”
胡大在地图上指了指，“这里和原来的作战地图不同，此处在前年发生地动，有个小山没了，他画图时给改了。”
“对，确实如此。”陈已也想起来了，“原来的作战地图有些年头，好多地方都已发生变化，不如让人带着阮易到处走走，有变化的地方再做修改。”
张止付道：“西琼国蠢蠢欲动，四处杀掠，暂时先不要让他出去。你们外出时，记住哪里有了变化，回来说给他听，让他修改。”
众人都应了声。
张止付又道：“他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想着修路。这孩子的心思，我是看不透。”
胡大道：“修路好呀。从京城这一路来，一会儿爬山，一会儿坐船，可太折腾了，别说犯人了，连我脚上都起了泡。”
张跃也说：“就是在附近行路，也是一脚雪水一脚泥，艰难得很。我记得去年下大雨，我奉命去土木镇送粮草，马车陷入泥沼里翻了，粮草毁了不少，害我挨了十军棍。”
“你们都忘了摊河一战，要不是路难走，援兵去的晚了，莫兄弟的队伍怎么会全军覆没！”
摊河一战极为惨烈，本来还算轻松的氛围霎时变得沉重。
张止付沉默了片刻，下定决心，“那就修路，咱们不是有金子嘛，就把路修了。”
“那金子想造几辆战车呢。”董息犹豫，“阮易也不许再抄家，一个铜板我都得掰成两半花。”
张止付道：“董息，你在京城待傻了吧？你不会背着他抄？”
“诶！有您这句话，我就把金子都交出去，咱们修路！”
张跃犯难，“修路可不是有钱就行，咱们这一片山多，地势复杂，修路哪有那么简单？得有厉害的营造师才行，咱们哪里有？整个北地都没有！”
张止付道：“没有就去找！找不到就把工部的人流放过来！”他儿子又不是要星星月亮，不就想修路，只要儿子有事干，不坑他，皇帝他也能抓过来干活！
董息叹气：“这就麻烦了，要找到会且合适的人，看来需要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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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讨论的热火朝天，书库里却是掉针可闻。
许多河冷脸看着阮易，一言不发。
“我已让唐溯去看屯田，他回来之前，您可以跟我说说屯田的大致样貌。”阮易努力打破僵局，递笔，“若是能画上两笔，就更好了。”
许多河声音像是碾碎了冰渣，“我这双手能挑马粪，能喂猪，就是不会用笔。”
阮易笑笑，“我看未必。”
又是一阵静默。
阮易的手始终保持递笔的姿势。
“您的父亲精于画画，您从小跟随他学习，这画地图的本事应该比专攻此道的匠人还要好，对吧？”
许多河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狗皇帝让你来军营果然没安好心。怎么，多年前的案子还想重翻旧账？对，我就是谋逆犯宜明谦的九族之一，你如今也是罪奴，能奈我何？”
阮易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他急忙抽回，掩饰自己的失态。
他不敢接话，生怕自己一张嘴会哽咽的不成调。
这是他的亲舅舅啊。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游侠，那个从小就才惊四座一幅画能卖千金的才子，那个能从山中挖出一条天道的能人，那个寻到了什么宝贝都要给他留着的最疼爱他的舅舅。
许多河余光落在砚台上，“你是不是太自信了？独自一人，也敢道破我的身份？我既然敢在营中叫原名，就不怕狗皇帝的人找来！”
阮易不敢开口，只能努力挤出笑容。
他这舅舅从小就傲，还很倔，都到这个境地了，为何不隐藏身份，保全自身呢？
许多河骤然起身，一把抄起砚台，对准阮易的脑袋就要砸，阮易哪里反应的过来，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唐溯突然从旁边的书架后现身，扔出一本书格开了砚台。
“你怎么没出去？”阮易慌了，唐溯千万不要认出许多河的身份。
他不想因为他，给舅舅带来危险。
唐溯道：“这人对你恶意极大，我不放心你。”
许多河骂道：“不愧是皇帝的心腹，都流放了，还派个高手跟着。”
“你就当我不存在，想和他说什么就说吧。我在这儿，把我当个石头就好。”唐溯后退一步，站在阮易身侧。
阮易不敢再问，让许多河走。
“你们俩等着！”
许多河扔了句狠话走了，阮易胆战心惊地回忆刚才他和许多河说的话。
“许多河。”唐溯坐到许多河坐的位置，见阮易这副模样，知道他对自己还不放心，索性直接点破，让阮易无路可退，只能与自己交心，“怪不得我听这名字如此熟悉，原来是宜阁老儿媳的弟弟，很小就盛名在外的丹青高手、营造师。”
阮易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失态，他已吓得不敢呼吸。
唐溯嬉皮笑脸道：“我要是张止付，我就把他供起来，每天好吃好喝让他给我画画，再拿去卖掉，粮草钱不就有了嘛。”
“他、他是谋逆犯……”阮易的声音微微颤抖，“张止付怎么敢用他？”
唐溯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张止付用他一个谋逆犯，最多被皇帝斥责，降官罚俸，皇帝可不敢杀他。他用你，脑袋才会栓裤腰带上，说不定哪天就被你害死了！”
阮易见他这般态度，松了口气，拿袖子擦擦汗，也跟着笑：“你说的有道理。他都敢用我，养个谋逆犯也不是什么大事。张止付真是眼瞎，这样的人才也不知道好好供着。”
“你为什么那么在乎许多河？”唐溯忽然问。
阮易刚放回肚子里的心又一次提起。
“是谁在乎许多河？”陈已推门进来，快步上前，一掌砸在桌上，竟把桌子生生拍出一个凹洞，“阮易，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大将军让我来治你的罪，今天，你必须一一交代，不得隐瞒！”
阮易双颊“唰”地褪尽了血色，后背的冷汗浸透棉衣。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亲舅舅
，还差 